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要交皇糧的時候。
白嘉軒和鹿子霖組織大家一起交皇糧。
白嘉軒家。
周強卡著飯點去了。
仙草正在做油潑麵。
「小強來了,一起吃碗麵吧?」白嘉軒熱情招呼。
上次在鹿子霖家,周強又幫了白嘉軒。
白嘉軒和周強的關係,更好了。
「行,嘉軒哥,今天再嘗嘗嫂子做的油潑麵。」周強沒有客氣。他卡飯點來,就是要吃仙草做的油潑麵。
周強覺得仙草做的油潑麵,有家的味道。
當然,周強不是空手來的,他帶了點自己做的豆腐,隨手遞給過來打招呼的仙草。
「正好做小蔥拌豆腐。」仙草對周強印象很好。
因為,仙草和白嘉軒的婚事,周強幫了大忙。
在仙草眼裡,
要不是周強,仙草和白嘉軒的婚事成不了。
要不是周強,沒有那樣體面的婚禮。
要不是周強,仙草洞房花燭夜得獨守空房。
所以,仙草對周強很感激。
「三哥,最近忙啥呢?」周強跟鹿三打招呼。
之前,搭蔬菜大棚啥的,周強找鹿三幫的忙。
周強一個人,有些活兒幹不了,需要找人幫忙。
周強找鹿三幫忙,沒出錢,就讓吃了幾頓飯。
「沒忙啥。」鹿三應了一聲,話不多。
「黑娃呢?」
「不知道去哪兒耍了。」鹿三蹲在地上,抽旱菸。
「嘉軒哥,我伯怎麼樣?身體還好吧?」
「好著哩。上回拉肚子,喝了你給的黃蓮,沒多長時間就好了。」
「那就好。」周強拉了幾句家常,開始說正事,「嘉軒哥,縣城這幾天不對,聽省城回來的人說,年頭變了,皇上沒了。」
「啥?皇上沒了?」白嘉軒一驚。一旁的鹿三也一臉驚訝。他們都還不知道皇上沒了。
「是啊,說是革命了,不知道咋回事。
交皇糧的地方,有幾個當兵的,還到處抓人剪辮子。
以前衙門裡當官的,都不見了。」周強經常去縣城。
看到了穿粗布軍裝、扛槍的、短頭髮軍人。
之前清朝衙門的官員不見了。
「啥?抓人剪辮子?」白嘉軒和鹿三又是一臉驚訝。他們頭上的辮子,上百年了,早已根深蒂固。
想要一朝把辮子剪了,難,很難!
頭上的辮子,到了二十一世紀,都有很多人沒有剪掉。
「還好我辮子早就沒了,也沒人抓我。」周強一臉慶幸,他之前剃了禿頭。
「這好好的,皇上怎麼就沒了?」白嘉軒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我也不知道。嘉軒哥,皇上都沒了,咱們還交皇糧嗎?」
「皇糧?」白嘉軒也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交皇糧。
「嘉軒哥,要不咱們等等,讓人去縣裡看看情況,咋樣?」周強知道現在去交皇糧,等於白交。
「行,那就再等等,看看情況再說。」白嘉軒點頭答應。不過,他臉上還是一臉迷茫。
他姐夫還沒回來,他還想問問他姐夫,皇上沒了,以後該咋辦。
片刻後。
「嫂子,你做的油潑麵真好吃。」周強已經吃了兩碗了。
「面還有呢,再給你來一碗?」仙草還沒顧上吃飯,在一旁伺候著呢。
「好,那再來一碗。」周強還是沒客氣。
「小強,你這豆腐做的不錯,以後我每天讓三哥去你那兒換豆腐。」白嘉軒也吃的滿面油光。
「行,以後我多做點。」周強做的豆腐比別人家好,名聲已經出去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去他家換豆腐。
沒幾天。
鹿三去周強家換豆腐。
「小強,你知道不,得虧沒去交皇糧。」
