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李力行的末路(下)

  客廳,一身睡衣的約克端著紅酒杯坐在了沙發上,用玩味的眼神打量著身著中山服的李力行,漫不經心的說道:

  「李先生,我知道你——所以我很好奇,你晚上過來是想釣魚嗎?」

  「這可能會讓你失望了!」

  約克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輕蔑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獲得的情報,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分錢你都別想在我跟前拿走!」

  「約克先生,你誤會了。」李力行連忙辯解:「我是真心想跟貴方合作。」

  「合作?」

  約克呵笑:「李先生,你找錯對象了!我和日本人合作的非常愉快,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

  說完他端著杯子頭貼近李力行,搖晃著紅酒,帶著嘲弄的口吻道:

  「李先生,理想很美好,但現實是很骨感的。你以為你有情報或者線索就能在我這裡找到突破口麼?」

  「不!不!不!」

  「你低估了我跟日本人之間的友誼——他們是不會為了我給嗯,抵抗份子,對,就這個詞,他們是不會為了我給抵抗分子賣點東西就把我怎麼著的!」

  約克表現的越是囂張、傲慢,李力行反而越開心。

  但擺在面前的難題是他怎麼說服這個美國佬!

  李力行模仿著自己聽到的有關美國人的故事,道:「約克先生,請您給我10分鐘的時間!」

  「好啊,我很期待李先生能講出什麼!」

  「我先說我需要的報酬——我需要約克先生為我解決美國的身份問題,還需要約克先生能在不驚動日本人的前提下,送我一家人去美國避難。」

  「很有意思,」約克大笑:「那李先生請講述你能做什麼吧!」

  感受著約克的傲慢和不屑一顧,李力行深呼吸一口氣後,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處境。

  慢慢的約克的神色變了,擺出來的不屑和傲慢收了起來,望向李力行的眼神中也有了亮光,直到李力行說完自己的處境、說出了自己在現在還能利用職務之便的時候,約克開始像看到「親人」一樣對待李力行了。

  他道:

  「李先生,很抱歉我剛才的態度,還請你原諒我剛才的冒昧,畢竟,你的職業讓我很不安。」

  約克越是這樣,李力行反而越不懷疑,在約克道歉之後,他馬上說起了今天手下獲得的線索,並保證說自己可以想辦法讓全球貿易的這批貨離開半軍管下的上海,但作為報酬,他希望約克能答應自己的條件。

  「李先生,不知道你聽過一句話嗎?」

  「約克先生請說。」

  約克「邪魅一笑」:「我有個朋友說過,資本家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榨乾每一個人身上的最後一個美分——我可以承諾在不驚動日本人的前提下送李先生一家去美國,但是……」

  「想要獲取美國的合法身份,這……還不夠!」

  李力行明白約克這是要坐地起價,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他只能任由約克去榨乾他身上的最後一個「美分」。

  「約克先生,您請吩咐。」李力行並沒有露出不滿:「我會竭盡所能的滿足您提出的條件!」

  「條件?不不不!這可不是條件,我覺得這應該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助。」

  「是的,我們是朋友。」李力行陪著笑。

  「我需要你提供土肥原先生主導了這一次大抓捕的證據!」約克的神色變得憤慨起來:「土肥原先生的所作所為,嚴重傷害了在上海每一個商人的利益!」

  「也嚴重傷害了李先生的利益!所以,我希望李先生能提供充足的證據,進而在報紙上加以披露!」

  「我們得讓日本人知道,上海的秩序是不容破壞的!一旦破壞,就得接受懲罰!」

  在日本人的大抓捕下,租界內的一些外國人、數量不菲的買辦,都難逃被抓捕的命運,嚴重影響到了整個上海的經商環境。

  外國人對此有怨言,在李力行看來是很正常的,約克提出的條件並沒有引起李力行的懷疑,他想了想後道:

  「我回去以後會儘可能的搜集這方面的證據,會儘可能的滿足您的要求。」

  李力行頓了頓:「但我希望約克先生不要違背您的諾言!」

  約克不滿道:「李先生,契約精神你明白嗎?作為一個偉大的資本家,尊重契約精神對我來說就是尊重上帝!」

  洪秀全還是上帝的親兒子呢!

