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杜楚客
「慢,王爺稍安勿燥.」
杜楚客伸手止住了小臉上欣喜若狂的李泰,問道:「現在東宮裡只是在私下有這個動作,還沒有完全實施,大錯還未鑄成,胡禮賢的錢雖然給了,但任職並沒有下來,一切皆無定數。」
「或者太子正躊躇不定,或不知情也未可知?若是太子假意允准,然後將此事偷偷稟告皇上怎麼辦?他若將錢交給皇上,那此事不就是虛驚一場了嗎?」
「殿下一去稟告,皇上一查,是子虛烏有的,殿下難免會被皇上認為是心懷嫉妒,蓄意誣告,那時候非但惹上嫉妒兄弟的嫌疑,而且還等於間接的救了太子一命。」
「退一萬步,此事太子並沒有親自出面,也沒有做成事實,他只要說是下面的人背著他所為的,皇上還能因為一點點監管不力的責任,就將太子廢了不成?」
「何況有長孫皇后替他保駕護航,朝中擁護他地位的臣子們也不少,這點小事兒,也無法傷筋動骨。」
李泰一聽,慢慢冷靜下來,思索了一陣,連忙點了點頭:「不錯,還是大人想的周到,孤王差點幫了他呢?」
「母后這兩年要麼在宮裡帶李治,要麼就是關心那個東宮的廢物,早就把孤王的存在給拋到九霄雲外了,一旦東宮落難,她肯定會死命的替他求情的,此事多半也會不了了之。」
「那先生,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杜楚客從容不迫的捋了捋頜下的長須,胸有成竹的說道:「殿下你說,岑文本的內侄胡禮賢,拿得出一百萬貫的錢去買飛虎軍四品中郎將的軍職嗎?」
李泰一愣,剛剛差點忽略了這一點兒,連忙點頭說道:「胡家雖然說是江南豪族,一百萬貫肯定是拿得出來的,可他們卻不會用在胡禮賢這個毛頭小子身上?」
「殿下英明.」
魏王一下就看到了問題的關鍵,果然是頭腦聰明,杜楚客一臉欣慰的點了點頭:「即然這樣,那這一百萬貫不是一筆小數,這錢又是打哪兒來得呢?」
「你是說」
李泰一驚,腦中想到一個人的影子,嚴肅的說道:「是蜀王李恪拿出的這筆錢?」
「不錯!」
杜楚客一幅儒子可教的神情,繼續引導著:「這說明蜀王對東宮賣官斂財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他為什麼非但沒有上奏聖上,也沒有出面阻攔,反而還掏了一百萬貫出來,替胡禮賢謀到了一個中郎將的職位?」
「你是說他貪圖飛虎軍的軍權,想要暗渡陳倉,將飛虎軍拿到手中。」李泰思索了一陣,試探的說道。
「殿下果然聰明,一眼就看穿了蜀王的企圖。」
杜楚客先是贊了李泰一句,然後又說道:「不過,殿下宅心仁厚,稟性純良,自然看不到蜀王的心思歹毒之處。」
李泰一愣,臉色微微一紅,自然知道自己猜錯了,於是一臉好奇的看著對方。
杜楚客若有所思的沉吟道:「臣之前剛剛知道蜀王這麼做的時候,也是像殿下這樣,猜測他是為了謀奪軍權。」
「但昨晚臣花了一整晚,這才弄明白蜀王的真實意圖。」
「說來此人真是工於心計,狡詐異常啊!他明知道太子現在在走一條赴死的道路,他非但不阻止,反而逢君之惡,縱敵為患,他掏出這麼一大筆錢,就是想讓太子把賣官鬻爵的事情做實。」
「等到太子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時候,再將此事揭穿,那時候大罪已經鑄成,鐵證如山,太子百口莫辨,就算皇后和朝臣出面為他求情,皇上不忍重罰,但東宮之位,他無論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這就是蜀王花這麼一筆錢的真實意圖啊,說來此人謀略真是高深.」
嘶.
