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苗頭
四月五日，農曆的清明節。
有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
但是在這一天，上海灘的雨格外的大。從昨晚開始，天上就開始累積起了厚重的烏雲，把天空壓得低低的，令所有在這烏雲底下的人都是有些壓抑和焦躁。
是夜，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一場雨從晚上下到了白天，也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匯聚起來的水流沖刷了整個上海灘，在黃浦江里翻湧出黃濁的浪濤。
也就是在這樣一個風雨交加的日子裡，路鋒乘火車從首府返回了上海灘。
走出火車站，看著這座離開了月余的城市，路鋒沒有什麼「上海灘，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感慨。
他只是默默的撐著傘，匯入了雨幕中的匆匆人流之中。
一個小時後，租界區的一間安全屋內，換了身乾爽衣服的路鋒，見到了已經完全轉變成一副睿智精明的商人模樣的龐德。
現在的龐德，已經是當下上海灘動工的眾多青黴素生產工廠中，規模最大的民生製藥廠廠長。
只不過卻沒幾個人知道，這位旁廠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這個工廠給開起來。
「馬先生，好久不見，你還好吧？」
一個多月沒有路鋒的消息，龐德也是有些擔心的，就他所知，干情報工作這一行的，每天都是在生死線上徘徊，比混黑幫還要危險許多。
路鋒聽出了對方言語裡的關心，笑著點頭道：
「還好，一個多月不見，龐先生你倒是看起來挺不錯的樣子。」
「還是多虧了馬先生你的福，我才能有今天。」
「好了，咱們也別客套了，據我所知，你能出來的時間也不長。」
「的確，現在這些日本人可是盯我盯得緊。」
龐德點頭道。
青黴素的生意有多大的利潤，池田隆一自然是非常清楚的，這一筆生意做好了，利潤只怕是會比煙土貿易還要高出不止一籌。
畢竟煙土是有價的，性命可是無價的。
所以在龐德找上他說明情況後，池田隆一立刻就聯繫了自己身後的財閥和軍隊高層。只可惜後來馬素教授的一招公之於眾，打破了池田隆一想要獨占青黴素的想法。
可是接下來，龐德又給池田隆一提供了另一種思路，那就是靠著日本的渠道，在上海灘建設一個規模宏大的青黴素生產工廠，以產量和成本的優勢，徹底的把國府的青黴素生產廠家給打壓下去，掌握市場的定價權。
就像日本在中國的其他行業那樣。
池田隆一稍作考慮後，就答應了龐德的計劃，並且請求龐德來擔任這個工廠的廠長。
至於理由，一方面如果廠長是個中國人的話，民生製藥廠就不容易因為當下國府已經被逐漸點燃的抗日熱情所抵制。
另一方面，龐德的個人能力也確實足夠，當初路鋒就想過要讓龐德給自己當製藥廠的廠長來著。想要讓池田隆一另外找個和龐德差不多的人出來擔任製藥廠的廠長的話，他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個合適的人來。
龐德就是把這些都算計到之後，才會大膽的向路鋒提出要坑日本人一手的想法。
「現在製藥廠的建設進度到哪一步了？」
「目前三民路上的工廠已經打好了地基，廠房正在加緊建設中。為了這個青黴素工廠，池田隆一從日本拉來了上千萬日元的投資不說，還拿出一部分股份收買了張會長。
財力、人力都十分充裕的情況下，工廠的建設速度可以說是一日千里，池田隆一是鐵了心的想要在明家的青黴素生產線投入使用前，把民生製藥廠給辦起來。
據我所知到的消息，目前生產設備什麼的，都已經在運往這裡的路上了，只等廠房一建好，這邊就能立刻把設備安裝上去。」
「也就是說，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面對路鋒的問題，龐德點點頭道：
「沒錯，按照我的估計，再有十天左右，那批設備就應該要送到了，我們最好在那個時候動手。要不然等設備安裝上去，再拆下來就比較麻煩了。」
「嗯，我知道了，我這次來就是安排這件事情的。」
想了想，龐德開口道：
「馬先生，相比於把生產設備什麼的弄出來，怎麼處理這些東西才是更棘手的事情，不知道這方面馬先生你想好沒有？」
這些生產設備，原本龐德的意思是動手毀掉，坑一把日本人就是，可路鋒的意思卻是想要把這批設備給弄走。
要知道這些都是專業的醫藥生產設備，就算路鋒能弄走，也是沒辦法出手的，那樣只會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聽到龐德的話，路鋒笑道：
「這個就和你沒關係了，我會處理好的。說起來比起這些設備什麼的，你的退路才是大問題，怎麼，你還沒想好要去哪裡嗎？」
要是這一單做成，龐德在日本人那邊的仇恨可就拉滿了，為了保證龐德的安全，路鋒給了龐德兩個選擇。
要麼北上尋求紅黨庇護，要麼直接漂洋過海的去美利堅。
只不過龐德一直都沒有給個準確的回覆。
聽到路鋒這個問題，龐德也是遲疑了許久。
「這件事，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嗯，沒事。反正不行的話，我也能維護伱。」
路鋒點點頭。
龐德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而是轉頭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對了，前幾天我在和池田隆一見面的時候，意外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道對馬先生你有沒有用。」
「什麼消息？」
「日本人在安南那邊下了一筆很大的訂單，主要是購買糧食、橡膠之類的。」
「安南？」
路鋒想了想，安南現在是法蘭西的殖民地，日本人去那裡買糧食和橡膠？
據路鋒所知，當下的日本又沒發生什麼災害，再加上占據了東北等地的情況下，他們應當是不缺糧食的。
那麼，日本人買糧食就只能是為一個目的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掰著指頭算算，距離「七七事變」也就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戰爭的苗頭，早已浮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