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直言不諱

  第90章 直言不諱

  聽喬嬸越說越離譜,李素華趕忙出言打斷了她:「行啦,春燕媽你就少說幾句吧,我們蓉兒的事,自有我們當家的做主,咱們就別跟著瞎起鬨了。」

  李素華話音剛落,就見周蓉從裡邊出來,嘴裡拆台道:「媽,這都什麼年代了,早就不興父母之命那一套了,我的事我要自己做主。」

  說完,她又問候了一聲喬嬸,跟著就出門走了。

  看著女兒風風火火的樣子,李素華衝著喬嬸抱怨道:「你看這丫頭,我們算是白養她這麼大了,如今想管一下,就招她這麼多話。」

  「你們家秉義和周蓉有文化,懂得又多,本來就不用伱們兩口子多操心,依我看啊,你還是多關心一下秉昆才對。」

  「你的意思我懂,實話跟你說吧,我也很喜歡春燕,可是昆兒這孩子吧……」

  不提李素華如何擔憂自家老疙瘩的終身大事,且說周蓉出了家門,轉個彎就來到了趙野家外,對著兩扇搖搖欲墜的木門敲了起來。

  接著,屋內傳出趙野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周蓉理直氣壯道:「我,周蓉,快點開門!」

  「一大早的你發什麼瘋,我沒穿衣服,有事晚點再說。」

  周蓉一聽這話,也懶得再搭腔,繼續跟門較起勁來,隨著「咣咣」聲如雨點一般作響,趙野果然睡不住了,很快便臭著臉將門從里打開。

  「大姐,你搞什麼啊?我昨晚回來都半夜了,這好不容易才把被窩暖熱,結果你就來搗亂,也太缺德了吧?」

  「誰是你大姐,我明明小你兩個月。」

  周蓉對趙野的臉色視而不見,一貓腰就從他胳膊底下鑽進了屋裡,走到炕前伸手摸了一把,又提了提薄薄的棉被,皺眉說道:

  「還說我瘋,我看你才是瘋了!昨晚天氣那麼冷,你不燒炕也就算了,怎麼都不加個厚點的被子?」

  後腳進來的趙野,重新爬到炕上,背對著周蓉道:「別提了,我昨晚回來才發現,不知道哪個短命鬼把我家鎖給撬了,能找到這床被褥,都算是謝天謝地啦!」

  周蓉聞言這才發現,屋裡空蕩蕩的,除了散落在地的幾個破碗和個箱子之外,像桌椅柜子等物件都不見了蹤影。

  「誰幹的啊,也太缺德了吧,這是差點把你家都給搬空了。不行,我去找小龔叔,必須讓他想法子抓住這賊。」

  周蓉剛走出兩步,連門都沒出呢,就聽趙野說道:「算了,反正丟的東西都不值錢,就不要給人家公安添麻煩了!」

  「這怎麼就成了添麻煩,你丟了東西,報案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周蓉對趙野不以為然的態度很不滿意:「你知道你這個行為叫什麼嗎?是……」

  「姑息養奸嘛對不對,周老師?」

  「既然知道,那你就更應該當回事了。」

  趙野被煩的沒辦法,乾脆起身盤膝坐在炕上,將被子裹在肩頭問道:「看見地上那一層灰了嗎?」

  周蓉點頭:「看見了。」

  「從灰的厚度來看,東西丟了至少有兩三個月了,找回來的機率可以說微乎其微。在這種情況下,我跑去報案,無非是在派出所做個筆錄,除此之外毛用沒有,你說我費這事幹嘛?」

  「可是……」

  「別可是了,還是說說你找我什麼事吧。趁早說完,我還能睡個回籠覺!」

  聽到趙野這話,周蓉頓時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當即折返回來坐在炕沿,側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野,嘴裡問道:「聽說高小琴去當兵了,是真的嗎?」