  李力行心裡吐槽。

  兩人達成了令雙方都滿意的協議,李力行隨即離開了約克的大豪宅,開始為履行約定而準備。

  ……

  張安平接到了約克的電話,接起來以後約克就用英語道:

  「親愛的張,魚兒上鉤了。」

  「相信約克先生的表演一定非常的完美吧!」

  「哈哈,親愛的張,你可真的是太有眼光了,這件事要是讓比安奇做的話,肯定沒有我演的完美!」

  「是的,論演技比安奇肯定是比不過你的——剩下的事看樣子不需要我操心了吧?」

  「沒錯,剩下的事交給我來即可!你放心好了——親愛的張,我有一個疑問。」

  張安平臉上的笑容淡去,但語氣卻沒有改變:「哦?什麼疑問?」

  「你的身份是軍統的區長,而且你不止一次的表現出了對地下黨的憎惡,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用先貨後錢的方式來撮合這筆生意?而且你給出的價格也非常的低——這批貨賣給你所在的國民政府,我相信多賣出五萬美元也不是問題。」

  「約克,你知道的,錢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是的。」約克應承著張安平裝「X」的話,但追根刨底的態度卻沒有改變。

  「我在乎的是能給日本人造成更多的傷害。這方面新四軍做的還行,起碼比忠救軍更優秀。」

  「可這跟你表露出的立場不同。」

  「我真正的立場是消滅更多的日本人。」

  「好吧——其實我也比較喜歡共產黨。」約克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之前是顧及你的感受,我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的牽扯,既然你的立場是消滅更多的日本人,那我就不用再擔心你的感受了。」

  「約克,你知道的,在我們這邊,政治立場是很重要的,它比你做了什麼更重要,所以……這件事我希望是你做的。」

  「我明白的!」

  掛斷電話後,張安平半晌都沒有動靜。

  從全球貿易成立至今天之前,張安平沒有通過全球貿易向地下黨提供過任何支援,地下黨和全球貿易的生意往來,也都是隱匿在全球貿易內部的地下黨牽頭搭線。

  小規模的生意到了不了約克和比安奇眼前,兩人不親自參與審批,因此全球貿易便會佯作不知的和地下黨交易,但只要金額超過1萬美元,只要來人參與審批後,生意便會以各種緣由喊停。

  隨著次數增多,全球貿易這邊也不好直接和地下黨做生意了。

  所以張安平借這一次的機會向約克傳達了訊號——約克比起初識時候果然進步了無數倍,在電話中用玩笑的方式做出了承諾。

  張安平的目的是達到了,但他不清楚約克究竟有沒有往懷疑自己的身份這方面去想。

  他這一步有些冒險,可蘇南根據地就在上海邊上,而上海地下黨在稀缺物資購買方面顯然沒有全球貿易方便,這時候要是還讓全球貿易對地下黨敬謝不敏,那就是不能有效的利用資源了。

  所以張安平借用李力行之事,冒險讓約克和地下黨建立交易渠道。

  這樣的好處是全球貿易以後可以能向地下黨提供物資了,但壞處也很明顯,經手人約克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質疑。

  約克目前來看是值得信任的。

  張安平自然不可能將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信任」這兩個字上面,所以他決定加大跟約克還有比安奇的利益捆綁力度。

  【現在可以讓墨怡藉此機會進入全球貿易了。】

  ……

  李力行沒有懷疑過約克的立場問題,不僅是因為約克的表演,還因為他認為中國人不可能成為美國大老闆的「後台」。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李力行開始了「勤奮」工作,每天都要出去巡查,藉此機會他也制定了為全球貿易運送物資的計劃。

