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恕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往外走。
看著孫景上了一輛計程車,他又忍不住駐足看了看。
「小斌!」
突然有人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卻讓莊恕身子一震,抬眼看去,就見一輛豪車停在路旁,車窗放下後,露出一張異常熟悉的臉。
嗯。
仿佛是在照鏡子!
是他的同款臉。
「我的名字叫莊恕!永遠別再喊那個名字!」莊恕面無表情的對著自己同款臉強調。
「好吧,莊教授,上車吧!」車上他的同款臉,微微一笑,並不介意。
前面的司機早就下車,打開了另外一側車門,侍立恭迎這個和自家老闆仿佛雙胞胎一樣的男人。
「不用了,我可以打車!」莊恕並不想上去,拒絕著開始招手。
「我以為你回來是有兩件大事要辦,難道其中之一就是學孫景打車嗎?」車上同款臉的男人淡淡道。
「就算你們曾經在美國並稱,但也不用這種事情也學吧?」
「你認識孫醫生?」莊恕駐足看了過來。
「……」車上的男人嘴角一抽,頓了頓才壓下提起孫景而泛起的不快:「整個魔都很大,但對於我們來說,又很小,當然是認識的,上車吧!」
莊恕考慮了幾秒鐘,走了過去,上了車。
司機幫他關上車門後,小跑回去,上了駕駛座,詢問道:「譚總,走嗎?」
「走吧!」車後排坐著和莊恕同款臉的男人,正是魔都都市傳奇·商業大鱷·孫景的苦主之一譚宗明。
「你和孫醫生有些不愉快?」莊恕本不想答理這個和他關係複雜的男人,但既然上了車,也不會裝沉默,而是問起了自己好奇的問題。
「醫生本來就是知識分子,有著知識分子的清高,名醫更甚。」譚宗明看了一眼自動升起的隔音板,吐槽道。
「這一點想必你比誰都清楚!而孫景,技術是名醫的十倍乃至數十倍,這臭脾氣也是如此!」
「過於耿直,令人不適,是嗎?」莊恕略帶嘲諷的看著他。
「和他一比,你簡直就是委婉的讓人感動。」譚宗明搖頭:「作為大哥,我對於你這次回魔都很高興,但對於你去仁華,並不看好。」
「你不是我大哥!」莊恕糾正。
「我知道爸爸當年和你媽媽分開,後來又發生了那些事,讓你心理上過不去。」譚宗明溫聲道。
「但是血脈是割捨不斷的!看看我們的臉,我們走出去,誰看了不會說我們是兄弟?」
「生恩不如養恩重!」莊恕冷漠道:「感情比血脈更重要!」
「那你這次回來不想和南南相認?」譚宗明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不想!」莊恕臉色更冷:「不管想不想,這都和你無關!我不希望你插手我的家事!」
南南是莊恕同父同母的妹妹。
當年他母親因為變故精神失常,他也大受影響,沒有盡到做哥哥的責任,看護好年齡還小的妹妹。
結果不出意外的導致了意外,妹妹被人販子給拐走了。
而這也是壓倒母親,讓她選擇自殺的重大打擊。
這是他一生的痛!
他不想聽別人提起他的過去,更別說這個人還是同父異母的大哥了。
譚宗明比自己大。
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管是什麼解釋,他都不想知道!
他對於這個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生命里,不管他們母子三人死活,在發生那麼大變故,依舊沒有任何音信的血緣父親,沒有一絲感情,全是反感。
他只有一個父親!
那就是在美國的養父!
「你是不想打擾她生活?」譚宗明沒有介意這個臭弟弟的態度,若有所思。
「你想一個人調查過去發生的事情,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到她現在的幸福生活。
看來相比於親情,你更看重複仇!