  趙野撇了撇嘴:「說說,是誰嘴巴這麼大?」

  周蓉推了趙野一把,口中追問道:「問你話呢,別轉移話題!」

  「你明明都知道了,卻還要來問我。幹嘛,想在我傷口撒鹽吶?」

  「我是怕你想不開,特意來關心一下你。」

  「先去照照鏡子,換一個有可信度的表情,再來跟我說這話。」趙野臉上露出不屑,冷笑著說道:

  「還有啊,如果想看我笑話,那你可要失望了!這麼跟你說吧,哥們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從內到外都是金剛不壞,這麼點挫折對我來說,壓根就是毛毛雨!」

  周蓉自是不信這話,可惜又從趙野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只能開口問出了心裡最關心的問題。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趙野滿不在乎道:「好好在吳家屯插隊唄,還能幹嘛?」

  「少跟我裝傻充愣,你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高小琴已離開了吉春,趙野自然就少了許多顧忌,因此當他看到周蓉擺出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後,索性便直言不諱了。

  「周蓉,我也不瞞你,小琴走之前,我們就確立了戀愛關係,對於你的心意,我只能說聲抱歉了。」

  周蓉卻出人意料的平靜,並沒有大吵大鬧,反而好整以暇道:「你用不著跟我說這個,剛去插隊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高小琴喜歡你,而你對她也有意思。所以啊,你們走到這一步,我是一點都不奇怪。」

  看到周蓉這個樣子,趙野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在猶豫了幾秒鐘後,他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說真的,這有點不像你啊?」

  「那你說我該怎麼樣?歇斯底里,大吵大鬧,痛斥你是個負心漢?」

  周蓉反問了一句,見趙野答不上來後,她乾脆拖了鞋來到炕上,拉過一截被子蓋在腿上,然後像拉家常似的說道:「哎,有個問題憋在我心裡很久了,你能不能回答我?」

  趙野含糊不清道:「你先說來聽聽,我再看能不能回你。」

  周蓉錘了下趙野的大腿,使出了激將法:「你還是不是男人,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怎麼今天這麼慫了?」

  「少扯淡,這真慫不慫有什麼關係?」趙野才不會輕易上當,馬上就反將一軍:「你要這麼說話,那我還不樂意聽了。」

  說著,就作勢要重新躺倒,周蓉見狀,趕忙一把拉住他,無可奈何道:「好了好了,我說還不成嘛!」

  趙野露出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說:「小樣,就你還跟我斗。」

  周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先告訴自己不生氣,接著才一本正經的問道:「在你心裡,我是什麼樣子?」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了!你啊,是我們光字片的一枝花,從小就品學兼優……」

  聽到趙野嘴裡又跑起了火車,周蓉忙不迭打斷了他:「趙野,你給我正經一點!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你也要認真的回答我。」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看你淨說廢話!」

  「好吧,那就如你所願,希望你一會別生氣就行。」趙野笑了笑,正色說道:「該怎麼說呢,你在我心裡,算是個理想主義者吧!」

  「理想主義者?」

  趙野肯定道:「對!這是好聽一點的說法,難聽一點就是你這個人太過自我,而且還很矯情,做事只顧自己痛快,卻從不顧及旁人感受。」

  周蓉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還在介意馮化成那件事嗎?」

  趙野卻道:「和我介不介意關係不大,而是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的為人大有問題。就拿馮化成這事來說吧,我以前就問過你,那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瞧上了他哪一點?」

  周蓉愣住了,想了好一會才猶豫道:「可能是才華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文學,而馮化成正好又寫的一手好詩,當我第一次讀到他的作品時,就感覺我們兩個人是心靈上的知己,不知不覺就產生了傾慕之情。」

  趙野聽後大搖其頭:「看吧,我就說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你壓根連虛幻和真實都分不清楚。總不能因為馮化成詩寫的好,就由此斷定,他是個品性高潔之人吧?」