  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將76號的物資倉庫進行搬家,理由是之前正風中學的教訓。

  所以他將新的倉庫選在了郊區維新第四師的駐地旁邊。

  而全球貿易賣給地下黨的這批物資,便是藉助倉庫搬遷為名,混在76號的運輸隊中運出了上海,全程波瀾不驚,絲毫沒引起日本人的懷疑。

  這才是真正的物資的隱秘輸送,全程要是鬧得沸沸揚揚、讓敵人察覺到了蛛絲馬跡,那還搞個屁啊。

  兵法上有句話:叫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因為真正的高手不等局勢發展到重兵出擊就解決了問題,而不是非要等到兩軍對壘後,辛辛苦苦排兵布陣,又是斷糧道又是搞偷襲又是大決戰。

  在這番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中,價值十幾萬美元的物資就這麼悄悄的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從上海運了出去,將負責接收物資的新四軍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麼明目張胆的嗎?

  有地下黨黨員全程參與了這場運輸,事後都忍不住在心裡琢磨:

  「這李力行該不會是我們的同志吧?」

  他當然不可能是地下黨。

  約克履行了諾言,在物資成功從上海運輸出去以後,就先將李力行的婦人、二姨太和孩子送走了——本來約克是不願意這麼幹的,因為這樣很容易讓日本人察覺到李力行的反意。

  但在李力行的強烈要求下,約克只得答應,並警告李力行:

  一旦察覺到不對,請立刻往租界轉移。

  他以為李力行需要至少七八天的時間來搜集他需要的東西,沒想到僅僅過了三天,李力行便找上了約克。

  約克沒好氣道:「李先生,我真不建議這麼早就送走你的家屬,不過現在沒有回頭路了,我可不希望你找我是為告訴我說日本人已經發覺了!」

  「約克先生,我妻子應該給我發了一份電報吧?」

  約克皺起眉:「李先生信不過我?」

  「不敢!不敢!」李力行說著不敢,但沒有一絲退縮的意思,約克哼了一聲,將一份電報推到了李力行面前:

  「今天下午收到的——李先生,你的時間不多了!」

  李力行笑了笑沒說話。,拿起電報看了起來。

  電報是從他夫人乘坐的船上發來的,看到內容後李力行鬆了口氣。

  這上面有他和夫人約定的密語——他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起碼是老婆和孩子走了的這三天內,美國人沒整么蛾子。

  看完電報後的李力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

  「約克先生,你需要的東西都在車裡,麻煩你派個人把車上的東西取來即可。」

  約克懷疑的看著李力行:「加上之前的三天,僅僅六天李先生就收集到了我需要的東西?」

  「當然不止六天了,只不過我很早就做準備了。」李力行笑了笑:「總不能把刀架到脖子上以後才準備反擊吧?」

  「受教了!」約克感慨萬千,心裡對張安平更佩服——神奇的張早就說過,李讓妻兒先走,不是為了保護妻兒,而是為了驗證有沒有騙他。

  事實證明張的猜想全都是對的,李手裡早就有自己要的東西,卻故意讓妻兒先走,目的太明顯了。

  約克派人去取,李力行提醒:

  「最好是派四個人。」

  約克將信將疑,不相信李力行會準備這麼多的東西,但還是派出去了四個保鏢。

  當沉重的資料被四個白俄保鏢抬來以後,約克真被驚到了:

  「這麼多?」

  李力行站起來指著這些資料,開始介紹:「這些是我主持76號以來,留下的各種備份資料。」

  他拿起一份裝著照片的文件袋:

  「這些,則是我派遣打入軍統和地下黨成員的資料。」

  「這些,是有關松室機關的資料。」

  「這些,是大抓捕展開後各種有關的資料——包括土肥原下達各種命令文書的拍攝照片。」

  李力行介紹之後,坦然道:「我想這些東西,在情報市場中能為您爭取足夠多的利益了吧?」

  「約克先生,希望你能履行諾言!」

  約克嘖嘖稱奇,他沒想到李力行會拿出這麼多的誠意了,搞得他都不好意思通知張安平了。

  「沒問題!李先生今晚就走麼?」

  「是的!」

  「李先生不愧是干情報的,無論是這些資料的收集還是離開的時間,都非常的出人意料——一個小時後會有一艘船從碼頭離開,我現在派人送李主任過去?」

  「好!」

  李力行轉身就走的時候,約克又喊出聲:

