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生活條件好，這也不是我選擇的，這也能怪我？」
陸晨曦心中突然有些發虛，但嘴上卻不服氣。
「怎麼著，我們不歧視生活條件不好的，反過來還要被反向歧視了？
如果她真是這樣的人，我就是瞧不上，怎麼了？」
眼見陳紹聰還要再勸，她煩躁的擺手：「行了，這些爛事以後再說，我現在要去做手術了。」
說著就噠噠踩著高跟鞋走了。
陳紹聰看著好哥們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倔脾氣，對上一模一樣的倔脾氣，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陸晨曦氣鼓鼓的離開了，迎面碰見傅院長為首的一群醫院領導，她乖巧的和傅院長等人打了聲招呼。
傅院長看見愛徒，就讓其他院領導離開了，然後斜眼看著她，見她裝可愛，無奈的招了招手，讓她跟他到邊上說話。
「怎麼了，傅老師，我這剛回來，難道又犯錯了？」陸晨曦陪笑道。
「你申報副高的材料我看了，臨床成績足夠好，論文也寫的不錯，就是篇幅太少了，你抓緊時間，把去年心胸外急救手術給過一遍，找個點，再寫兩篇。」傅院長叮囑道。
「哦，好。」陸晨曦乖巧答應。
「哦，好？」傅院長無比驚訝的看著愛徒。
什麼情況這是！
他原本都做好了再次被愛徒發牢騷拒絕的心理預期了。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這樣叮囑了。
甚至不是第二次。
否則以她的臨床高水準，還有他的關照，早就副高甚至正高有望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一直還卡在主治位置上。
搞得他提拔她當病區主管，都非常困難，背後做了很多工作，才成功的。
完全就是因為她不上心，才拖到現在。
次數一多，他甚至都能背出她的那些牢騷話：「那種沒話找話說的文章，我沒功夫寫，我這台手術下了，還有加台。
這台非常急。
那台也不能拖。
總之就是沒時間。
別人的大夫怎麼能夠嘩嘩的出論文？
您這嘩嘩用得好啊！
當然嘩嘩嘩嘩了！
那都是注了水的！
東拼西湊的湊篇數有意義嗎？
凡是手術做不好，只會嘩嘩出這種注水文章的，都應該回院重修，年數就按文章數來！」
看看這一套套小詞，說的理直氣壯，只差說：「我不針對誰，我想說你們全是樂色！」
就是這個臭脾氣，才是最大的障礙。
要知道評副高的職稱就有一條和同事的關係。
就算論文數量夠了，要總是這麼臭脾氣，同事評價肯定也不會高。
甚至沒準有不給他院長面子，就是實話實說的，給極低評價，讓無法通過的。
這畢竟不是其他舉報，可以在舉報箱前安置攝像頭威懾，或者投訴直接信息轉交給被投訴對象那裡，一對一單挑。
別人如果實事求是的寫了，他這個當院長當老師的，難道真好不顧影響讓人改寫結果？
別說不合適。
就是陸晨曦那臭脾氣，知道了也會不答應。
肯定要說不希罕！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就算一輩子當主治，只要能拿手術刀，她絕對不為職稱什麼的就要向誰屈服，改變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才是他最頭疼的。
可如今他必須加快這個愛徒的進步進度了，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甚至都做好了打感情牌的打算，再怎麼樣也要她立刻將副高職稱拿下。
否則光是以主治醫生當病區主管，領導副主任醫師，就非常不合適。
更別說再往上進步了。
結果他聽到了什麼？
臭脾氣的愛徒，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反而直接『哦，好』，就乖乖答應了？
這太奇怪了！
這麼乖的愛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嗯？
不會眼前的是葉春萌，不是陸晨曦吧？
