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下午2:38分。
日本人準備了一張網,此時他們就等著獵物觸網以後,好關上門將數以千計的忠救軍鎖在城市裡,然後聚而殲之。
這時候的他們,就連西站淪陷都不在乎了。
只要能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忠救軍一網成擒!
但這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讓日本人茫然無措:
退了!
正在進攻真如車站的忠救軍退了。
此時的日本人還沒意識到這只是一個開始,他們還在猜測真如車站方向的忠救軍,是不是趕回來負責給西站方向的忠救軍看後路。
但在這之後,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傳來了:
京滬線順水橋段抵抗份子突然撤離;
唐家橋宅段抵抗分子全部撤離;
鄭宅段抵抗分子消失;
滬杭線徐家宅段抵抗分子被擊退;
滬杭線……
這些消息不是一齊傳來的,但卻是在短短十分鐘內傳來的——有些匯報中宣稱是他們擊敗了抵抗分子,但當這些消息匯總以後,警備司令部的日軍立刻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抵抗分子不是被擊退,而是有組織的撤離!
此時的日軍摸不著頭腦,蓋因他們在地圖上將76號標註為抵抗分子進攻的唯一目標,所有的進攻點,都是為了分流他們的力量。
可現在擔任分流的十來支抵抗分子,居然全都撤離了!
「西站呢?西站現在什麼情況?!為什麼進攻西站的抵抗分子還沒有打76號?!」
警備司令部中有日軍指揮官發出了疑問,但在幾分鐘後就得到了回答。
一個讓他意識到「壞事」的回答:
「他們也撤了!」
也……撤了?
警備司令部的日軍高層面面相覷,什麼叫「也撤了」?
他們不是要打76號嗎?他們不是要收拾汪某人嗎?怎麼……怎麼也撤了?
「追!必須追!」
隨著警備司令部的高層的憤怒的下令,所有的日軍更改了前進的路徑,開始了追擊。
而此時的松室機關,志得意滿的松室良孝和影佐禎昭,卻陷入了窒息的迷茫中。
抵抗分子撤了!
影佐茫然的開口:
「他們的目標不是拿下76號嗎?」
松室良孝也茫然,是啊,抵抗分子的目標是76號,可為什麼他們就這麼撤了?
影佐說出了一句松室良孝已然想到卻始終不敢往深里去想的話:
「難不成他們另有目的?而現在目的達成了,所以他們撤了?」
被影佐喊破了皇帝的新裝後,松室良孝即便不願意承認,也只能往這唯一的方向去思索,但兩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清楚抵抗分子真正的目標是哪裡。
松室良孝此時還是希翼抵抗分子的撤退是戰術欺騙,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丁點兒希翼也徹底落空。
下午3:19分。
一個消息、準確的說,是一個噩耗——當這個噩耗傳來以後,松室良孝和影佐禎昭終於知道哪裡是抵抗分子真正的目標了!
107兵營!
在此之前,107兵營被掛滿了戰爭迷霧,但在混亂的局勢下,不管是警備司令部還是松室機關,都無意中忽略了這個地方。
因為107兵營的主力出去「剿匪」了,在不需要調兵的前提下,他們本能的忽略掉了這個節點。
可隨著107兵營的部隊送傷員回歸,被烈焰燃燒的兵營映入了他們眼帘後,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收到消息的影佐一臉的不解:
「為什麼會襲擊這裡?」
「107兵營的主力出去了,他們襲擊一個兵營有什麼用?還發泄似的將那裡燒成了一片廢墟。」
但松室良孝卻如喪考妣。
「完了,完了……」他呢喃不止。
107兵營不重要,但107兵營中的單位非常非常的重要,重要到一旦這件事被曝光,他們日本人在國際上的口碑將一落千丈。
影佐見松室良孝如此表情,心中一突後忍不住追問:
「松室君,107到底有什麼?」
松室良孝蹌蹌踉踉的起身,道出了一個讓影佐倒吸冷氣的名字:
「多摩部隊在上海的研究支部。」
……
松室良孝在第一時間來到了107兵營。
在滿目的瘡痍中,他發了瘋似的讓駐軍尋找屍體、並一具具的辨認這些屍體。
隨著越來越多的屍體被辨認出來,松室良孝的心也越來越冰冷。
終於,當最後一具屍體被辨認出來後,松室良孝跌跌撞撞的進了只有殘垣的屋子,隨後屋子內響起了噼里啪啦的打砸聲。
完蛋了!