  「等等!」

  李力行轉身,只見約克笑吟吟的說道:「李主任,船上,可是不歡迎你綁著炸藥上去的。」

  李力行聞言訕笑:「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約克大笑,目視著手下和李力行離開。

  李力行在剛才介紹這些資料的時候,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露出衣服下面綁著的炸藥。

  站在窗前看李力行上車,約克立馬給張安平打去了電話:

  「這隻狐狸比你想像中的更狡猾呢,他今晚就要走。」

  「需要的東西都準備了?」

  「準備的挺全,就連手上的釘子——是叫釘子吧?連釘子的材料都準備了,除此之外,還準備了松室機關的情報信息、還準備了土肥原的各種命令文書的拍攝照片。」

  電話那頭的張安平沉默幾秒後問:「安排人送我上船。」

  「你親自動手?張,中國有句古話叫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既然是老朋友,總得送送他。」

  約克拗不過張安平,便笑道:「張,你這是『仁至義盡』還是『殺人誅心』?」

  張安平沒有回答,掛斷電話後火速的出去跟約克安排的人碰頭,將他送往了碼頭。

  李力行,從共產黨叛變到中統,又由中統叛變至日本人這裡,期間涉及到多少的罪惡,根本無法細數。

  他怎麼可能會讓這樣的人活著離開這片被他辜負的大地?

  ……

  船上,李力行看著貨輪起航,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大半。

  自己終於破局了!

  望著即將和自己拉開距離的碼頭,遙望著這個讓人醉生夢死的城市,李力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坐車時候被炸死、再也不用擔心走路時候被槍殺,也不用再看日本人的臉色,更不用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巴結日本人了!

  去尼瑪的特高課!

  去尼瑪的松室機關!

  去尼瑪的軍統!

  去尼瑪的地下黨!

  朝著越來越遠的城市高聲啊啊啊的驢叫一通後,李力行感覺周身輕鬆的一塌糊塗,一聲大笑後,在美國船員奇怪的眼神中,他走向了船艙,走向了自己之前花錢從船長跟前買來的休息室。

  他不是一個苛待自己的人,這段時間的行程,當然要住的舒坦。

  打開休息室的門,帶著一身的舒爽開燈後將外套脫下,掛在了搭衣架上,走向自己軟綿綿的床鋪,當他剛想躺下的時候,卻愕然的看著有人正躺在床上,懶洋洋的看著他。

  眼神……好熟悉!

  濃濃的不安突然遍布全身。

  李力行壓下心中的不安,像個正常的客人一樣開口:「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熟悉的聲音從躺在他床上的人嘴裡發出:

  「我建議你不要想著拔槍,這個世界上應該沒幾個人比我拔槍的速度更快。」

  這聲音?

  這聲音是……

  張安平?!

  李力行的瞳孔在瞬間便放大了幾倍。

  「你、你不是死了嗎?」

  張安平看著李力行,幽幽的道:「是啊,我死了,所以我後來就頂著張世豪的馬甲。」

  張、張世豪?

  李力行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慄,張世豪,這個名字簡直跟噩夢一樣忘不了!

  「你是張世豪?!」

  「張世豪又死了,不得已,我現在叫張曉。」

  李力行身子一軟靠著木質的牆壁癱軟地上。

  張安平、張世豪、張曉!

  三個讓自己總是身處陰霾的名字。

  也就是說,從他到上海開始,眼前這個人,就一直是自己的陰霾、噩夢啊!