「咋了?」
「那交皇糧的,好些被剪了辮子。有跑的快的,跑了,可皇糧丟了。」
「啥?皇糧丟了?」
「是啊,皇糧丟了嘛。」
「這皇糧丟了,過些日子,官府讓交皇糧咋辦?」
「可不就是說嘛,要是再讓交皇糧,還不得餓死。」
「三哥,咱們的皇糧沒丟吧?」
「沒丟,還沒敢交呢。」
「那就再緩緩。」
「對,再緩緩。」鹿三換了一大塊豆腐,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天。
朱先生終於回來了。
白嘉軒急忙跑去找朱先生。
朱先生住的地方不在白鹿村。
而是在離縣城不遠的一個坡上。
這裡有一座書院,白鹿書院。
朱先生就住在這裡。
「姐夫,你回來了。」白嘉軒是跑著來的,出了一身汗。
「回來了。」朱先生一身長衫。他是清朝的舉人,是讀書人。讀書人就要穿長衫,跟白嘉軒穿的衣服不一樣。
白嘉軒看著朱先生,心裡有很多話,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聽你姐說,你結婚了?」朱先生隨意問。
「是,結婚了。」
「聽說你結婚當晚,還去祠堂了?」
「對。」白嘉軒點點頭,不知道咋解釋。
「有個周強的後生,還給你講了個故事?」
「是。」
「我聽你姐說這個故事了,說是一個叫曾阿牛的後生」朱先生把周強講的故事大概說了說。
「是這樣。姐夫,我燒不死仙草吧?仙草能生生不息吧?」白嘉軒問了心裡一直擔心的事。
「燒不死。
咋能燒死呢。
你看這遍地的野草,一年又一年,一直都生生不息呢。」朱先生笑著說。
朱先生覺得周強講的這個故事挺不錯,起碼能騙得了白嘉軒和那些鄉民,讓白嘉軒不糾結『睡死仙草』這個問題。
「那就好,我就怕害了仙草。
姐夫,仙草這女子可憐呢。
饑荒沒餓死,瘟疫沒病死。
可別讓我給禍禍死。」這就是白嘉軒的心結。
他不想害死仙草。
他覺得他『命硬克妻』,怕把仙草剋死。
「放心吧,死不了,日子還長著呢。
聽說那個周強才十三四歲?」
「對,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爹媽半年前病死了。
那時,周強也差點病死。
後來,有人要強占周強家的地,我去幫著照看了一下。」白嘉軒幫了周強不小的忙。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白嘉軒,周強的下場恐怕不好說。當然前提是周強只是個普通人。
「應該去幫幫。」朱先生點點頭,他對周強有點興趣了。但也不急著見周強,日後總能見到的。
「姐夫,最近聽說年頭變了,皇上沒了,交皇糧還被剪辮子。」
「是啊,皇上沒了,世道變了。」朱先生目光深邃,看向長安城。他對外面的情況,知道的更多。
連他都吃驚外面的變化。
外來的洋人越來越多,對大夏影響也越來越大。
但,大夏人活的,越來越不像人。
「姐夫,這皇上沒了,往後日子咋過?」白嘉軒一直不知道,皇上沒了,以後該咋辦。
「該咋過就咋過。」
「姐夫,那皇糧還用交嗎?」
「遲早要交,不過,名字得改一改,不叫皇糧了。」
「叫啥都行,反正都要交糧。
姐夫,先前得虧我們沒去交皇糧。
聽說有好幾個村的皇糧丟了,好些人還被剪了辮子。」白嘉軒一臉慶幸。
「辮子.」朱先生笑著搖搖頭,沒說什麼。
「姐夫,你回來就好了,要不然我這心裡空落落的。」白嘉軒又跟朱先生,拉了會兒家常,才回家。
