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橫禍
「啪嗒」
昏暗的船艙里,一聲輕微的脆響過後,路鋒借著舷窗的微光,看了看手裡的懷表。
下午五點十三分。
從「長壽山丸」號離港起航到現在,它已經航行了十個小時。
根據路鋒之前打聽的消息,從丹東到上海灘的航程大概就是兩天半、三天的樣子。路鋒的動手時間,選定在第二天的夜晚。
目前的話,路鋒估計這艘船現在應該是快要進入山東半島一帶的海域了。
相較於上一次「彌生號」的煙囪管,這一次潛入「長壽山丸」號的航行體驗要好上了許多。
得益於這一路上比較好的海況和「長壽山丸」號不同於軍艦的,追求平穩的船體造型,使得路鋒都沒有什麼顛簸的感覺。
至於說貨艙距離輪機艙太近,輪機運行產生的噪音、高溫什麼的,都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尤其是高溫這點,在這寒冷的大冬天裡反倒是成為了一個優點。
要說還有什麼缺點的話,也就只剩下光線昏暗,通風效果很差這兩點。但是好在貨艙里的味道並不是很難聞,反而有一股濃重的油料香氣。
路鋒之前就檢查過,這貨艙里除去軍火和煙土之外,還有大量的豆油。
想想也是,「長壽山丸」號的運載量高達上千噸,而這些軍火煙土加起來才不過兩百噸,剩下的運量自然不能說就這麼空著。
要知道這年頭的大豆,以及相關豆製品在國際市場上可是非常緊俏的,有著「大豆換美元」的說法,前幾年大豆一度占據了國府外貿出口的榜首。
只不過隨著「九一八事變」的發生,最大的大豆產地東北落入日本人手裡以後,國府的大豆出口貿易也就此一落千丈。
即便是這樣,前幾年國府依舊是用幾百萬噸的大豆,從日本人手裡換來了一艘新的軍艦。
由此可見大豆的價值有多高。
軍火、煙土、豆油,這三樣東西仿佛就是日本人侵占東北後,進行殖民掠奪行動的一個縮影。
合上表蓋,路鋒準備趁著外面還天亮著,把晚飯給解決掉。拿出提前備好的吃食和水,路鋒就這麼湊合的吃完了晚飯。
隨著外面的天色越來越黑,當月亮開始爬上海平面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路鋒在貨艙里的第一個白天就這麼安然的過去了。
在這一天的時間裡,哪怕是身處貨艙之中,路鋒也是從四周傳來的各種交談中,被動的了解到不少關於「長壽山丸」號的事情。
譬如這艘船的船長叫谷山守一,是個喜歡發酒瘋的酒蒙子,輪機長金浩賢是個人品很差的爛賭鬼之類的。
果然如劉三所說的那樣,在船上彼此之間真的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吃過晚飯,路鋒就躺回了自己布置好的小角落裡,在「長壽山丸」號抵達動手的地方之前,他都準備就這麼窩在貨艙里不動彈,以免被人給發現了。
「八嘎呀路,你這東西是給人吃的嗎?」
「哐當」
「太君,饒命啊。」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他就要被打死了。」
突然間,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了過來。
路鋒聆聽片刻後,拳頭握緊。
他覺得,自己怕是要改一改自己的行動計劃了。
張大河、張二河兩兄弟是丹東本地人,小時候父親還健在的時候,一家人的生活也還算過得去。
可是前幾年,日本人來了。
他們或巧取,或豪奪的,把丹東港這邊的船家都給擠兌霸占掉了,其中就有張家兩兄弟的父親。
自家辛辛苦苦買來的貨船被日本人給搶走,張家兄弟的父親氣的一病不起,就此離世。
為了養活家裡人,張大河不得不投入日本人的名下,靠著從小跟著父親開船的本事,成為了「長壽山丸」號上的一名水手。
在弟弟張二河長大一些後,張大河的壓力陡增。正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張二河正值長身體的時候,靠著張大河一個人想要讓他吃飽,屬實有些力不從心。
思來想去的,張大河拿著自己娶媳婦的家底買通了船長谷山守一,把張二河給安排到了船上的廚房裡打下手。
雖然說兩兄弟都在日本人手底下干工,讓老娘在家裡面頗有些抬不起頭來。
可能怎麼辦呢?總要餬口的啊!