葉春萌的確比陸晨曦乖巧多了。
更有可能做出現在這樣的反應。
「晨曦？」
「傅老師，您什麼意思啊？」陸晨曦見傅院長這麼試探的呼喚，頓時瞪大眼睛，大嗓門又飈上去了。
「您以為我是誰？葉春萌嗎？早就聽說當初她進仁華時，如果不是孫醫生，您就想把她直接收為徒弟的。
既然您這麼喜歡她，幹嘛還要我調回來？
直接讓我留嘉林多好？
省的我和楊帆他們相看兩厭，還給您惹麻煩。」
越說越氣憤，嗓音也越大。
她小時候就失去了親生父親，雖然後來媽媽再婚，給她找了一個後爸，後爸也對她很不錯。
那個嘉林市中心250平豪華大平層，大頭就是這個後爸給贊助的。
但是真正讓她寄託父愛的卻是她的傅老師。
結果現在這個『父親』，竟然選擇了臭妹妹，覺得臭妹妹比她好，這怎麼能忍的了！
「小點聲！」傅院長看了一眼四周，勸道：「我沒有拿誰取代你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這次能聽進去我的勸了？」
「要不然我改？」陸晨曦余怒未消，氣鼓鼓道。
她不好說真正讓她改變想法的是因為孫景的誅心之論。
偏偏她也不可能將這個真正原因說出來。
太丟人了！
「別。」傅院長趕緊阻止：「你同意寫論文，這個我很高興，千萬別改。
不管什麼讓你改變了。
這都是好事。
晨曦啊，你這次去嘉林交流，真的長大了。」
「只有我想不想，沒有我能不能！」陸晨曦見傅老師再次露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慈父面孔，心中也很感動，傲嬌道。
「不就是論文嗎？就算不水，全是乾貨，就算手術一台接一台，沒什麼時間，只要我想，論文我也絕對能寫出來！保證每一篇都是精品！」
她要用無可爭議的事實，向孫景證明，她絕對不是水貨天才！
「好，好，好。」傅院長很高興，但見她這樣嘚瑟，又忍不住提醒：「論文的事情我從來不懷疑你的能力。
但是和同事的關係這一塊，你也要上心啊。
你一大早的為輸血的事情就和別人過不去？
不就是個進修醫嘛。
沒必要那麼嚴苛！」
「哇撒！」陸晨曦不可思議的看向傅院長：「這事也傳的太快了吧？連您都知道了？
醫院果然沒有秘密！
您別擔心，我能把她怎麼著啊？
那是人家楊帆楊主任留著準備老牛吃嫩草的。
我哪敢啊！
沒準已經吃過了。
不然也不會輸血這種事情，也越級匯報，直接向楊主任匯報。
多半是順便就匯報了～」
「嘴上有把門的嗎？」傅院長臉色一板。
「大家都這麼說，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陸晨曦不服氣了，大聲嚷嚷。
「我聲明啊，我可沒欺負她，是她自己的水平達不到我們的要求！楊帆還一直護著她！科里和院裡誰看不出來啊？」
「人家都看的出來，人家都說了嗎？」傅院長訓斥：「要你跳出來說？楊帆畢竟是你們科主任！」
「我們科主任？」陸晨曦不屑道：「我們這位科主任上個月一次普通門診都沒有出過。
擇期手術四台，兩台報社的關係，兩台藥物公司的關係，凡是沒有研究價值沒有宣傳價值的，都推了！
經常在辦公室里優哉游哉的玩功夫茶！
裝腔作勢！
這把自己當大領導了？
這還只是一個科主任！
您這個院長，還給沒關係的危重病人做手術呢！
他這算什麼科主任？
這些您知道嗎？」
傅院長沉默了一會，溫聲勸道：「你不要管別人，把自己的職稱先拿下來。
如果你真的覺得他不對，那你就努力取而代之，到時候按照你的原則來管理。
人家孫主任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你比不了孫主任。
但這次回來，你也主管一個病區了。
這就是你嘗試的機會。
你手下好幾個副主任醫師呢，你自己現在連個副高職稱都沒有，這時間長了也不合適！」
「誰能幹誰干！誰讓他們幹不了呢！」陸晨曦不以為然，理直氣壯的說道。
「誰說沒人能幹得了？」傅院長不可思議的望著『天真到沒有一點逼數』的愛徒。
他不想將私下他的努力做工作說出來，以免打擊這個學生的積極性，甚至直接要面子撂挑子不幹了。
只能用別的理由來反駁提醒。
「你不知道莊恕要來？簽了兩年！」