時間又一天天過去。
周強家的大院子,都被利用起來。
大棚菜。
小魚塘。
牛棚。
豬圈。
雞窩。
地龍養殖。
院子外面的堆肥。
還有豆腐棚,小酒坊,等等。
周強做了很多事。
地里的莊稼,藥材啥的,該種的都種上了。
周強預估了一下年收入,感覺還不賴,上百塊大洋應該沒問題。
「今天的豆腐換完了,明天請早!」周強家的豆腐,一直暢銷。
來換豆腐的人,絡繹不絕。
「要不要把田小娥,提前買過來?」周強有打算找個幫手。
「小強,你家咋還有一股酒味兒?」鹿三問。他剛換了一大塊豆腐,是周強專門留的。
「三哥,我釀了點酒,你等等,我給你打一壺,回去你和嘉軒哥嘗嘗。」周強說完就去打酒了。
片刻後。
周強拿來一小壇酒。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鹿三急忙拒絕。
「有啥使不得的,覺得好喝了,就來換酒喝。」周強硬塞給鹿三。
「拿啥換酒?」
「啥都行,糧食,豆子,山貨,藥材,都能換。」周強什麼都收,來者不拒。
他家裡攢的東西多了,就送到省城賣了。
周強最近看不上縣城了,覺得價格低。
他會去省城買賣東西。
順便看看外面的變化。
「那我回去跟少東家說說。」鹿三剛要走。
這時,李寡婦過來了。
「小強,你這裡缺人手嗎?我能幫你換豆腐。」李寡婦想在周強這裡,找活兒乾乾。
「不缺,不用了嫂子。」周強直接拒絕。他不想跟李寡婦有瓜葛。他一個年輕後生,不能壞了名聲,要不然娶不到好媳婦。
「要缺人手了就說,我這一天也沒啥事,閒著呢。」李寡婦不著急走。
「子霖哥最近忙啥呢?」周強突然問了一句。
「他在忙」李寡婦差點說漏嘴,「我哪兒知道。」
李寡婦急忙走了。
她跟鹿子霖的關係,時間久了,村里人都知道,被周強當面點破,李寡婦有點掛不住臉了。
日子繼續過。
周強的小日子不錯。
每天小酒喝著,嫩豆腐吃著,還時不時有肉吃,還自己做油潑麵,日子美得很。
這天,周強閒著無聊,盤算起田小娥。
「田小娥年紀還太小,估計她爹田秀才不會把她賣了。」
「不過也不一定,還是抽空去趟關外,托人問問。」
「去關外的話,有些麻煩,路上怕是有土匪。」
周強當然不怕土匪。
不過,周強一個半大孩子。
一個人跑去了關外,遇見土匪,還把土匪殺了,這多少有些不合理啊。
另外,周強怎麼就知道,關外田家村的田小娥?
有太多不能解釋的地方了。
田小娥的事,周強還需要盤算盤算。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白鹿原上突然多了不少災民。
周強的豆腐攤,白嘉軒來了,鹿子霖也跟來了。
「小強,你經常去省城,知道外面為啥這麼多災民嗎?這也沒鬧啥災的。」白嘉軒問。鹿子霖在一旁聽。
鹿子霖對周強還有點意見。之前,周強贏了鹿子霖不少錢,還攪和了壽宴。
「知道,長安城外來了清兵。」周強去省城的時候,已經聽說了清兵的事。
「啥?清兵?」白嘉軒一臉驚訝。他平時只顧在地里忙活,顧不上外面的事。
「對,聽說清兵又打回來了,二十萬清兵,要把鬧革命的都殺光呢。」
「鬧革命的?」
「對,就是那些剪了辮子的。」
「剪辮子的?得虧沒交皇糧,咱的辮子還在。」
「壞了,我的辮子沒了,會不會把我當成鬧革命的殺了?」周強故意胡扯。
「不會,你還小。」白嘉軒沒有多待,他又去找朱先生了。他想問問,這外面是不是皇上要回來了?是不是要交皇糧了?