張二河上船後,有著張大河的幫襯,倒也沒怎麼吃虧,最多也就是谷山守一喝醉後,會打上他幾頓。
可終歸是能吃飽了。
再說,船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沒挨過谷山的毒打?
就這樣,兩兄弟在「長壽山丸」號上一干就是三年,張二河也算是長成了一個標準的大小伙子。
張大河計劃著,等今年攢一筆錢,幫著弟弟說上一門親事成家,自己也算是盡到了兄長的職責,待到將來也有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
抱著對於未來的期待,兩兄弟開始了這一次的航程。
只是很快,見多識廣的張大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敏銳的注意到,這一批的「乘客」們有些不太對勁。往日裡脾氣暴躁的船長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態度放的十分端正。
就連那個往日裡從不離手的酒瓶子,谷山船長都沒有拿出來過。
很明顯,這群人的身份不一般。
為此,張大河特意找到張二河,好生的叮囑了一番,要他在給這些人準備飯食的時候多注意一些,千萬別惹他們生氣。
張二河雖然年輕,但卻是個聽話懂事的,他知道哥哥不會無緣無故的交代自己這些,所以在備餐的時候,他都是小心得很。
原本張大河看著中午的一頓沒什麼問題,心情都放鬆了不少,以為不會有什麼事情。
可沒想到,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一名「乘客」就發飆了,他不但砸掉了吃飯的餐盤,還把上菜的張二河給狠狠的打了一頓。
原本就一直掛心這邊的張大河在聽到食堂傳來動靜的時候,就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當他進入食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弟弟張二河被兩個人抓著,任由另外一人拳打腳踢。
張大河急忙跑到了一旁正在吃飯的谷山船長面前,開口懇求道:
「太君,饒命啊。」
谷山船長不為所動,繼續吃著自己的晚餐。
眼看谷山船長不願多事,張大河又跑到正在打人的幾人面前,跪地求饒道: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他就要被打死了。」
「八嘎呀路,給我滾開。」
打人者直接就是一腳把張大河給踹開了,隨後繼續對著張二河拳打腳踢起來。
張二河的氣息肉眼可見的變得衰弱起來。
「你們說,津田君還要多久才能打死那個支那人?」
「我覺得不超過三分鐘。」
「我賭五分鐘。」
「這個支那人看起來比較健壯,我覺得他能堅持十分鐘。」
食堂的飯桌上,一群日本人嬉笑的看著這一幕,甚至開始了賭博下注,看張二河還有多久會被打死。
作為經年在「長壽山丸」號上工作的水手,張大河自然是懂日語的,從這群人的話語裡,他明白了,並不是張二河做錯了什麼才引來對方的毒打。
純粹是這些人坐船無聊了,沒有娛樂活動的情況下,主動找茬,想要殺個人來「放鬆放鬆」。
而張二河,就是被他們挑中的倒霉蛋。
張大河看著氣息漸弱的弟弟,又看了看在一旁端坐的谷山船長。
接著,他又環顧了周圍一圈。
入目的,儘是些喜笑顏開的面孔。
張大河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一樣是人,他們竟然可以如此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同類?
他只是想要在這個世道上活著,想要把自己的家人照顧好,想要養家餬口過日子而已,他們兩兄弟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都已經放下了父親的仇恨,放棄了家族裡的面子。
為什麼?這些日本人還要如此的對待他們?
看著即將喪命的弟弟,張大河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團火被點燃了。
他抽出自己的隨身短刀,在一群人的驚呼聲中,朝著那個打人者就是飛撲了上去。
感謝書友們投出的推薦票和月票支持,知名不具,感激。
不多說話了,加油碼字,爭取再來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