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孫景如此堅決的態度，讓曲晉明夫婦臉色都不好看，下意識對視一眼，然後由尤盛美強笑著詢問原因。

  「是肖程的履歷不夠優秀嗎？」

  「不是。」孫景搖頭：「他的履歷也算光鮮亮麗了。」

  「那就是懷疑他的能力和履歷不匹配？」曲晉明自信的說道：「如果是這個，那太簡單了。

  第一產科有的是疑難雜症，肖程今天就可以親自做手術，讓孫院長品鑑一下。

  有沒有那個能力，一看便知。」

  「這個可以有。」孫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搖頭：「但依舊不是我不同意他當主任的原因。」

  「孫院長，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謠言了？」尤盛美看了丈夫一眼，在得到他的同意後，咬牙說道：「謠言不可輕信啊，不能因為謠言而損失這麼一個人材啊！」

  「尤主任說的是肖程和貴千金的訂婚之事嗎？」孫景笑道：「我的確聽說了，但我相信曲院長是知道原則和規定的，不可能做出直接讓女婿一步上位那種事情的。」

  曲晉明抬了抬眼鏡，掩飾自己的尷尬，勉強保持笑容。

  如果不是孫景天降三江醫院，這會被他預定為女婿的肖程，早已是產科主任了。

  哪裡會像現在這樣，為了當這個產科主任，還需要先對外隱瞞訂婚戀愛的事情，橫生枝節。

  萬一這段時間，肖程這個腦子軸的學生，真的假戲真做，趁機真和女兒斷了關係。

  或者愛上別人了。

  那他們夫婦能嘔死！

  「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尤盛美比丈夫心情更差，已經快維持不住表面的笑容了，語氣有些不快的追問。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孫院長非要堅持讓魏主任上位？雖然魏主任是代理主任，但她到底不是正高職稱，資格有些欠缺。

  而且這是婦產科的事情，我覺得還是要更加尊重分管領導的專業安排吧？」

  在她眼中，肖程是他們夫婦專門培養出來的上門女婿。

  這些年已經投入了這麼多資源支持，要是因為孫景的阻礙，導致煮熟的鴨子飛了，那她是絕對不答應的。

  「先看一段視頻吧。」孫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向王院長，借用了王院長的電腦，搜索了何晶高架橋上接生的視頻。

  「肖程，這應該是你吧？」

  「對，是我。」肖程點頭承認，眼神有些不解：「孫院長，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覺得沒問題嗎？」孫景看著他反問。

  曲晉明夫婦還不知道這件事，趕緊看了，尤盛美臉色微變，似乎猜到了孫景的意思，連連給肖程使眼色。

  然而肖程是真不知道。

  尤盛美只能自己幫著說：「肖程剛回國，對國內的情況不太熟悉也是有的，突發情況的應對不那麼完美，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相信他會很快調整過來的。」

  「師母？」肖程皺眉不解的看向尤盛美。

  他真不覺得自己的應對有什麼問題。

  「這個視頻中的女醫生，是來我們醫院婦產科進修的，現在已經被我給終止進修了，原因是……」孫景將剛才開會的內容簡單解釋了一下。

  「原本我沒有就肖程你的表現說什麼，因為我覺得沒必要，畢竟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會點醫術的過路人。

  在這個突發情況下，表現的有些不知所措，很正常。

  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就是曲院長推薦的三江醫院產科主任，這我就不能不說說了。」

  「孫院長，你說的有些過了吧。」尤盛美不高興道：「肖程的表現或許沒有那麼亮眼，但也不至於有你說的那麼差吧？」

  「所以我就說說在我眼中為什麼這麼差啊。」孫景面無表情的看了尤盛美一眼：「還請尤主任耐心聽一聽。在進修女醫生到來前，肖程的表現雖然不亮眼，但也算是中規中矩。

  但是自從進修女醫生過來後，肖程的反應就不忍直視了。

  首先他抱著孕婦要上車，送往醫院，被突然下車叫喊的進修女醫生喊住。

  在進修女醫生說了一通完全違反邏輯的醫學診斷後，肖程一臉茫然，不知道駁斥，也不知道詢問，只是抱著孕婦在那傻愣愣的站著，一臉費解卻就是不開口。

  在進修女醫生再次揚聲催促後，他站在原地糾結猶豫了好久，放棄了原來的打算，順從的抱著孕婦過去了，打算按照進修女醫生的安排，在高架上隨便鋪塊墊子，就準備在上面接生了。