一通發泄後,松室良孝無力的靠在灼熱的牆上,心裡一片的死灰。
多摩部隊上海研究支部,只有寥寥幾人被殺,剩下的人都「消失」了。
只要是死了,自然不可能消失,所以只有一個解釋:
這些人都被綁走了!
二十多個研究人才,松室良孝不在意,但他在意的是這些人是多摩部隊上海研究支部的成員,他在意的是這些人研究的東西,是絕對不能見光的!
可現在……
……
張安平乘車在撤離至金王廟以後,他示意充當司機的苗鳳祥靠邊停車後下車。
一支支隊伍快速在他身邊經過,看著這群從戰場上下來卻難掩笑顏的戰士,張安平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此役,忠救軍蘇南、淞滬、浙北、浙南四大指揮部所屬部隊集體參戰,參戰總人數高達五千餘人,預想中最硬的一仗沒有打不說,還以實戰檢驗了整編後的忠救軍作戰能力。
對忠救軍打出了八分的張安平自然是很滿意的。
滿意歸滿意,現在還不是和日本鬼子硬碰硬的時候,占了大便宜以後,「跑路」才是最要緊的。
這時候的日本鬼子肯定是快瘋了。
吱——嘎。
一輛汽車急停在張安平身邊,掃尾的徐百川推開車門從車上跳下來:
「最後一個中隊馬上要過來了。」
張安平知道徐百川這是在道別,他點頭道:
「保重!」
「保重——」徐百川說話間以熊抱的方式抱住了張安平,又忍不住笑意的說道:
「下次咱們干票更大的?」
「嗯。」
「那咱們兄弟就下次再會。」徐百川轉身正要上車,張安平忍不住再次道:
「老徐,保重!」
忠救軍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就在上海周邊集結起了超過五千人的作戰力量,甚至將日本人引以為傲的堡壘區輕易間摧毀,並破壞了幾十、近百公里的鐵路線,日軍必然要對忠救軍進行報復——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日本人必然會以忠救軍為主要進攻目標。
這也是張安平二次向徐百川說保重的原因。
徐百川轉頭看著張安平,笑著說:
「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帶好忠救軍!」
隨著汽車的尾部揚起煙塵,徐百川乘車直奔遠方——忠救軍此行的目標是蘇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忠救軍將在蘇南、皖南區域內行動。
而開赴蘇南和皖南的目的,說白了便是綁架新四軍,和新四軍一道迎接接下來的艱難時光。
張安平將深邃的目光收回,又恢復了冷峻的樣子。
「去找劉新傑!」
……
淞滬支隊所屬的兩個總隊沒有撤離。
之所以留在上海,一則是為了替北上的主力斷後,免得日本人撒丫子追。
二則嘛,是為了在日後艱難時光到來後替主力分擔壓力。
忠救軍撤離的時候,耍了個花招,做出了向浙江方向撤離的假象,日本人還真上當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忠救軍已經完成了調頭和撤離,自覺受了奇恥大辱的日軍,含恨繼續追擊。
然後,他們就撞到了淞滬支隊的阻擊線上,撞的頭破血流。
戰鬥從四點半一直持續到八點多,日本人的多次衝鋒都沒能衝破淞滬支隊的阻擊,相反,他們還被淞滬支隊的幾次反衝鋒打懵。
八點半,淞滬支隊主動放棄了阻擊陣地撤離,為這一次的上海外圍之戰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屬於忠救軍的戰鬥徹底的落下了帷幕,但屬於京滬區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
10月1日。
對張安平來說,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此時的人們難以想像十年後的這個時候,一個偉大的國家將在這片被列強羞辱了百年的土地上、在苦難的磨礪下誕生。
此時的他拿著多份今天的報紙,輕聲呢喃:
「就當我提前為祖國賀了。」
報紙的頭條讓人驚心動魄。
【軍統:為上海之安全,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個標題是張安平寫的,而內容則是上海站宣傳科的筆桿子們絞盡腦汁才寫出來的——在這篇以軍統為視角的新聞中,詳盡的闡述了軍統為什麼要在昨天以極大的犧牲去做一件在外人看來太不值的事。
新聞中詳細講述了有關多摩部隊上海研究支部的信息,配以無數讓人心驚肉跳的圖片,令讀者們頭皮發麻。
無數的細菌培養容器、慘無人道的活體實驗、一個不慎就能讓一座城化為死域的奪命細菌……
圖片+解說,讓所有的讀者都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大恐怖。
前不久,全球貿易的boss之一的比安奇,在蘇州沾染傷寒,整個全球貿易被迫「放假」,相鄰的店鋪大多關門;
這僅僅是一個傷寒!
