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太委託你打電話時，有其他人在場嗎？」
警察將何晶帶離VIP病房，單獨詢問。
「沒有。」何晶搖頭。
「那你還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個電話是錢太太讓你打的？」警察又問。
「我當時把電話號碼寫在手掌心，現在已經洗掉了。」何晶亮了亮手掌心，表情很無奈。
「作為本案關鍵人，你有義務隨時配合警方調查，在本案沒有偵破前，你不能離開本市。」警察提醒著，就讓何晶簽字按手印。
「警察同志，你們這麼說不準確，何醫生怎麼可能參與偷孩子的過程，她打這個電話完全不知情的。」魏主任終於忍不住說話。
「從何醫生主動告知的情況來說，我們也願意相信她是無辜的，但是現在有一個關鍵問題，何醫生並不能證明這件事和錢太太有關。」警察解釋。
「我們現在掌握的惟一線索就是何醫生給作案人打過電話，從法律的角度來說，這是一起盜竊嬰兒的刑事案件，錢老闆很可能會起訴醫院！
對了，我希望你們醫院做出擔保，保證何醫生不會出走，隨時配合警方調查。」
「你有沒有辦法讓錢太太說實話？」魏主任看向一臉柔弱的何晶，著急道。
「我看難。」何晶沒說話，正在收拾詢問筆錄的女警幽幽說道：「錢太太要是承認了，自己不就成被告了嘛！」
「那她死活不承認，那我們不就成被告了嗎？」魏主任生氣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女警一抬頭，露出一張價值至少八個億的漂亮臉蛋，寬慰道：「憑我多年的經驗，犯罪嫌疑人有名有姓，很快就會落網，到時候人抓到了，你們自然就清白了。」
「可就算抓住了，他要是死活不承認和錢太太有預謀，那我們怎麼辦？」魏主任一點也沒有放鬆，問出了關鍵問題。
「所以呀，吃一塹長一智。」漂亮女警起身：「助人為樂是好事，但要留下有效的證據保護自己。」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從頭到尾保持著傷心無奈的何晶：「你們當醫生的，這些年越來越緊張的醫患關係，也該上心了，醫院的規章制度里難道就沒有相關自我保護的培訓？」
「……」何晶表情越發悽苦了。
魏主任也無言以對，感覺非常丟臉。
這方面的培訓當然有。
特別是孫院長過來後，主抓醫風醫德建設，對醫生遵守規章制度方面的要求非常嚴格。
這方面當然不僅僅是要求醫生怎麼更好的對待病人。
自然也有怎麼保護自己。
就連她也事先叮囑過何晶，讓何晶和錢太太保持距離，不要摻和他們的家庭矛盾中。
怕就怕類似的事情發生。
可誰想到已經遲了。
「魏主任，對不起！」何晶悽苦的道歉，顯然也是想到魏主任之前提醒過她的。
「小雨！」帶隊的警察叫了漂亮女警一聲。
「來了！」漂亮女警答應一聲，又看了何晶一眼：「整天愁眉苦臉是解決不了事情的，怎麼還哭上了？你日哭夜哭難道還指望別人被你哭著改變主意？精神點！別丟份！」
「……」何晶看著她那張比自己還漂亮的臉蛋，聽著她有些古怪的話，不知道她到底是鼓勵自己這個『同類』，還是拱火嘲諷她。
漂亮女警小雨已經飄然而去了。
魏主任又被通知錢總要她過去，等她過去後，尤盛美已經坐立不安的在那裡了，錢總立刻朝她們咆哮。
「我可告訴你們，這個孩子比我的命還重要，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你們的醫生參與了孩子的偷盜，這是犯罪你們知道嗎？我要起訴你們！」
「錢先生，在這件事上，我們的醫生確實是無辜的，她是受到您太太的請求，才打的電話。」魏主任反駁。
「我相信等作案人被抓獲，真相就會水落石出，這種沒有根據的話，請你不要再說了。」
「我說過了，我太太沒有讓任何人打過任何電話！」錢總叫道：「一定是你們醫生串通罪犯偷了孩子！我的孩子現在被偷了，我還需要什麼證據？你們一定要給我一個說法！」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魏主任實在氣不過錢總的態度，直接起身最後表態：「我相信警方會給出公正的結論。」
「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醫院明天就關門！」錢總放下狠話。