李泰雖然聰明睿智,但畢竟人生閱歷和從政經驗都尚淺,經由杜楚客這麼一解釋,這才明白,蜀王這看似昏聵的招數後面竟然藏著這麼歹毒深遠的謀劃。
這讓一向自詡才智過人的李泰也有些心中惴惴,臉色陰沉的說道:「好伱個李恪啊!以前本王總覺得此人是一介武夫,不值得太過重視,沒想到他還有這麼深的心計,真是人不可貌相,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本王以前還真的小看他了」
「不,蜀王的才智我是知道的,剛愎自用,資資平庸,只是一介武夫,不是我看不起他,他那個榆木腦袋,想不出這麼高明的計策?」
杜楚客一邊思索著,一邊喃喃的說道:「蜀王府的那幾個臭魚爛蝦我是知道的,他們有這個膽量,沒這份心計,會是誰呢?」
說到這裡,杜楚客的腦中忽然想到一個涯岸清峻,氣質儒雅的面孔出來,脫口而出道:「是了,一定是他,除了他,也沒人有這個智慧了?」
「哦,大人說的是誰?」李泰好奇的問道。
「岑文本,除了他不會是別人了」
杜楚客這才說道:「岑文本是江南豪族出身,才學過人,智略超群,被蕭禹提拔,推薦給聖上後,深為皇上所器重,而且被楊妃娘娘所推崇,幾次舉於聖前,而且能長期擔任中書侍郎這麼一個御前重要的職位,應付皇上的垂詢,而不出錯,可見其人的不凡。」
「此人堪為王爺奪嫡的一大勁敵啊!」
李泰則是眼前一亮,精光一閃,岑文本這麼被杜楚客所推崇,自己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將此人給挖過來,輔佐自己。
當然,李泰知道杜楚客是肯定不樂意的,岑文本能想出這樣的妙計,智慧恐怕還在杜楚客之上,自古文人相輕,要是岑文本來了,那杜楚客就要靠邊站了。
不得不如,小小年紀,李泰的智慧和胸襟,也是遠超常人的,對待人材也有著如饑似渴的需求,更有著一般人不具備的容人之量,能被李世民一直寵愛,被杜如晦杜楚客這樣的朝中重臣看重,自然也不是一般之輩。
李泰將此事暗暗記在心裡,對岑文本反而起了無盡的好奇和仰慕之心,絲毫沒有因為岑文本現在跟著蜀王而心懷芥蒂,只想著挖人,充實自己的陣營。
杜如晦沒有注意李泰的臉色,暗自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殿下,太子為人愚笨迂腐,不足為慮,可這個蜀王卻不可小覷啊?」
「自從綏州之行後,此人在朝野威望大漲,此次又接掌了兩衛大軍,勢力幾可與太子並駕齊驅,已經遠遠的將我們甩在了後面,若是不加制約,等到太子倒了,此人就是王爺入東宮最大的攔路虎。」
「不錯,大人說的有理!」
李泰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那大人,你說,在此事上我們該怎麼辦?」
「此事臣已想得很清楚了,我們非但不能去阻攔,還要想辦法摭掩此事,讓其他臣子們也不要上奏。」
杜楚客斷然道:「殿下也掏出一百萬貫,助周延德拿到一個中郎將之位。」
「呃」
李泰疑惑道:「即然李恪已經那麼辦了,我們何不坐山觀虎鬥,讓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面?」
「殿下,不可!」
杜楚客斷然道:「此事若是不出錢,周延德就沒法參與進去,被排斥在外,最後發展成什麼樣子,我們就一點兒也不知道了。胡禮賢手中的證據也是李恪手中握著,萬一他以此為據,和東宮私下談判,做了骯髒的利益交換,那此事我們就沒辦法了。」
「萬一事情中間有變故,太子極時修正了,我們也不知道。」
「所以,只有讓周延德也參與進去,這樣我們才能拿著第一手的證據,到時候才能引導事情向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再說了,東宮現在的地位還是穩如泰山的,這些錢最後都是罪證,罪證越多,最後能發揮的作用才會越大。」
「雖然李恪是我們以後的對手,但目前來說,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太子,只有共同使力搬倒了太子,下一步才是諸皇子爭奪,輕重緩急可不能亂了。」
「殿下,只有入局執棋,才有下棋的資格。捨得捨得,沒有舍哪來的得,殿下不可吝惜區區錢財,能將東宮搬倒,這不是錢財可以衡量的。」
李泰憂慮的問道:「可花一百萬貫去買軍職,最後會不會惡了父皇,牽連到我們身上。」
「殿下英明,所以我們才讓周延德出面,明面上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們涉及其中。臣也可保證,一旦事敗,他會將此事抗起來,周家頗有資財,此事都是他自己一人所為,並無人指使,臣的話,他還是不敢不聽的。」
李泰站起身在大堂上走來走去,臉色不斷變幻,最後一咬牙說道:「好吧,不就是一百萬貫嗎?本王舍了,正好去年過年的時候,父皇偷偷給了孤王一百萬貫的零花錢,本王這就拿出來,為了讓我那大哥儘快倒台盡上一份力。」
「殿下英明.」杜楚客這才鬆了一口氣,老懷大慰,看著胖嘟嘟的魏王,如同看著明君聖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