而在上海的邊緣,一個戒備森嚴的軍營中,傷寒病菌培養液按照百公斤的單位計。
曾肆虐了歐洲近三個世紀,讓以「億」為單位的人喪命的黑死病病菌,在上海邊緣的這個軍營中,單位依然是以「百公斤」為單位存在。
除此之外,霍亂、天花等對人類來說無解的病菌,居然都在日本人慘絕人寰的活體實驗中。
更可怕的是,這個研究機構,就在上海!
一旦有任何疏漏,對繁華的上海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更可怕的是,該部隊在蘇、浙、滬、鄂、贛、皖等地一共有12個分支研究機構,僅僅一個上海的分支機構中就有這麼多的細菌,那其他機構呢?
所有看到報紙的人都被上面的數據嚇壞了,關鍵是這不是無的放矢,是有圖有真相!
大量有關的照片被登在報紙上,讓每一個讀者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輿論在瘋狂的發酵。
到了下午,無數的報紙刊發了號外,詳細的轉載了這些信息。
天還沒黑下來,這件事在上海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信息擴散的速度遠超人們的想像,上海的黑夜來臨的時候,大洋彼岸才剛剛天亮——無數的報紙蜂擁而至,講述起了遙遠的東方發生的駭人聽聞的事。
就如張安平所料的那樣,其實列強不在乎中國人有多麼的苦難,或許普通人會可憐這個處在戰爭中山河破碎的國家,但外國的政客們,他們是不會在乎的。
可若是危及到他們的利益呢?
上海的報紙本就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輿論醞釀,被張安平操作的新聞嚇到後,七分的恐怖也能渲染成七十分,更遑論本就是百分的恐怖!
而歐美轉載的新聞又是出自於上海,面對超過百分的恐怖。
而他們又在上海有無法割捨的利益,於是,資本家開始給政客施壓,政客們的意見匯聚到一起後便代表了國家的意志——於是,在兩天後,多國的領事便代表身後的國家向日本人開始了施壓。
經過幾輪談判,面對眾多國家的施壓,本就心虛的日本人,這時候不得不屈服。
多摩部隊在南京的總部,再加上位於蘇、浙、鄂、贛、皖等地11各分支機構,不得不關停,在各國專家的見證下,銷毀了這些致命的病菌,並將1644部隊撤離中國。
……
10月5日,日本人慘絕人寰的病菌研究機構,在各國的壓力下取消了。
這意味著張安平的布局取得了重大的勝利。
但張安平並沒有太過高興,因為對習慣於後世「我說話時候你老老實實」聽著的他來說,在自家的土地上,卻需要藉助列強的手來杜絕「地獄」,這本就是恥辱。
且他的另一個目的也沒有達成。
臭名昭著的731部隊!
