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挑撥離間
雨後，元朗天水圍鄉下。
火腩從車上下來，發現入眼可及，到處都是鄉間民房，和泥濘的小道後，忍不住發牢騷道：「大哥，你確定沒搞錯，渣叔怎麼可能住在這裡？」
火水抬腿甩了甩皮鞋上的污泥，罵罵咧咧的說：「你問我，我他媽問誰去，誰知道渣叔是不是老糊塗了，有城裡的大別墅不住，非要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上回為了競選坐館，老子來給他送禮，結果怎麼著，汽車半道熄火了，害的我整整走了一個多鐘頭，腿都細了一圈。
見了渣叔我就問他，幹嘛不回城裡住，你們猜他怎麼說，他說他喜歡鄉下的環境，安靜不說，空氣還清新。」
趙野沒有說話，腦子裡卻是陷入了沉思。
渣叔老糊塗？這話聽聽也就算了，誰要是當了真，誰就是傻子。
再說渣叔給出的那些藉口，趙野更是半個字都不信，一個六十多歲，卻無女不歡的老頭，怎麼可能會喜歡過那種清心寡欲的生活，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
聯想到渣叔私下乾的買賣，趙野完全有理由懷疑，這老傢伙或許是把倉庫建在了這附近。
可隨即趙野便改變了想法，原因有兩點。
首先，根據他這一路來的觀察，發現渣叔所住的這個鄉村確實很偏僻，而且道路上連車轍都很少見，可見這裡平時是不太來車輛的。
其次，雖然老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渣叔這個老狐狸能多年屹立不倒，可見其性子必然謹慎多疑，想來是不會冒險玩這種燈下黑的把戲。
只是如此一來，卻給趙野的後續計劃，平添了無數麻煩。
他原本打的主意是，以同意渣叔在他和火腩地盤賣貨為誘餌，換其支持他們二人上位，隨後再找個機會，將人賣給劉華，可謂是一舉雙得。
如今再回頭看，他想的似乎有點簡單了。
不提趙野心裡如何盤算，且說渣叔在見到火水三人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老傢伙倒是夠無恥的，禮物不客氣的收了，但火水剛一開口提出請他幫忙，便搖著頭拒絕道：
「火水，按理來說，你是和義盛的現任坐館，而火炮、火腩又是社團的後起之秀，於情於理我都該投他們一票。
可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和義盛有四萬多兄弟，每個人都想出頭，要是我今天一味地偏向你，其他人會怎麼想？
人家肯定會說，因為你火水是坐館，所以我們這些做叔父輩的才向你妥協。長此以往，我們毫無公信力可言，以後說話還管用嗎？」
火水也不是吃素的，馬上反駁道：「渣叔，我火水是坐館沒錯，但底下的兄弟們有哪個不知道，我這個人最公道不過，講究的是能者居上。
就拿我推薦火炮他們這事來說吧，您憑良心講一句，眼下我們和義盛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誰夠資格擔大旗的，您千萬別跟我說，是鴨梨那個臭三八推薦的什麼東涌仔和打樁機？」
說到這裡，他嘴裡發出一聲怪笑，不屑的說：「我找人調查過了，那兩個傢伙都是鴨梨兒子燕子文的小弟，東涌仔在將軍澳經營了一條巴士線路。那個打樁機更離譜，就守著屯門兩間又破又爛的脫衣舞酒吧混日子。
就這麼兩個上不得台面的小癟三，拿什麼和火腩、火炮爭？先說火腩，他早在去年就殺進了黃大仙區，現在控制著那邊最繁華的三條街，一年交給社團的規費，比許多堂口都多。
再說火炮，他更了不起，前幾天才幹掉了貴利高，現如今他的地盤加在一起有多大，不用我提醒您老人家吧？
你要是沒有概念，我給您找個參照人物，和聯勝在九龍佐敦領導人阿樂，他的地盤連火炮的一半都沒有。」
面對火水的擺事實講依據，渣叔不為所動，只聽他道：「話不能這樣說，東涌仔兩人的實力是弱了點，但當初燕子文可是為了社團才蹲的苦窯，社團為了補償他，提拔一下他的小弟，不是很合情合理嗎？」