  「難道我這想法不對,古人不是常說詩以言志嗎?」

  「好,既然你說到了古人,那我就找個古人給你舉例,北宋有名的大奸臣丁謂你知道嗎?」

  周蓉老實回道:「不知道。」

  「咳、咳!」趙野被噎的輕咳幾聲,隨即就沒好氣的諷刺道:「虧你還自稱喜愛文學呢!「草解忘憂憂底事,花能含笑笑何人」,這句千古名句你總該聽過吧?」

  周蓉眼前一亮,自覺抓住了趙野話里的漏洞,幸災樂禍道:「你記錯了,是草號忘憂憂甚事,花名含笑笑誰人。」

  「我沒有記錯,是你見識太少。你說的這句詩,是明末清初的詩人李漁改編的,人家原詩作者是丁謂……」

  說到這裡,趙野猛地一拍額頭:「瞧我,都被你給帶偏了,誰跟你說這個了,咱們繼續說詩以言志。丁謂一生留下了許多佳作,是蘇東坡之前北宋最出名的大文豪,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個大大的奸臣。

  除了丁謂,還有宋徽宗唐後主蔡京等等,還要我再舉例嗎?這些人里,隨便找一個出來,哪一個不比他馮化成才華高出百倍,可你能說他們是品行高潔之人嗎?

  所以說白了,你丫就是沒腦子,被人家幾句詩就忽悠的,不顧年齡差距,甚至不惜和家人斷絕關係,也要去投懷送抱,真是不知所謂!」

  周蓉被說的麵皮發紅,想要找話來反駁,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正著急呢,不料就聽趙野繼續總結道:「在我眼裡,你周蓉簡直就是白瞎了這副花容月貌,一點腦子都沒有,偏偏還自視甚高。」

  「我、我和你拼了,你憑什麼這麼瞧不起人。」

  周蓉簡直被氣瘋了,可又拿趙野沒有法子,情急之下,便不管不顧的撲到趙野身上,對著他又撕又咬。

  趙野一邊躲避,一邊不依不饒道:「我說不說吧,可你非逼我說,說了實話你又不高興,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你才脫褲子放屁!是我讓你說的沒錯,可我沒讓你詆毀我啊?」

  「行啦,算我怕了你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哎呀,你屬狗的啊,怎麼咬人呢你?快起來,不然我可要反擊了。」

  眼見周蓉不聽,趙野當即一個鯉魚打挺,轉而將周蓉壓在了身下,四目相對間,兩人同時別過眼睛,氣氛突然變的曖昧起來。

  就在周蓉下意識要閉上眼時,卻聽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是這裡沒錯,我找人打聽過了,附近就這一家姓趙的。」

  「小李敲門,對了,記得禮貌一些。」

  「我明白了,張主任。」

  聽見有人來了,趙野慌忙從周蓉身上爬起,轉身就要出去看看,不想卻被周蓉叫住,正疑惑不解呢,就見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領,提醒道:「脖子!」

  趙野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周蓉這娘們在他脖頸咬了一口,想來定是留下了牙印。

  「回頭再找你算帳!」

  放下一句狠話後,他拿起炕頭的圍巾,將脖子纏住,匆匆來到門口,與正要敲門的人碰了個正著。

  「咦,是你啊,有事嗎?」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昨晚的李醫生,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健碩,穿著黑色中山裝,頭髮花白的老者。

  見到正主出現,李為民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最終在老者的催促下,向趙野彎腰鞠躬道:「對不起,是我學藝不精,我向趙野同志道歉。」

  趙野沒有回應,而是越過李為民看向老者請教道:「不知這位老先生怎麼稱呼?」

  老者上前兩步,握住趙野的手說道:「我是第二人民醫院的內科主任,張至達。這次不請自來,有兩個目的。

  第一,讓小李給趙先生賠罪,並帶醫院感謝趙先生,為我們免去了一場醫療事故。

  第二,我個人想冒味的問一下,趙先生昨天給那位小患者施展的,可是順治鬼門十三針?」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趙野見張至達一把年紀了,還如此謙虛謹慎,便換上笑臉答道:「道謝就不必了,雖然我不是醫生,但醫者父母心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至於您的第二個問題,我只能說您猜對了一半。」

  「哦,願聞其詳?」

  「我施展的的確是鬼門十三針,不過我的這套針法乃是傳自漢末張天師,並不是清代改良而來的技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