第729章 針鋒相對
此時被包紮好傷口的李恪,看了看被人攙扶的安黑虎,不顧其他侍衛們的阻攔走到程蘊良所坐的馬車後面,掀起轎簾一看,頓時眼睛睜的狀似銅鈴。
李恪仿佛被車上的情景給嚇到了,眼神死死的盯著車廂里慘不忍睹的程蘊良,又驚又怕,臉上一陣紅一陣黑的,不斷變換著,最後轉為慘白一片。
手臂不自然的一抖,帘子無聲落下。
王府的侍衛們也看到了裡面的情景,暗自乍舌不已,只見裡面躺著的已經不能算是一具屍體了,簡直可以說是一堆爛肉。程蘊良渾身被砍了有數十刀,鮮血流了一車廂,腰部以上已經沒有形狀了。
臉上面目全非,腦袋都被砍爛了。
現在就算長安萬年兩縣最好的忤作來了,都認不出裡面的人是誰了。
若說之前的刺殺都已經夠衝擊李恪的了,車廂里的情形則是徹底嚇住了這位才十多歲的少年,程蘊良慘不忍睹的死狀不斷在腦中浮現,李恪又驚又怕又是憤怒,只覺胸口一股惡氣堵得實在難受。
這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太極宮前面的承天大街,對方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以刺殺自己的名義,將堂堂的朝庭四品命官當街砍成肉泥。
簡直喪心病狂,無法無天
李恪咬牙切齒,額上青筋突突直跳,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的嘶吼道:「侯君集!」
「蜀郡王換老臣何事啊?」正在這時,一陣粗豪的聲音悠悠的從人郡後面傳出。
軍卒們聽到動靜連忙轉身,看到一名身穿鎧甲的將軍帶著十多名軍士騎著馬走了過來,急忙讓出一條通道,紛紛行禮道:「參見潞國公」
「見過潞國公」
侯君集輕輕一提馬韁,雙腿一夾,帶著十多名將校施施然的來到事發現場中央。
在朝中,親王是正一品,而郡王和國公都是從一品的爵位,在等級上不相上下。
但宗室郡王到底是皇家血脈,一般朝中的功臣元老國公們見到這類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宗室,也都會行禮拜見,這個姿態是給皇家的,以示謙虛和尊崇。
更不用說李世民的兒子了,更是態度恭敬。
按理侯君集見到李恪應該第一時間下馬參拜,但李恪剛剛被削了親王爵位,侯君集的國公和郡王是同級,可以不用拜見。而且此時侯君集身穿鎧甲,一幅軍務在身的樣子,更是可拜可不拜。
就算在馬上拱拱手,也不算失禮。
但此時侯君集仿佛忘記了這一點兒,也沒有任何要下馬的意思,他不下馬,身後的將校們也只好安坐馬上不動。將校們甲冑在身,就要以軍中規矩為先,將軍沒有軍令,他們也不好逾越。
隨著戰馬緩緩走近,侯君集臉色冰冷,如罩寒霜,沙場驍將的鐵血威勢毫不摭掩的向李恪釋放,高大的戰馬,再加上寒光鐵甲,一行十多名將領緩緩壓來。
甲冑的金鐵撕磨聲和眾人居高臨下的府視,頓時在雙方之間產生一股沛然莫名的肅殺之氣,肆無忌憚的傾泄到李恪一行人身上。
非但周圍巡邏軍卒們承受不了這股氣勢,不自覺的齊齊往後一退,就連蜀郡王府的人也都面容緊張,臉色難看,紛紛繃緊了身上的肌肉,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
李恪瞳孔一縮,頓時感受到了侯君集對自己的那種殺意和震懾,眼中的慌亂和怯懦一閃而過,但天皇貴胄的驕傲和骨子裡的倔強讓他誓死也不願向侯君集低頭,咬著牙關抬頭不甘示弱的看著侯君集。
他相信在大庭廣眾之下,侯君集不敢把他怎麼樣。
但李恪身後的侍衛們卻承受不了這麼壓抑的氣氛,忍不住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齊齊圍攏上前,護著李恪,一臉戒備的看著侯君集。
馬上的侯君集看到李恪竟然在自己的勢中一步不退,而而眼中的敵視和仇恨不加掩飾,再想想自己那老實憨厚的女婿,侯君集心裡的殺氣頓時湧上心頭,右手不自覺的握了握腰中的長劍。
兩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上,就這麼針鋒相對的凝視著,侯君集也不下馬,低頭俯視著死撐著寸步不退的李恪。
「哼」
良久,侯君集抬頭望了望宮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高坐在太極殿上的李世民那雙威嚴的雙眼,還有對方對自己的寬容和愛護,終於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蠢蠢欲動。
侯君集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最終沒有做的太過份。
從馬上下來,侯君集這一動,後面的將校們紛紛下馬,牽著馬站在後面,侯君集敷衍的將手一拱,神情極度藐視的說道:「見過蜀郡王,恕老臣甲冑在身,不便行禮。」
侯君集這一動,兩幫人之間壓抑的氣氛瞬間消散,王府的侍衛們紛紛舒了一口氣,李恪也是下意識的神情一松,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後面一片發涼,估計是剛剛的短短一瞬,身上的冷汗將衣服都打濕了。
侯君集是當朝國公,又是老資格的軍中老將,只要將資態做了出來,雖然剛剛坐在馬上,耀武揚威,隱隱的欺壓了蜀郡王一番,但總歸還是依照禮數做了出來。
一來李恪不是皇上,臣子們只要表面上尊了禮節就可,畢竟大家在年齡和功績上都遠超過你一個皇上的裙帶,至於臣子們態度上是不是恭恭謹謹的,你也沒資格挑剔。
二來侯君集打了擦邊球,馬走得進了點兒,下馬晚了一點兒,威勢收得慢了點兒,行禮敷衍了一些。
可態度這個東西怎麼說呢?