尤盛美這個牽線人低頭沉默，不發一言，眼見要鬧崩，她起身想要打圓場，卻被魏主任直接打斷。
她想了想，到底沒有再說什麼軟話。
不然大概率錢總不接受，還讓她被醫院裡的人議論沒有一點立場，還是先讓錢總消消氣再說吧。
次日，這件事就上報了。
報導很有新聞學魅力，標題很驚悚，說三江醫院醫生參與偷盜孩子，雖然有個疑似，但話里話外給人已經定性的感覺。
這一下子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尤盛美直接拿著報紙，推開了鄭副院長辦公室，將報紙往他辦公桌上一拍：「老鄭，看看你留下的什麼人！進修醫生是你管，你立刻把這個何晶給我開掉！」
「為什麼啊？」鄭副院長笑道：「就因為這件事啊？尤主任，這件事還沒有定性呢，你不要聽媒體的，媒體盡添亂，而且擺明是錢總故意登報的……」
「你現在等什麼？」尤盛美直接打斷：「等人家告我們是吧？你別跟我打哈哈！
難道你不知道她當眾頂撞我？
現在還參與了偷孩子！還搞黃了醫院的重大科研項目！
現在還把醫院的名聲搞得那麼臭。
我們三江醫院什麼時候這麼背過？
我尤盛美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
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你今天不把她弄走，就是故意跟我和老曲過不去！
你就是故意跟我們對著幹。
你就是故意的！」
這話一出，鄭副院長辯解敷衍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他聽出來了，尤盛美已經不再就事論事，而直接上升到鬥爭層面了，一旦他再敷衍，那就真要撕破臉，不死不休了。
「魏主任，何醫生的進修資格取消吧。」鄭副院長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旁拿起電話撥給了魏麗麗。
雖然可惜何晶的作用只是剛剛才發揮，但面對即將不管不顧撕破臉的尤盛美，他也只能放棄何晶了。
畢竟他要的是暗鬥，而不是明斗。
靠關係靠背景靠硬實力的明斗他不行，靠智商靠謀算靠綜合實力的暗鬥才是他的優勢所在。
「這件事你私底下通知一下何醫生就行，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不要鬧得人盡皆知。」
「鄭院長，這件事明顯是錢太太的問題，我可以擔保，就算將來打官司，我可以以科室代理主任的身份出庭作證的。」魏麗麗不同意。
「魏主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鄭副院語氣也很無奈：「但現在媒體追上來了，作為醫院方總要有個問責態度，再說尤主任的項目已經被搞黃了，我總要有個交代啊，總之這個決定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掛斷電話後，他對著一直站在一旁看著他打電話的尤盛美：「現在你滿意了吧？」
尤盛美直接走人。
鄭副院長目送她離開，眼神眯了眯，希望魏麗麗能夠聽懂他的暗示，並且儘快召喚孫院長回來主持大局。
他現在算是看出來了。
在尤盛美和曲晉明被敲掉前，孫院長的作用無人可以替代。
孫院長，你快回來英雄救美吧！
VIP病房。
何晶經過值守女警的同意，進入了病房，坐到了病床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你有你的原因，但這不是我要關心的，我只想知道孩子現在怎麼樣？
他才出生兩天，你就忍心那麼弱小的生命跟著那個人在外面東躲西藏嗎？
你心裡難道就不想他，不擔心嗎？
我可以容忍你利用我的同情心和信任，但我真的不能容忍你這麼對待孩子！
我真的不該幫你打這個電話。
如果孩子有什麼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你別哭了，現在要做的是讓孩子回到你身邊，母乳餵養，他現在在吃什麼你知道嗎？」
然而不管她怎麼勸說，錢太太根本就不理她。