「莊恕？」陸晨曦一愣，面露喜色：「加州大學醫療中心的歐文莊啊？」
「上個星期敲定的。」傅院長看著不明情況還在暗自高興，以為能和高手切磋的傻學生。
「昨天晚上坐飛機回來的，說是今天一大早就來上班，他來了，你在心胸外科年輕專家當中，臨床上可不能說沒有對手了。」
「對手？」陸晨曦笑了：「您可別抬舉我了，傅老師，我在國外進修的時候，身邊的老師一提起華裔醫生，一定會提到他。
東海岸孫景，西海岸莊恕！
這兩個都是最頂級的華裔醫生！
是給我們所有華人醫生爭光的大牛！
我哪能和他們比。
那時不巧我在美國時一個沒見到。
如今不僅已經有了一個，如今又送上門來了一個。
咱們仁華現在算是集齊了兩大頂級大牛。
簡直比國外最好的醫學中心還要牛了。
這都是傅老師您的功勞啊！
那些醫管局的領導都得感謝您，給您頒獎啊！」
然而聽著她這些話，她敬愛的傅老師卻絲毫沒有高興的表情，臉色深沉不語。
傻樂了幾秒鐘的陸晨曦，終於反應過來不對勁了：「咦，傅老師，我記得你之前也聯繫過他，不是被拒絕了嗎？怎麼這次成功了？」
「這次是楊帆聯繫的。」傅院長木著臉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動莊恕的。」
「這有什麼奇怪的。」陸晨曦終於感受到自己老師的壓力了，趕緊勸道：「運氣好，趕上了唄！之前不也誰都想不到您能把孫醫生給請到仁華嗎？」
「這不一樣！」傅院長語氣依舊沉重：「孫醫生本來就是國人，去國外只是單純的學習。
他本來就會回來的。
我邀請他，只是適逢其會。
但莊恕不一樣！
他雖然長了一張國人的臉，卻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
只是華裔！
他不接受我之前的邀請，太正常了。
而現在他接受楊帆的邀請過來交流兩年，就非常奇怪。
要說待遇高，還能高過加州大學醫療中心的待遇？
不可能嘛！
連三分之一都勉強！
再說他的家人，他的親朋好友也全在美國那邊，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答應楊帆。」
「會不會是因為孫景？」陸晨曦也覺得很不對勁，分析道：「兩人從前在美國並列，但一個在西海岸一個在東海岸，也幾乎見不到。
如今有機會，一起在仁華，多交流交流？」
嘴上這麼說，但是面對傅院長看過來的凝重眼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了。
一山不容二虎。
一公一母也不行！
更別說孫景和莊恕都是大男人，這湊到一起，肯定會起衝突。
莊恕是楊帆請來的。
孫景是傅老師請來的。
楊帆一直都野心勃勃，惦記著傅老師的位置。
而且因為她的耿直，傅老師沒少和楊帆起衝突鬧得不愉快。
現在楊帆主動請來了莊恕，而傅老師卻因為之前的事情，和孫景的關係大不如前了。
孫景的主要精力如今也放在桐山醫院心外。
這種情況下，如果她不僅不頂上去，還給傅老師添亂子，那就真嚴重拖傅老師後腿了。
可是她再驕傲，心裡也是有點逼數的。
她再努力，也肯定是比不上莊恕、孫景的。
這是天賦的絕對差距！
「不要多想了，總之是好事！」陸晨曦也沒有好辦法，只能不去想這些煩心事，就把這單純的當好事。
她也聽說過孫景的為人做派，在陳紹聰轉述孫景的評價前，她是非常相信和認可孫景的。
如今雖然因為那句評價，還有葉春萌的事情，讓她心裡起了點疙瘩。
但她還是樂觀的覺得，真要是和孫景在一起工作了，他肯定會欣賞她的！
畢竟她是全心全意為病人著想，一心泡在手術室里的技術流！
孫景怎麼可能會不欣賞她？
和孫景並列的莊恕，自然也不例外。
傅院長也不想多說這些心中的擔憂，和她說了也沒用，於是再次叮囑她今年一定要把副高職稱拿下來。
陸晨曦敷衍的答應下來，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台手術在等著，直接拔腿踩著高跟鞋就跑了。
手術為重！
可不能再在這裡閒扯淡了！
不然被葉春萌知道了，沒準又要編排她『建議』她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