趙野忽然插話：「渣叔，您這話我就不認同了，燕子文那邊不是已經補償過了嗎，難道還不夠？」
渣叔還沒說話，火水就奇怪道：「什麼情況，我怎麼沒聽說過。」
趙野看著臉色突變的渣叔，笑嘻嘻告訴火水：「燕子文進去前，渣叔曾親口向其許諾了一句話，燕子歸巢，奉為龍頭。渣叔，我說的對嗎？」
渣叔疑惑的看著趙野，發覺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年輕人的深淺，因為他昔日說這話時，擔心下邊堂口反對，特地沒有通知其他人，當時身旁除了鴨梨之外，就只有幾個叔父輩在場。
按常理來說，連火水都不知道的機密，趙野是絕無可能知道的。
不等渣叔想出個所以然，火水這邊一聽便炸了，對著渣叔就質問道：「渣叔，你們這事做的不地道吧。是，我承認燕子文當初殺了野驢那個二五仔，對社團立有大功，但能幹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他燕子文何德何能，可以不經選舉就當上坐館？」
「這……」向來自詡公正的渣叔，臉上掛不住了，他比誰都清楚，一旦他們老一輩內定坐館的事傳出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下面的堂主難保不會認為，好呀，你們這些老東西，天天嘴裡喊著要公平選舉，可實際上卻是早已內定好了人選，這不是耍大家玩嘛！
一個處理不好，讓他們給聯合起來，全都不甩他們叔父輩，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後，渣叔一面暗自責怪趙野多事，一面試圖安撫三人：「你們有所不知，燕子文的身份不同，他曾祖父是咱們和義盛的開山祖師，這個……」
火水嗤笑道：「都是出來混的，誰管他燕子文曾祖父是誰，說句不好聽的，往前數一百年，誰家還沒一個闊親戚，我還說我祖爺爺是兩廣總督呢！照你渣叔的說法，我豈不是可以宣布，我是下一屆港督的人選，你問鬼佬認不認？」
眼看渣叔被火水懟的，臉色青紅不定，大有惱羞成怒的跡象，深知過猶不及的趙野，忙站出來打起了圓場。
「大哥，你就少說幾句吧。我相信以渣叔他老人家的德高望重，這麼做必然是有苦衷的，我們要理解一下他。」
接著，他話鋒一轉，亮明了他的條件：「渣叔，我知道您的生意做的不小，早就想擴大規模了。您看這樣行不行，只要您這次支持我和火腩，那我們就把各自地盤開放給您，為您的生意保駕護航，並且還不從中抽水，您覺得如何？」
渣叔眼前猛地一亮，情不自禁的開口問道：「你這話當真？」
趙野笑道：「瞧您說的，我晃點誰，也不敢晃點您啊？你就算信不過我們兩個小輩，總不至於連火水哥都信不過吧，有他做中間人，您還怕什麼？」
渣叔看向火水，見其默認了之後，才咬牙說道：「我可以試著去勸一下另外幾個叔父，但這事難度太大，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火水不懂就問：「怎麼個循序漸進法？」
渣叔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這一回提名分區領導人的事，我們幾個叔父輩意見並不統一。
鴨梨那娘們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三個人站在了她一邊。也就是說，我即便答應幫你們，票數無非是四對四。
所以，我的建議是，不如你們雙方各退一步，一方上一個人，剩下的那個人，咱們可以放到明年再運作，那樣就好辦多了。」
趙野三人彼此交換了一下意見，最終由火水拍板道：「好，就這麼辦。火炮、火腩，你們兩個商量商量，看誰先誰後！」
火腩率先禮讓道：「那我退出好了，反正就相差一年，等等就是了。」
趙野可不願落下口實，讓人覺得他不講義氣，也趕忙說道：「還是火腩先吧，他入門比我早，論資排輩也該在我前頭。」
火水見自己的兩個小弟這般謙讓，頓時面上大覺有光，在稍一遲疑後，考慮到他先向趙野做的承諾，當下就說：