關於1644部隊的眾多研究機構,他手上本就有詳實的信息,且他還是通過井村角榮獲取了其他11個分支機構的具體位置,但731部隊的詳細訊息他卻沒有掌握,儘管在新聞中渲染過了,可列強在干預的時候卻假裝沒看到。
這一次日本人的妥協,根本就不包含731部隊!
張安平的心情能好的了才怪!
他遙望著東北方向,心中暗道:
咱們騎驢看劇本——走著瞧!
(強調一句,歷史上沒有列強幹涉1644部隊的事,且在日本投降後,日本人銷毀了幾乎所有有關1644部隊的訊息,以至於我們只知道731這個地獄,不知道在關內,有1644,還有廣州的8604部隊——這個更可惡,以收容難民為名,騙取了大量的無辜百姓充當他們的小白鼠!)
……
張安平是嫌棄勝利不徹底,但他的對手鬆室良孝,卻在「溫柔」的撫摸著眼前的軍刀。
他的對面,影佐、冢本和岡本三人,低頭跪坐。
松室良孝掃了一眼冢本,目光又落到了軍刀上。
冢本清司,本是他的替罪羊,他打算在這次之後,將冢本徹底的擊倒。
可現實太諷刺了。
他成為了替罪羊!
因為上海警備司令部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人來承擔此次失敗的責任,而縱觀所有高官,沒有一個人能像松室良孝這般的擁有充分的資格!
所以,他成為了那隻羊——他其實是可以回日本的。
但是,很多很多的人不想讓他回去,因為一旦他回去,這些人怕松室良孝從羊變成了狼!
所以,才有了影佐、冢本和岡本三人「壓境」的一幕。
履任上海,好幾次都險些成為了替罪羊,本以為經過了汪某人事件後,他坐穩了位置,沒想到最終沒能逃脫替罪羊的下場。
松室良孝又忍不住抬起了頭,這一次他望向了影佐。
影佐知道他是無辜的——為了戰勝對手,他放下了隔閡,以松室機關充當棋子,讓影佐機關來當漁翁!
但諷刺的是,逼死自己的人裡面,卻偏偏有影佐。
他不禁想:
這一次的「逼宮」中,影佐,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呵笑不由自主的浮現,他將目光挪到了岡本平次的身上。
一聲輕嘆,他道:「影佐君,冢本君,請讓岡本君充當我的介錯人吧!」
這是在趕人。
影佐和冢本嗨伊了一句後起身,緩慢的退出了房間。
只餘下姜思安和松室良孝兩人。
看著即將自剖的松室良孝,姜思安心中莫名的想笑,自己……見證了上海多少特、情體系負責人的自剖啊!
「岡本君,其實……」松室良孝輕擦著軍刀,輕聲道:
「算了,來生若是再為同僚,我希望能和岡本君互為依靠!」
松室良孝其實有些怨憤岡本平次——若是岡本平次一直跟自己站在一起,何至於此!
姜思安微微的點頭,表示了贊同。
隨後他拿起另一柄軍刀後慢慢的起身站在了松室良孝的身後。
松室良孝嘆息一聲:
「冢本君,您最講義氣,若是方便,請多多照顧我的家人!」
他朝著空蕩蕩的前方鞠躬後,狠狠的咬牙,將短刀插進了肚子。
「啊!」
低聲的咆哮中,松室良孝狠狠的將短刀橫拉。
本該揮刀照著頸部砍下去的姜思安,這時候卻俯身在松室良孝的耳邊低語:
「松室先生,我的老師張世豪,要我代他向你問好。」
我的、老師、張世豪?!
松室良孝驚悚的回頭,那一刻,他都忘記了窒息的疼痛。
但轉頭的瞬間,他就看到一抹寒光一閃而下。
他的視界開始反轉、跳躍,隨著咚的一聲,腦袋跌落地上,此時他的眼睛還沒有失去神采,眼神中充滿了驚恐。
他嘴巴蠕動,卻沒有聲音發出。
姜思安毫無懼色的看著這顆腦袋,眼神中只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這裡是中國啊!
【這世上若是有鬼,我便殺你第二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