魏主任走了進來，讓何晶先出去準備做手術，她等會要親自帶她做手術，等何晶走後，她拿著報紙放在錢太太身上：「我來告知你幾件事，孩子的事情已經上新聞了。
因為你的關係，何醫生的行醫生涯可能要結束了。
她作為你的管床醫生，為了幫你按照你的意願爭取順產機會，不惜和院領導發生衝突，之後又幫你打了那個電話，現在醫院決定要開除她。
我相信你也覺得這個決定對她很不公平，現在能幫她的只有你了！」
「出去！」錢太太一邊哭，一邊指著門外：「出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代表第一產科，懇請你說實話，如果你不想一輩子生活在愧疚中。」魏主任還想繼續努力一把。
然而得到的回應只是錢太太越發急迫的驅趕：「你出去！」
看著一直哭的錢太太，魏麗麗有的不是同情，而是厭惡，她往門口走了兩步，深吸口氣回身。
「既然你完全不顧道德和法律，非要恩將仇報，那麼我再提醒一句，我已經聯繫了孫院長，他馬上就回來了。
你可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不要以為你昧著良心不說實話，就能將黑鍋扣在何醫生頭上。
孫院長絕頂聰明，智慧如海，他只要過來，一切都將真相大白，你的那些陰暗心思根本就不會得逞。
不信你儘管打聽打聽！
孫院長的威名都是一樁樁一件件打出來的！
從無敗績！
而且孫院長嫉惡如仇，他絕對不會放任你這麼恩將仇報的陷害一個幫你的好醫生！
你好自為之吧！」
說著再也不看總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錢太太，離開了VIP病房。
手術更衣室。
魏麗麗親自帶著何晶做了手術，還一反常態直接讓何晶主刀，事後她才知道她可能要被開除了。
雖然魏麗麗說已經通知了孫院長，還有反轉的機會，但她已經哭的停不下來了。
太傷心了。
朱愛萍摟著哭泣的何晶嘆氣道：「我早說了吧，不能信她的話吧？你就是不信……」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到底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她總覺得何晶有電視劇女主的姿態，而她則是有點女反派的架勢。
從小看電視劇，總覺得男女主都是好人，他們做的都是對的。
但是長大後才發現，電視劇里的反派說的話反而幾乎都是世界真相，而電視劇的主角們全是廢物！
所以她對於反派的自我定位，沒有任何不快。
「來孫院長辦公室，孫院長回來了！」魏主任給她打來電話，語氣振奮。
何晶腦海里閃過孫景的樣子，也精神一震，擦著眼淚告別朱愛萍，前往了孫景辦公室。
「哭什麼！」孫景見到她淚痕明顯，訓斥了一句：「仔細將事情經過說一遍！」
「是……」何晶只能強忍哭意，將事情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荒唐！」孫景耐心聽完，耿直道：「虧你怎麼將醫學院讀下來，還在一座縣醫院年紀輕輕就創下了讓第一產科也要震撼的漂亮履歷的。
你這腦子根本就不夠用！
不說別的，錢太太讓你打電話，你就打電話。
打電話時，對面是她父母的聲音，還是年輕人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
還有這種通報喜訊，對面一點客氣話都不說就掛斷電話，這麼怪異到毫無邏輯的電話你也不多想想？
就你這樣，你還想當好人做好事？
你有這個實力嗎？
難道你沒聽過好人容易被槍指著？
難道你看過好人被欺負的剖腹剜心也無法自證清白嗎？
難道你不知道好人很容易就背鍋嗎？」
「……」魏主任想勸一勸，但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
太痛了！
她之前就是孫院長口中那個老好人啊。
說多了都是淚啊。
「……」何晶羞愧無比。
但是聽著孫院長耿直又平靜的訓斥聲，她竟然莫名覺得很心安，感覺這件讓她痛哭流涕也無能為力的大事，大概率要迎來了驚天逆轉了。
相比於被恩將仇報傷透心的哭泣，她寧願被孫院長這樣痛斥的哭泣，
因為後者雖然也傷心，但卻不全是傷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