「好啦，不用爭了，就火炮你了，你剛在九龍站穩腳跟，正是需要身份服眾的時候。至於火腩你呢，也不用著急，有大哥和渣叔支持你，明年肯定沒人能和你爭。」
雖說達成了此行目的，但從渣叔家裡出來後，火水還是臉色難看的罵道：「老不死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整天拿規矩來壓人，自己卻違背洪門三十六誓，暗中干走粉的勾當，我真他媽恨不得給他來個三刀六洞！」
趙野勸道：「好了大哥，你是坐館嘛，大人有大量，就別生氣了。再說了，等我和火腩開了堂口以後，咱們三個聯合起來，就是和義盛第一大勢力，還怕將來找不到機會收拾幾個老鬼？」
一聽趙野說起這個，火水心頭不由一動，意有所指的說道：「哎，咱們和義盛的坐館好是好，可就是時間太短了，又不能連莊。」
趙野和火腩對視一眼，哪裡還不明白，火水這傢伙是在逼他們表態，支不支持他連莊的事。
二人又不傻，不約而同意識到，犯不上為了沒影的事去得罪火水，便紛紛出言表示支持。
火水聽後大喜，志得意滿的向二人道：「好兄弟，我火水在這裡跟你們保證，只要我火水一天是和義盛的坐館，就是你們最堅強的後盾，要是有人敢找你們麻煩，我一定帶著整個社團打他。」
正愁如何對付渣叔的趙野靈機一動，故意挑撥離間：「大哥，你可別忘了燕子文。據我所知，他還有兩年就該出來了，到時正趕上選坐館，有渣叔和鴨梨兩個人帶頭支持他，你的勝算不大啊！」
火水果然上當，黑著臉道：「你說的很對，看來我得想個法子，讓燕子文那小子不能出來選才行。」
見火水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趙野趕緊繼續忽悠：「恕我直言，這樣做只是治標不治本，沒了燕子文，說不定還有李子文冒出來。
歸根到底，問題是出在那幾個叔父輩身上，只要投票權還在他們手上，那大哥你就永遠別想連莊。」
「你是說……」火水向後看了幾眼，確認沒有外人後，才在火腩震驚的神情中，低聲詢問趙野：「你是說，想辦法解決了他們？」
說完，他就搖著頭，自己否認了這個大膽的想法：「這根本就不可能，咱們和義盛眼下的八個堂口，有哪個沒有那幾個老鬼的眼線，我看不等咱們動手，人家就該以欺師滅祖的由頭，把我們清理門戶了。」
火腩則告誡趙野：「我看你是瘋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你想過後果沒有？」
趙野叫屈：「我這不是看大哥想連莊，就幫他想想轍嘛，別這麼大驚小怪！」
「那你也不能出餿主意啊！」
「誰說是餿主意了，我已經有辦法了。」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趙野開始循循善誘火水：「我是這麼想的，咱們沒必要一次性對付所有人，只需要幹掉領頭的那個，其餘人就成了一盤散沙。到那個時候，不管是收買也好，還是威脅也罷，還不是大哥你說了算。」
趙野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火水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可在想到渣叔在社團的威望，以及這麼做的影響，他終究還是慫了，提醒二人道：
「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以後誰都不許再提，記住了嗎？」
火腩點頭稱是，而趙野口中答應的很好，心裡卻在暗自琢磨，該怎麼才能鼓動火水來當這把刀，順便又能給劉華那邊一個交代。
不過在此之前，為了保險起見，他還得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將前身的檔案，從劉華那裡弄回來，徹底把主動權握在手裡，而不是被動聽別人差遣。
這種憋屈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不爽，他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