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大風（三）

  「你說什麼？八字橋西面失守了？」

  海軍司令部里，海軍陸戰隊指揮官大內川少將在接到來自前方的報告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原本他在十一日從日本本土趕來，接替平野大佐拿到了駐滬海軍陸戰隊的指揮權後，是非常興奮的。

  因為在他看來，對於缺乏攻堅能力的國府軍隊而言，攻破擁有完整而充備的防禦工事的駐滬日軍是非常困難的。

  而軍部表示，自己只需要堅持六天的時間，後續增援的兩個陸軍師團就能抵達。

  這將會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任務。

  然而令大內川少將沒想到的是，戰鬥才剛剛打響，己方就落在了下風。

  「國府的軍隊是如何攻克八字橋那邊的碉堡的？」

  大內川少將對著平野大佐問道。

  平野大佐回答道：

  「根據前線發回來的報告，似乎是國府安排了一支部隊通過火攻的方式攻克了那邊的四座碉堡。」

  「火攻？」

  大內川少將疑惑的看著平野大佐。

  「嗨咿，不是普通的縱火，而是專門的噴火器。」

  「原來是這樣。」

  大內川少將有些瞭然的點頭道：

  「看起來，國府的軍隊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般落後，他們的成長也非常迅速。」

  「是的，少將閣下，這一支部隊恐怕會對我們的工事造成很大的威脅，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哼。」

  面對平野大佐的提問，大內川少將輕哼一聲後說道：

  「我承認這樣的攻擊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實力上的差距並不是一些小伎倆就能過彌補的。

  報告長谷將軍，讓海軍的艦炮對八字橋一帶展開炮擊，我要讓那些為了這一丁點的勝利而慶祝的國府軍隊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恐怖。」

  「嗨咿！」

  八字橋附近。

  已經完成作戰指令的周衛國派人去通知了還在潛伏點等待的路鋒他們後，便開始收攏人員裝備，準備向持志大學方向轉移。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橫肉的軍官找上了他。

  「兄弟你好，我叫邱雨庵，你就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

  「邱團長你好，我叫周衛國。」

  「周衛國，中央軍校的？」

  「沒錯。」

  「那你可得叫我一聲學長了。」

  聽聞周衛國和自己一樣同是天子門生，邱雨庵的臉上越發熱情。

  「學弟，你這一仗打的是真不錯，學長這次是沾了你的光了。」

  聞言，周衛國卻是搖搖頭道：

  「這和我沒太大的關係，主要是營長的功勞，還有就是兄弟們訓練的好。」

  周衛國想到剛才作戰時大家的表現，心中也是一陣讚嘆，他剛才幾乎都沒有下達什麼命令，但是每個人都能各司其職的將任務給做好。

  讓周衛國產生了放頭豬到自己的位置上，也能指揮好剛才的戰鬥的錯覺。

  「營長？不是說你是指揮官嗎？」

  邱雨庵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們這個營有點特別，營長有其他任務，所以是我暫代指揮。」

  「哦，那我就不多問了。」

  邱雨庵是個知道分寸的，他沒有再去打探其他的東西。

  倒是周衛國看著邱雨庵那些正在真地上搜撿著那些死去日軍的屍體，收集戰利品的部下們後，忍不住皺眉說道：

  「學長，伱要不要讓部下們都先集合一下？」

  「集合幹什麼？這個時候他們都在忙著打掃戰場呢。」

  周衛國加重了些語氣，提醒道：

  「學長，這可不是純粹的陸軍作戰，日本人可是有軍艦的。」

  聽到這話，邱雨庵頓時臉色一變。

  「學弟，學長欠你個人情！」

  轉身向自己的部下們跑去的邱雨庵一邊跑一邊大聲對著周衛國說道。

  周衛國倒是沒有太過在意，在看到路鋒的卡車開來後，他便走上前準備和路鋒匯報一下情況。

  「嗡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的聲音令周衛國的眉頭再度皺起。

  「所有人，就近尋找掩體隱蔽，準備迎接炮擊！」

  聽到周衛國的命令後，原本還在路上集合行進的「風」字營戰士們迅速的分散開來，找尋著身邊一切可以依靠的掩體隱蔽。

  另一邊，邱雨庵也是大喊著讓部下們找地方掩蔽，他本人更是迅速的鑽進了還在冒煙的日軍碉堡里。

  「營長，看你的了。」

  周衛國跳到卡車車斗里，對著路鋒說道。

  裝甲里，路鋒摘下了阻礙視野的頭盔移動到卡車尾部。

  抬眼望去，天空中兩架九四式水上偵察機正在從南北兩個方向飛來。

  後世常說，日本軍隊是在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術來打第二次世界大戰。

  紅黨也曾經總結過日軍的經典戰術：步兵沖，炮兵轟，炮兵轟完步兵沖。

  雖然這套戰術聽上去十分簡單，但並不意味著裡面就沒有學問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炮兵怎麼才能打的准？

  要知道現在的火炮可不是古早的那種直射火炮，許多火炮的射程高達十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

  一炮打出去，炮兵根本不知道打在了什麼地方，打擊的效果是怎麼樣的。

  這時候，步炮協同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最前沿的步兵要把炮兵的攻擊效果實時回傳給炮兵，而炮兵要根據步兵發來的數據校正火炮的瞄準參數。