不然你會選擇京城的安和醫院,而不是魔都的仁華醫院了!」
「作為兒子,為母討回公道,是人子的責任!」莊恕平淡的語氣中,充滿了執著。
「的確!」譚宗明點頭認可,隨後卻又搖了搖頭:「但沒必要再執著。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一切都湮滅在時光中。
更別說醫學上的事情本來就很難說清楚。
這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人應該活在當下。
去和南南相認,彌補過去的親情缺失,才是你更好的選擇。
你會想通的。
我對你有信心。
否則你也不會回來的這麼遲了。」
「……」莊恕一直正派,萬事不縈於心,一切盡在掌控的淡然,頓時僵在臉上。
一句回來的太遲了,實在讓他繃不住了。
當年他媽媽是仁華醫院的護士,可是卻被人誣陷輸錯了藥,導致病人死亡。
然而他媽媽堅持自己沒有輸錯藥,自己不可能輸錯,不顧醫院小懲大誡,堅持上訴挽回名譽。
結果很顯然。
她一個小小的護士,在那個各種條例都不完善,又沒監控的年代,怎麼可能證明到底是別人栽贓她,還是她自己一時疏忽搞錯了。
一直上訴的結果就是她被開除。
各種輿論壓力壓得她精神都出了問題。
他這個當兒子,最後都懷疑是不是真是她一時疏忽弄錯了,在外面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然後他一個沒注意,就將年幼的妹妹弄丟,壓垮母親,最後家破人亡,成了孤兒的他,無比幸運的被美國華裔家庭收養。
要知道,他可是男孩!
已經是懂事年齡的男孩!
而美國人最喜歡收養的卻是中國女孩。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幸運的。
養父家裡條件很好,他於是上了大學,還有錢去讀昂貴的醫學院,一路靠天賦拼搏,成了西海岸最出名的華裔醫生!
前段時間,仁華醫院心外主任楊帆聯繫上了他,想請他來仁華工作。
楊帆和妻子當年在他被國外收養前,曾經照顧過他,對他有恩。
但真正讓他放棄國外高薪收入,削減三分之二的收入,也要回國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楊帆說起了陳年舊事。
他媽媽當年的冤案疑點!
這一下子勾起了他小時候的記憶,這才毅然回國,一來偷偷看看已經找到的妹妹,二來就是調查這樁陳年舊案。
本來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直到譚宗明一句『你回來的太遲了』,讓他情何以堪!
可事實就是,如果不是楊帆再三聯繫他,又主動說起這件事,他真的沒有做任何事情。
所謂的『為母報仇』的執念,在三十年毫無所為的事實面前,顯得那麼可笑!
正如譚宗明所說,這個事情本來就非常棘手難查,僅有的一些線索,也完全湮滅在三十年的時光中。
但凡他真的心中掛念母親,想著為母報仇,他早該回來了。
哪怕早十年,早五年,也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局面。
可偏偏他回來的如此之遲。
當年的很多人,都已經死了,他才選擇回來……
「抱歉,和那個孫景打過幾次交道,不自覺的就沾染上了他的壞習慣。」譚宗明也看出了這個臭弟弟的難堪,主動道歉。
「你說的對,我的確來遲了,是我的錯!」莊恕強行收斂情緒,面無表情的自我批評。
「這個真是他的錯!」譚宗明無奈的解釋:「真是受他影響,否則我不會下意識這麼說的。
我有一個朋友安迪,還是個大美女呢。
當初回來尋親,遇到孫景,就是被他這麼毫不留情的嘲諷。
說她回來的太遲了。
要麼就是根本就沒有她所說的親情。
要麼就是別有所圖……」
「這麼耿直的話,的確像是孫醫生說出來的。」莊恕聽著聽著,臉色稍緩。
因為他信這的確是孫景的風格。
而不是譚宗明故意在嘲諷他。
「不過他並沒有說錯,這的確是我錯了……」
「你心態的確寬廣,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是我依舊不看好你去仁華。」譚宗明正色道。
「楊帆這次請你回來,擺明是看中了你和孫景並列的名聲,想要拿你做刀,去對付孫景和傅院長。」
「如果能調查出當年的真相,還我母親清白,做刀,我不介意!」莊恕淡淡道。
「楊主任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心外醫生,偶爾當回他手中的刀,也沒什麼不好。
再說我相信孫醫生和當年那件事無關。
三十年前,他還沒有出生呢!
