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鋒現在很困。
自從十四日清晨開始到現在，他已經連著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了。
期間，他和他的配屬隊員們經歷了數次全神貫注的戰鬥不說，還長途跋涉顛簸一夜，精力消耗不可謂不大。
像是鄭樹森和張楚他們在戰鬥剛結束的時候，就直接去毛邦初安排的住處休息去了。
路鋒本來也想去休息的，但一開始被毛邦初叫去開會，後來又聽說了毛邦初的突襲計劃，便強打著精神繼續堅持到了現在。
雖說這次空襲方面的事情他插不上什麼手，但不妨礙路鋒親自送一送這次參加行動的中國空軍飛行員們。
而不管是第四大隊還是第九大隊的飛行員們，那都是親眼見識過路鋒的戰績的，故而對於這麼一位實力強悍的地面炮手也是尊敬得很。
「馬少校，你有什麼想對他們說的嗎？」
在對參與行動的飛行員們做完了動員講話後，毛邦初對著路鋒問道。
路鋒看著面前這一張張年輕的、朝氣蓬勃的面孔，心中也是一陣喜悅之情油然而生。
連續兩天的空戰大捷，給了這些年輕飛行員們以無窮的信心，打碎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大大鼓舞了廣大軍民的士氣。
但是，路鋒也從這些年輕的飛行員表情上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自大。
盲目的自大。
接連兩場的大勝仗，似乎讓他們忽略了中日兩國之間巨大的工業製造能力差距，他們許多人言語之間甚至將這一次的空襲任務當成了手到擒來的事情，仿佛勝利唾手可得。
這樣的狀態不好。
「我這個人，說話一向都比較直。」
在眾人的注視下，路鋒緩緩開口說道：
「諸位，你們認為我們這兩次戰鬥中，日軍飛行員犯下的最大錯誤是什麼？」
沒等其他人回答，路鋒便繼續說道：
「是自大，是驕傲自滿，古語有云：驕兵必敗。
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臉上的興奮勁頭一下就僵住了。
看著這幅場面，路鋒也沒有太在意。他感覺自己對於說難聽話得罪人這種事，做的是越來越順手了。
現在說點難聽話，總比後面吃了虧才後悔要好。
就這樣，原本被毛邦初挑的熱火朝天的戰前動員會，被路鋒這麼一盆冷水澆下去，溫度一下就降下來了。
而因為路鋒這一番話發生改變的，不止是飛行員們的情緒，還有一些作戰方面的安排。
原本在毛邦初和眾人商議的作戰計劃中，這一次的作戰編隊都是滿負荷出動的。
因為目前的中國沒有人知道，想炸沉一艘幾千上萬噸的航空母艦的話，到底需要多少的炸彈才夠。
所以大家的想法都是儘可能多的給飛機掛上炸彈，硬堆也要把小鬼子的航母給他堆沉了去。
反正根據前方偵察機發回的情報，目前日軍航空母艦編隊的身邊並沒有什麼防護力量。
但是被路鋒這麼一盆冷水潑下來，毛邦初他們也是冷靜不少，一番簡單的商議過後，他們撤消了這一次作戰編隊中部分霍克三型戰鬥機的炸彈掛載，以便能夠更好的對轟炸編隊進行護航。
雖說這樣一來對日軍航空母艦的打擊效果肯定會下降不少，但勝在安全。
這個簡單的調整，使得眾人出發的時間又往後拖延了十幾分鐘。
直到所有的調整全部到位，第四、第九大隊組成的混合轟炸編隊近百架各式飛機才緩緩的從筧橋機場分批分次的起飛。
杭城一帶的日本間諜活動也是非常活躍的，要收這麼大一個飛行編隊集體出動，必然會引起日本間諜的注意。
故而整個轟炸編隊將會分成十幾個不同的小隊，先從各個不同的方向離開筧橋機場，最後再在錢塘江的入海口上空集合。
奔赴嵊泗列島的日軍航空母艦編隊所在。
指揮室的窗口。
一直到最後一個編隊的飛機消失在筧橋機場上空後，路鋒便頭也不回的朝著毛邦初安排的休息處去了。
能做的自己都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這些飛行員們自己的表現。
至於自己，也是該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以應對接下來的漫長戰鬥。
毛邦初看著路鋒遠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陣感慨。
這個馬少校真的是一個怪人，看著對什麼都不在乎，說話什麼的也太耿直了一些。
但本事是真的厲害。
這大概就是恃才傲物？可又感覺有點不恰當。
搖搖頭，毛邦初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甩出了腦袋，作為指揮官，眼下他最重要的任務，是把這次的行動給完美的執行好。
一想到自己能夠將日軍的航空母艦給打掉這件事，毛邦初就感覺有一股刺激感從自己的尾椎骨一直冒上天靈蓋。
舒爽！
作為當下日軍的航空部隊配屬的主力戰鬥機，九六式戰鬥機的最大飛行速度高達430公里/小時。
而目前國府最先進的霍克三型戰鬥機的最大速度只有360公里/小時。
尤其是在滿負荷狀態下，這個速度更是會被削減到不足200公里/小時。
再加上要照顧轟炸編隊中的其他老舊飛機，所以中國空軍的轟炸編隊的飛行速度只有150公里/小時。
日軍航空母艦編隊的所在位置，距離佐世保軍事基地七百多公里，距離筧橋機場三百多公里。
以上是背景數據。
上午的十點左右，中國空軍的自筧橋機場出發的轟炸編隊，和日本木更津航空隊自佐世堡海軍機場出發的「雪恥」編隊，幾乎同時起飛，向著同一個目標地點飛去。
按照毛邦初的計劃，中國空軍的轟炸編隊將會在中午時分，太陽當空照射最為強烈的時候，抵達日軍航空母艦編隊的上空發動攻擊。
在這個時候，日本航空母艦上本就不多的防空火力所能發揮的作用將會被壓制到最低的程度。
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持續性的直視太陽。
可以說，毛邦初的作戰計劃還是非常合理的。
然而直到中午的十一點五十，來自於前線一直保持對日軍航空母艦編隊偵察機監視的飛行員傳來的情報，卻讓毛邦初心中一驚。
靠著飛機性能方面的優勢，木更津航空隊的二十多架九六式戰鬥機先於中國空軍的轟炸編隊一步，抵達了航空母艦編隊的所在空域。
這個預料之外的情況讓毛邦初暗暗慶幸自己聽從了路鋒的意見。
要不是這中間耽誤的十幾分鐘，中國空軍的轟炸編隊很有可能就會在發起轟炸的過程中，遭遇到這一支日軍的戰鬥機編隊。
屆時，失去空戰主動權的己方飛機編隊就要重蹈之前日軍飛機編隊的覆轍了。
果然，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夠輕視對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