只能憑當事人自己的感受,很難有一個明明白白的標準去衡量,朝庭也沒有規定,國公見郡王在什麼時候要下馬,抬手要舉到什麼高度,用詞如何,也沒那麼細。
李恪若是拿著這些東西去說事兒,只能認人覺得苛刻,從而得罪滿朝的臣子們。
侯君集的傲慢和蔑視,李恪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真正能感同身受,覺得受到冒犯的,就只有同為皇族的親王郡王們了,不過前段時間,李恪親自帶兵搜了侯君集的府邸,『污陷』侯君集貪污公帑一百萬貫。
這可是要殺頭抄家滅族的罪行啊,李恪明顯是要置侯君集於死地,這是死仇,侯君集恨上李恪,在見禮的時候敷衍一些也是正常的,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性如烈火的侯君集。
有了私仇在前,那侯君集的無禮也就沒有了代表性,諸王們也不會將侯君集的行為當成是對諸王群體的挑釁,也就不會有人同情李恪了,小胳膊小腿的,老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悍將們頭上蹦來蹦去,被收拾也是自找的。
「末將等參見蜀郡王!」
侯君集後面的大小將校們則沒有侯君集的底氣,他們和李恪也沒有私怨,紛紛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見到眾將士跪倒一大片,李恪心裡鬱結的心情稍解,示威般得意的看了一眼侯君集,諒你再張狂,不是依然不敢不行禮,伱下面的人還不是要給本王叩頭。
心裡想著讓對方的人也多跪一會兒,好出出剛才侯君集在馬上居高臨來的惡氣,誰知眼神一撇,看到侯君集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眼中還閃過一絲得意的神情。
再看看周圍的軍士和遠處圍觀的人群,頓時心裡一陣憋屈,暗暗問侯侯君集的八輩祖宗。
侯君集分明是想讓自己得罪諸將,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讓諸將跪的時間越長,那些人心裡對自己就越是不滿,周圍的人也會覺得自己欺人太甚,竟然藉機牽怒諸將,罰眾人跪地。
軍中將士多半都是性情豪爽的耿直漢子,肯定會將此當成奇恥大辱,以後就恨了自己了。
想到侯君集可以利用規則擠兌自己,自己卻不能同樣反過來相對,李恪憋悶的幾乎要吐出血來。
不敢耽誤,連忙擠出一片和善的笑容說道:「諸位將軍快請起來吧,甲冑在身,不必行此大禮。」
「謝郡王!」
眾將轟然起身,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他們都是飛虎軍新招的中層將領,多是洛陽一帶的府兵出身,消息沒那麼靈通,也不知道自家大帥和蜀郡王之間的恩怨,只是隱隱覺得兩人好像關係不那麼對付。
李恪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侯君集,皮裡陽秋的說道:「本王有重要的事情入宮面聖,誰知剛剛走到這裡就發生了刺客事情,而那些刺客剛逃走,侯將軍就出現了,真是巧啊?」
「郡王有所不知,他們都是新招幕的將領,散朝後臣帶著他們正要趕去城外軍營,剛巧路過這裡。」
侯君集隨意的說道:「看到這裡被堵住了,周圍到處是圍觀的百姓,臣還以為是京兆尹的衙役又偷懶了,讓一些耍把式的人占了街道,在這裡嬉戲玩鬧,誰知道竟然有人行刺郡王。」
「真是萬幸啊,郡王只是受了輕傷。」侯君集說是萬幸,但臉上毫不掩飾的幅幸災樂禍和無限惋惜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