  相當於步兵變成了炮兵的眼睛。

  像是許多的炮兵部隊，也會設立專門的前沿觀察哨，以更好的對火炮的彈道進行及時的修正。

  再到後來，隨著飛機的出現，飛機駕駛員能夠以一種更加值觀的視角，對火炮進行引導，也就使得步炮協同逐步發展為了空地協同。

  這也是為什麼，二戰的許多戰艦上都會配屬偵察機的原因。

  相較於比較穩定的陸軍火炮陣地，軍艦漂泊在水面上，一直都是處在一個動態之中，再加上開炮後的巨大後坐力使得艦體發生偏移，所以艦炮每次開炮後，都要對彈道進行調整。

  不然就沒辦法做到精確打擊。

  換而言之，當空中出現水上偵查飛機的時候，就意味著艦隊的炮擊快要到了。

  「轟」

  果不其然的，在那兩架飛機還沒有進入路鋒的射程之前，一發巨大的炮彈便呼嘯著砸到了八字橋附近。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將周遭房屋的玻璃都給徹底震碎了，許多在附近搜撿日軍戰利品，沒來得及躲避的中央軍士兵直接被炸成了齏粉。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是接連幾枚炮彈帶著可怖的呼嘯聲從天而降。

  一路從45號建築炸到了八字橋以東的中央軍陣地上。

  看著不遠處那近乎於毀天滅地般的場面，卡車上的鄭樹森等人都是臉色一白。

  唯有路鋒，因為有著之前在東北被炸過好幾次的經驗在，面對這樣的場面倒還算平靜。

  他端著對空觀測鏡，在左右兩架偵察機上來回打量著。

  『快點過來，快點過來，過來給你們吃點好的。』

  路鋒在心中暗暗念叨著。

  天空中，南面的偵察機上，瞭望員江口武馬恨恨的吐了一口污水。

  日本是個資源稀缺的國家，所以他們製造的工業產品都里里外外的透著一股小家子氣。

  而作為艦載偵察機，九四式水上偵察機的尺寸、載重能力也十分有限，為了能夠盡最大可能的提升續航能力，九四式水上偵察機的各種設備能拆就拆，能省就省的。

  以至於連無線電設備都拆沒了，飛行員只能靠著指南針和陀螺儀來辨別方位，唯有瞭望員靠著發報機來和總部進行聯繫。

  若是晴好天氣的話，還沒什麼。

  可遇上像這樣的惡劣天氣，就非常考驗飛行員和瞭望員的經驗技術了。

  尤其在這種天氣，機艙蓋關閉的情況下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況，想要偵查清楚情況就必須要把艙蓋打開，敞篷兜風，劈頭蓋臉的用腦袋來接雨水，那叫一個遭罪。

  所以若非必要的話，沒幾個人願意在這種天氣條件下起飛出勤。

  然而因為駕駛員三浦吉出身低位，一直都受到其他機組人員的打壓，以至於和他同組的江口武馬也遭受牽連，不得不經常接這種倒霉任務。

  「江口君，觀察的如何了？」

  「閉嘴，再靠近一點，這麼遠我哪裡能看的清楚？」

  「好的。」

  駕駛員三浦吉不敢犟嘴，日本是個極度階級分化的社會，三浦吉雖然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名飛行員，但始終都是飛行員中地位最低的那個，備受欺凌。

  在江口武馬的催促下，三浦吉駕駛著飛機靠近到了八字橋的上空。

  另一邊的那架偵察機似乎也是因為大雨遮蔽視野，選擇了抵近偵察。

  差不多飛臨八字橋上空後，江口武馬擦了擦臉，端起望遠鏡向下探出頭打量起來。

  日軍艦炮的口徑都是200毫米往上的，炸出來的彈坑哪怕是在這樣的下雨天也依舊十分明顯。

  觀察好彈著點的數據後，江口武馬便準備蓋上艙門，向艦隊司令部匯報情況。

  就在這時，江口武馬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防空火力，快規避！」

  江口武馬才剛喊出來，那一片密集的彈丸便直接撞在了這架偵察機上面。

  在江口武馬驚恐的目光中，那一發發的彈丸在穿透機體薄弱的外殼後鑽進了機艙裡面。

  隨後，當著江口武馬的面爆炸開來。

  「轟轟轟轟.」

  地面上，卡車旁邊的周衛國、鄭樹森他們都是被機關炮連發時的爆響給震得一陣恍惚。

  「彈夾！」

  路鋒大喊著，裝備欄里的蘇羅通機關炮被他給取了出來。

  鄭樹森、鄭饅頭兩人立刻回過神來，一人卸一人裝的，幫著路鋒換上了新的彈夾。

  隨即，機關炮消失不見。

  「轟轟轟轟.」

  爆炸聲再次響起，二十發炮彈組成的密集彈幕撲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的偵察機。

  待到路鋒這個彈夾打完，又換了一個新彈夾之後，天空中最先遭受攻擊的那架偵察機才凌空爆炸。

  緊接著，另一架飛機也爆炸開來，受損程度更勝前面那架飛機，幾乎是當場解體，碎成了滿天的飛屑。

  「好！」

  周衛國等人見狀，都是忍不住大聲叫好。

  哪怕是已經見過路鋒的神奇，可真正看到路鋒如此輕易地就將天空中的兩架日本飛機都給打下來的時候，眾人心中依舊是一陣激動。

  有這麼精準的防空火力在，日軍的空中力量對他們可以說是毫無威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