  他可是海外歸來，要當產科主任的專家！

  在這種突發狀況下，還是他專業領域的病情，他竟然被一個年輕的進修女醫生給指揮起來。

  關鍵這個進修女醫生的判斷和做法，本來就非常有問題，而且還違背他一開始的判斷。

  但他就愣是聽從了對方。

  這在其他職業領域，都有些不可想像。

  更別說在咱們最注重權威的醫學領域了。

  接下來，只看見進修女醫生指揮現場進行急救，而他這個要當產科主任的專家，卻在旁邊什麼也不做，左看看右看看，眼神充滿了茫然。

  耽擱了許久，他才終於想到自己不能在旁邊干看著，於是將孕婦讓給進修女醫生來接生，而他終於去到出車禍還頭破血流趴在駕駛座上的孕婦丈夫身邊，給受傷情況不明的孕婦丈夫做急救了。

  這個表現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一個醫學專家。

  正好肖程也是留學美利堅，剛回來。

  如果打個比喻的話，從視頻上看到他這樣的茫然遲鈍，我仿佛看到了和老川大統領辯論的老登。

  美利堅充滿了各種地獄笑話，其中之一，就是只要有團隊支持，在深層正負的操控下，大統領的位置坐上去一隻狗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那是大統領的位置！

  作為醫生，卻絕對不行！

  特別是可能遇到突發緊急情況，病人危在旦夕，隨時可能一屍兩命，一家三口齊齊整整的情況。

  一個想要當產科主任的專家，這樣的茫然遲鈍，我無法接受！」

  肖程聽到這裡，已經露出羞愧的神色，低下了頭。

  當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樣。

  自己也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卻沒有想到竟然如此糟糕。

  曲晉明也有些失望的看了愛徒一眼。

  他是真沒想到愛徒在突發狀況下的表現會如此之差。

  如果不是他的學生和准女婿，他也會覺得這樣的表現難堪大任。

  「肖程剛回國，連時差都沒有倒，就來上班，遇上這種事情，反應不夠完美，是可以理解的。」尤盛美繼續幫著掩飾。

  「這還沒有到最離譜的部分。」孫景看了尤盛美一眼，繼續指著往後播放的視頻說道。

  「在肖程終於想起來幫忙救護出車禍的孕婦丈夫後，進修女醫生需要幫忙，出聲召喚了他。

  在他過來後，女醫生要求他幫她去拿剪刀、鉗子、乾淨紗布這些臨時手術的器械。

  大家仔細看這一段。

  肖程什麼反應？

  他一句話沒回答，也不理會進修女醫生的請求，直接矮身要去查看孕婦的情況，被進修女醫生阻止。

  在進修女醫生詢問他是否記住了。

  他依舊一句話不說，繼續矮身要查看孕婦情況。

  然後再次被進修女醫生阻止，催促他快去。

  在一旁的警察出聲提醒附近有藥店可以帶他一起去的情況下，他才跟著警察去了。

  全程還是一言不發！

  這算什麼？

  裝高冷嗎？

  說句話會死？

  還是在國外呆久了，連母語都聽不懂，不會說了？」

  「……」尤盛美見孫景說到這裡，主動不說了，看著她，一副聽她狡辯的表情，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她心中也是萬分抱怨。

  這個該死的肖程，你說句話會死啊。

  為什麼從頭到尾就是一言不吭呢？

  「咱們繼續看！」孫景見她不說話了，就示意眾人繼續往下看，他則是分析肖程的表現。

  「在肖程取來醫療器械後，他開始消毒洗手，進修女醫生看他終於開始表現出專業的樣子，就詢問他是否是醫生。

  肖程怎麼做的？

  他回頭看了進修女醫生一眼，然後叕一言不發。

  這把進修女醫生急得，又開口詢問他會不會做側切。

  肖程又叕一言不發，就是不回答這麼簡單的問題。」

  說到這裡，孫景認真的看著曲晉明：「曲院長，肖程之前是你的學生，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國內生活工作的，所以他之前就是這個樣子嗎？