而且孫醫生雖然過於耿直,讓人不適,但個人品德,我還是相信的。
只要他知道真相,是不會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
「你還是過於樂觀了。」譚宗明搖頭:「過於耿直,令人不適?我剛才下意識借用他的口氣和話語,功力不足他萬分之一。
一旦你們起衝突,到時候更加扎心的話,肯定源源不斷冒出來。
就算你心胸寬廣,但你到底不是美女……
他不會手軟,你也不會扛得住的。」
「這個安迪和他現在怎麼樣了?」莊恕心中不以為然,直接轉移話題。
他是和孫景並列的名醫大拿。
這點心理承受力都沒有,還怎麼拿刀救人性命?
「……」這回輪到譚宗明扎心了。
莊恕一看他這個表情,有些恍惚的想到:「這應該就是剛才我聽到『你回來的太遲了』的表情吧……」
歡樂頌小區。
被莊恕和譚宗明念叨的孫景,打車過來,敲響了2201公寓的房門。
安迪已經從監控里看到了他,直接過來給他開門。
兩人也算小別勝新婚。
而且日久情深,安迪也更加主動,畢竟隔壁公寓的樊小妹說過:「老娘有個荷爾蒙需要平衡一下~」
上演了一番鐵達尼號經典橋段,安迪聽到身後孫景在耳邊說『白老師別回頭,我是師公』,還有收到一條簡訊後又說『白大嫂別回頭,我是展堂』什麼的,徹底繃不住了。
鐵達尼號今晚第三次撞上冰山,船未毀人未亡。
「你好燒啊!」
安迪哪怕再高冷如冰山,也架不住孫景這麼燒。
他們上演的鐵達尼號,每次都以冰山被撞穿為結果。
緩了又緩後,安迪這才能正常和孫景聊天了:「孫景,明天你有時間嗎?能陪我一起去看小明嗎?」
「可以!」孫景答應下來。
這時候如果不答應,那就太無情了。
而且他也的確到點抽空去起點孤兒院看看了。
「你等下,我給你看個東西。」安迪掙扎著起身,披上孫景的白襯衫,去了客廳的書房,拿過一疊紙過來,獻寶般的展示給孫景看。
「這是小明畫的。」
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安迪在孫景的影響糾正下,已經初步端正了思想覺悟,通過了孫景的測試。
得以去見了弟弟小明。
姐弟相認,因為準備充分,倒沒有上演她恐慌,她緊張,她不管不顧先逃把自己藏的戲碼。
之後的相處,也算正常化了。
沒有相認不如不認的荒唐!
孫景拿過來一看,就笑了。
「你笑什麼?」安迪有些臉紅:「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是小明自己畫的,可能他只是有感而發。」
畫上畫的三個人。
很明顯是一家三口。
但孩子卻不是孩子,而是小明。
這意思很直白。
「我知道。」孫景笑笑就岔開了話題:「自從你認親後,對起點孤兒院的衝擊還是很大的。
畢竟孤兒院的每一個孩子都期望自己的親人找到自己。
別說那些小孩子了。
就是咱們的老大哥張偉,也被你勾起了尋親的衝動。
如今去了嘉林市還沒有回來呢。
不過看他那意思,應該大有收穫。
說要回來給我一個驚喜!」
「希望他能夠找到,並且如願以償。」安迪對張偉的印象也很好,衷心祝福。
事實就是但凡和張偉相處過,都會覺得張偉人好。
有事他是真上!
更別說還有孫景和張偉關係這層濾鏡在了。
「那你呢?你有過尋親的想法嗎?」
「我?」孫景笑了:「我不需要!張偉他們需要,是因為需要尋一個根!而我的根都在你們那裡~」
「別說笑!」安迪感覺又被他燒到了。
「不說笑。」孫景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說真的,我根本不在乎這個。
什麼出生不出生的。
聽起來像是在罵我的話。
我只想活在當下!
活在未來!
過去的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就讓它隨風飄去!」
安迪聽了,反而伸手緊緊將孫景摟在懷裡,一臉心疼,似乎覺得孫景說的這些都是為了堅強而堅強。
別看他比誰都硬,但他的內心別提有多柔軟了。
作為大姐姐,她心疼他。
孫景雖然明知道她錯付了感情,但也不會再說什麼。
還是那句話,享受襠下就完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