鹿子霖也跟著去了。
白嘉軒做的事,鹿子霖都喜歡搶著做。
白嘉軒家。
白秉德一臉焦急,對朱白氏說:「你怎麼不攔住他呀?」
朱白氏就是朱先生的妻子,白嘉軒的姐姐。
剛才,白嘉軒去找朱先生。
朱先生不在,去了長安城。
長安城外有清兵,朱白氏擔心朱先生,六神無主,便跟著白嘉軒回到白家。
「我,我攔得住他嗎?」朱白氏反問一句,接著說:「早上他得到消息,有很多清兵往這邊來,說是要血洗長安城。
他就急得在書院裡亂轉悠。
說要進城去找那個張總督,讓總督想辦法退兵。
沒多久,總督的人就來找他。
他就跟著去了。」
「唉,那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他幹嘛非要往槍口上撞。」白秉德擔心女婿。
「他爸呀,這人還得攔回來嘛。」白嘉軒母親白趙氏也擔心女婿。希望有人把朱先生叫回來。
「應該攔回來。」白秉德點點頭。
「我去吧。我去攔姐夫回來。」白嘉軒開口了。
這種事,一般人都躲著不去。
但白嘉軒不是一般人,他要去接回朱先生。
片刻後。
鹿三趕著驢車往村口走,白嘉軒和仙草在後面走著。
白嘉軒要去長安城。
仙草一臉不舍,但也沒攔白嘉軒。
仙草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村口。
「行了,回吧。」白嘉軒跟仙草告別,「到那兒了,拉上姐夫就回來了。」
「我有喜了。」仙草說了一句。
「行,回吧。」白嘉軒沒聽見。
「我懷上了。」仙草又說了一句。
「嗯」白嘉軒點點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啥?」
「我說我懷上了。」仙草懷孕了。
「真的?!」白嘉軒眼睛瞪大了,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真的!」仙草也是一臉高興。這個年代,懷孕是好事。
白嘉軒一個高興,把仙草抱了起來。
「幹啥呢?這光天化日的。」一道聲音傳過來。
周強來了,他笑嘻嘻的,「嘉軒哥,嫂子,你們這是幹啥呢?」
「哈哈,小強,你嫂子懷上了。」白嘉軒一臉高興。
「啥?嫂子有喜了?這是好事啊,該吃頓好的,慶祝一下。」周強也一臉笑意。
「現在顧不上慶祝,我得去趟長安城。」想起朱先生,白嘉軒有些發愁。
「去長安城?這兵荒馬亂的,為啥要去?」
「我姐夫去了長安城,說是要退清兵。」
「啥?朱先生要勸退二十萬清兵?」周強一臉驚訝,「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呀。」
「對,我姐夫不想讓打仗。」聽到要掉腦袋,白嘉軒一臉擔心。
周強一臉佩服:「嘉軒哥,朱先生此舉仁義啊!」
「是仁義。不過,我得接他回來。」
「我跟你一塊兒去吧?省城我去的多,路熟。」
「不用,我和三哥去就行。」白嘉軒擔心長安城有危險,不想讓周強冒險。
「多個人多個主意,我去了也許能幫上忙。」周強說著就跳上了鹿三趕的驢車。
「這」白嘉軒還想說什麼。
「就讓小強去吧。」仙草覺得,周強關鍵時候能靠得住,確實能幫忙出主意。
「好吧。」白嘉軒答應了。
「你答應我,安生回來,不許在外面生事。」仙草低聲囑咐白嘉軒。
「放心吧,拉上姐夫我就回來了。」
仙草看向鹿三和周強,「三哥,小強,嘉軒性子硬,遇事不會拐彎,你倆勸著他點兒。」
「哎。」鹿三應了一聲。
「好嘞,嫂子,你放心吧,保證替你看好。」周強也應了一聲。
「那我走了。」白嘉軒跟仙草說一聲,跳上驢車。
「駕!」鹿三趕車出發了。
仙草目送他們遠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