  「都是老朋友了,你這麼悄悄的走了,這哪行啊,你說對不對?!」張安平笑的很開心。

  李力行在震驚之後注意到了盲點,倒吸著冷氣問:

  「全球貿易和你什麼關係?」

  「說幕後黑手的話有些難聽了,就叫……幕後大老闆吧!」

  李力行瞪大眼睛看著張安平,沉默一陣後,在海風的呼嘯聲中,他不可思議的問:

  「你……你既然有這樣的身家,為什麼還要冒險?」

  張安平嘲弄的看著李力行:「活著不好嗎?為什麼有很多人血灑在了淞滬的戰場上?為什麼有很多的人倒在對抗侵略者的戰場上?」

  李力行無言以對。

  「給我一條活路吧!我留下的東西……能買我一條命。」

  「很多人死了。」張安平凝視著乞活的李力行:「他們有理想,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都死了。」

  「兇手,叫76號。」

  李力行聞言突然咆哮道:「我就沒殺過幾個軍統的人!」

  軍統……藏得太深了,或者說太能打了,以至於76號根本就沒殺過幾個軍統的人。

  「是啊。」張安平點頭承認,緊接著卻冷聲道:「但我的很多同志,被你下令槍決了!」

  「具體數字是……174人!」

  「叛徒,對付自己以前的同志,比軍統還要狠!」

  李力行的眼珠子瞪大到像個銅鈴,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張安平。

  「你是共產黨?」

  他忍不住狂笑起來:「軍統大特務張世豪,是共產黨?軍統的大特務,居然會是共產黨!」

  他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張安平卻無動於衷的看著他。

  大笑像是透支了他所有的體力,他無力的依靠著牆壁:

  「張安平,共產黨有什麼好?你……堂堂軍統大特務,更是全球貿易身後的大老闆,你怎麼就是共產黨?你怎麼能受共產黨的蠱惑?」

  叛徒,對付自己曾經戰友的時候,往往比敵人更兇殘。

  因為他們需要證明,他們背棄信仰是棄暗投明。

  此時的李力行便是這樣的心態。

  「蠱惑麼?」張安平笑了:「我曾見過真正的光明,所以我知道一定會有光明。」

  「他們沒見過,卻比我堅信光明。」

  「他們……本來應該看得到未來的光明,可他們,一百七十四條鮮活的生命,卻全都倒在了……」

  砰

  突然的槍聲打斷了張安平的話語。

  開槍的是張安平,一個猙獰的血洞出現在了李力行的右臂上,右臂無力的垂下後,哐當一聲,一支手槍從他身後跌落。

  「我說過這個世界沒幾個人比我拔槍更快,你為什麼不信呢?」

  張安平輕笑著探出身子,咔嚓一聲,李力行的左臂被卸掉了。

  「現在,可以繼續談談了。」

  滿頭大汗的李力行強忍著痛苦:「不要禍及妻兒。」

  「你知道76號禍及了多少妻兒麼?放心吧!我一定會禍及妻兒的!」

  「張安平,你還是不是共產黨了?!」

  張安平呵笑一聲:「你說呢?」

  眼見李力行的神色扭曲,張安平繼續道:

  「下去以後,替我向陳默群、替我向南田洋子、替我向藤田芳政、替我向木內影佐、替我向金碧輝……替我向所有因為而死的日本人和漢奸問好。」

  「讓他們老老實實在地府等著,等我張安平下地府的以後,我……再送他們一程!」

  李力行無力的低吼:「你……是個魔鬼。」

  「不,我是以魔鬼為食的……修羅。」

  砰

  砰

  砰

  張安平將一顆又一顆的子彈射入了李力行的體內,清空彈匣後,沒有受到致命傷的李力行依然活的很好。

  「給……給我……給我一個……」

  張安平不答,撿起李力行的手槍開始了第二輪的射擊。

  如果可以,他想用174顆子彈來終結他的生命。

  可惜,這裡只有兩把槍。

  最後一顆子彈射入了心臟,李力行終於如願的倒地。

  直到對方沒了聲息,張安平才悠悠的道:

  「我是中國共產黨黨員啊!」

  他是中國共產黨黨員,所以,他……不可能去禍及妻兒,剛才那樣說,無非是為了讓李力行更痛苦而已。

  看了眼倒地的屍體,張安平緩緩起身,離開了船艙。

  外面,黑暗依舊。

  【還有……六年!】

  他記錄了很多很多的該殺之徒,可時間,為什麼這麼慢啊!

  (抱歉,就一章,頸部受不了了,碼幾個字就要活動,嗚嗚,果然不能持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