  不管誰問，就是一言不發？」

  「那倒不是……」曲晉明那個尷尬啊。

  他聽著孫景在那分析批判，短短几分鐘，他的愛徒高徒，硬是在突發緊急情況下，一連五次不回答急救醫生的各種問話。

  如果不是他知道肖程的情況，多半會以為這是一個啞巴……

  「那我明白了！」孫景笑道：「這就是在國外留學期間學的國外先進經驗了？

  我知道國外有一種天才醫生，總是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也稱天才綜合症。

  他們就是沉默寡言，和別人交流困難，但是天才的大腦，卻讓他們能人所不能，屢屢在關鍵時刻創造奇蹟。

  肖程這是在模仿他們嗎？」

  「我沒有！」肖程漲紅了臉，連連擺手否認。

  這個評價是他萬萬不願意接受的。

  畢竟那種級別的天才，他根本比不了。

  特別是在孫景這個真那個級別的天才良醫面前，他更沒臉承認。

  然而他內心惶恐的是，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或許真的在故意模仿了，而不自知。

  「希望你沒有。」孫景點頭：「這樣的天才，或許在當醫生上，可以能人所不能。

  但在我眼中，這樣的天才醫生，別說當科室主任了，就是當一名正常的臨床主刀醫生，都絕不合格！

  沉默寡言無法和人溝通，就註定不能當負責管理科室，那麼多醫護工作者，還要和病患家屬溝通的科室主任。

  阿斯伯格綜合症，在被美化稱為天才綜合症，也改變不了這是一種精神疾病的事實。

  既然是精神疾病，那就意味著精神狀態不穩定，很容易受到各種刺激而失常。

  這對於需要極端穩定的臨床主刀醫生來說，是致命的缺陷。

  也只有國外那種只注重醫學發展，不注重病患生命，喜歡拿生命做實驗的大環境下，才能讓這樣的天才違背醫學倫理去當主刀醫生。

  你不去模仿，是正確的選擇。」

  肖程臉色蒼白，已經有些面無人色了。

  曲晉明夫婦也沒好多少。

  他們是真沒想到區區一個本該露臉的回國突發急救，卻搞成這樣，這已經不簡單是把屁股露出來，而是被剖心挖肺了。

  「我們繼續往下看！」孫景示意繼續。

  「孫院長……」尤盛美想要終止這場鬧劇。

  然而孫景根本不理會她。

  既然遊戲是你們發起的，那麼就不要那麼輕易結束。

  再說這個遊戲，是你們想開始就開始，想結束就結束的嗎？

  「進修女醫生擔心一直不出聲的肖程什麼都不懂，快速詳細的介紹了側切的過程，這一次肖程終於開口了，直接打斷說『我會掌握的』。

  這個態度，倒很符合之前一直表現的高冷性格。

  所以高冷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但還是那句話，如此高冷根本不適合當科室主任，否則和同事交流，別人問十句話，你只回一句，這工作也根本做不了。

  最後孩子生下來了，進修女醫生再次詢問肖程是哪一科的。

  肖程依舊不回答，而是矜持的一笑，進行反問，問的還是進修女醫生邏輯最有問題的地方。

  在進修女醫生說出了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還說他應該不是產科的，否則就該明白後，他竟然歪嘴一笑，說受教了，就走了。

  受教什麼了？

  是覺得她說的是對的？

  還是輕蔑到不屑教導出錯了她？

  不管哪樣，都不是一個好醫生，一個想要當科室主任的醫生，該干出的事情。

  而且到最後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身份。

  這算什麼？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嗎？

  對於普通做好事，這是美名。

  但你不是普通人！

  你是醫生！

  還是一個在不安全環境下，動了刀子，給一個出了車禍的孕婦做了側切的手術的執業醫生！

  你就這麼什麼也不留的離開，那不是留美名，而是不負責任！」

  肖程：「……」

  曲晉明夫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