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柜,你算一下,這老山參值多少錢,我們家怎麼都給你補上。」
當著夏元璋的面打孩子,確實不好看,有打臉夏元璋沒管教好的意思,朱開山也就暫時先停了手。
「朱大哥、傳文,我來不是讓你們家賠老山參的,這東西在希罕的人眼裡值錢,在不稀罕像傳武這樣的人眼裡,它就是一根難吃的草根。
我這次來,就是覺得有愧,辜負了你們的託付,傳武他志不在商,我實在教不了他什麼。」
夏元璋的意思挺明白的,就算你們對我們一家有救命之恩。
春和盛也收留不下傳武這樣一個禍害。
「夏掌柜,我沒想到這孩子這麼不成氣,給你們帶去那麼多麻煩,哪還敢這孽障再去麻煩你。
但是老山參還是要賠的,你不要擔心我們沒有,我們爺倆這次出去也賺了一點,怎麼都要幫著兔崽子給還上。」
「朱大哥,這老山參就不提了,你要再提就是催我夏元璋還你們家的救命之恩了,我們一家六口的命,也該算算值多少,傾家蕩產夠不夠。」
夏元璋確實沒有來朱家要錢的意思,拒絕的很堅決。
不知道朱開山爺倆帶了許多金子回來的情況下,朱家也不是能賠的起的樣子。
「夏掌柜,這兔崽子這一次不是惹的什么小禍,就這一苗老參,擱咱元寶鎮,夠九成九的家庭傾家蕩產的。
這麼大的簍子,怎麼能說揭過就揭過。這筆帳一定要記著,讓那小兔崽子長長記性。」
朱開山不是一個會推卸責任的人。
「爹,夏掌柜你們都不要爭了。一苗參影響不了咱倆家的感情。直接賠償就不說了,現在的事實回事老朱家欠夏家一苗老參。
什麼時候還夏家不催,但老朱家有能力之後,要還的時候,夏家也別推辭就完了。」
看著兩個人爭起來沒完,朱傳文插話說道。
以朱傳文目前對兩個人的影響力,還是適合說這個話的。
「那就這麼定了吧。」
應了之後,夏元璋因為把傳武退回來的事。
也沒好意思在朱家多待,吃頓飯喝點酒敘敘舊啥的,直接又帶傳傑回了鎮上。
「傳武,你給我過來。」
客人走了之後,朱開山自然要對傳武進行清算,又攥住了尺子,準備繼續把沒執行完的家法進行下去。
「爹啊娘」傳武就算比較皮實,朱開山一尺子一尺子下去,也把傳武打的皮開肉綻,哭爹喊娘。
平常被朱魏氏打的時候,傳武從來不吭聲,主要是打的輕。
「傳文,你怎麼還在這看熱鬧,也不說攔著點你爹。」
傳武喊起來之後,朱魏氏和鮮兒也就顧不得在另一個屋忙活針線,尋著動靜過來這邊朱魏氏就開始心疼兒子。
也是見識的問題,只是聽了不點,知道傳文惹了禍。
不清楚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娘,這小子不能不打了啊。如果是吃了老參算是他朱傳武無知,可以不知者不怪。但是傳武去商號學徒,偷拿偷吃人夏家的東西,這就是品性有問題了。」
朱傳文拒絕了朱魏氏。
當然不會聽話去攔,自己不願意管這沒腦子的二弟也就算了,但怎麼也不可能在朱開山管教的時候拖後腿,還是很樂意看到傳武受到一些教訓的。
「傳武,你讓娘說你什麼好,去了春和盛就這么半年,你都惹出多少禍了。」
在朱傳文的火上澆油之下,朱魏氏也拎起了一把掃帚。
也是這半年傳武一次一次在春和盛惹禍,包括不限於捉弄人,跟隔壁夥計打架,沒有做好掌柜安排的事。
朱魏氏都沒有管教,才縱容了傳武。
「鮮兒,咱們出去吧,給爹娘傳武一些空間。」
朱傳文拉著鮮兒就出了屋,回到了兩個人的東屋。
算是給傳武保留一點面子,沒帶著鮮兒圍觀這套男女混合雙打。
「打死你個孽障,你知道你爹舍那麼大個老臉,為你和傳傑,尋一門出路容易嗎。」
「之前是爹沒在家,放縱了你,什麼時候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沒有了,偷人家的東西。」
「知道你惹多大的禍嗎,你爹我去老金溝拼命,賺這麼一點錢,都沒有你糟蹋的快,知道你糟蹋掉的,能換多少人命嗎!」
就是換到了東屋,朱傳文和鮮兒也能聽清楚朱開山的怒火。
「傳文,咱真的不看一下了嗎,爹娘火氣那麼大,不能把傳武打壞了吧?」
關上門之後,鮮兒對著朱傳文說道。
「你想多了,咱們爹娘要真的下得去心去管教,傳武也不至於被慣成現在這個模樣。」
朱傳文心安的回道,只是用尺子和掃帚,根本打不壞人。
「傳文,你要不去勸一下傳武吧,這腚上還受著傷的,一直不吃飯哪成。」
炕桌上擺好了碗筷之後,朱魏氏對著朱傳文說道。
這一次的男女混合雙打,算是老朱家打孩子最重的一次。
傳武的屁股被雙打之後,勉強也算一個皮開肉綻。
外部的結果就是,傳武這幾天只能在炕上趴著,基本下不了坑,換不了什麼姿勢。
「娘,他不吃就不吃吧,犯了錯還跟咱們耍撅。吃個飯都還要人勸,這到底是他錯了還是咱們錯了,這是給誰上臉呢!」
朱傳文並不願意慣傳武的脾氣。
對於這一次挨揍,傳武並不服氣,所以選擇了絕食表示自己的態度。
看著已經不老小,但還是一副孩子脾氣。
證明這人這麼多年都沒長什麼心智,還是很幼稚。
第一天的時候,不怪傳武,是朱開山懲罰孩子,不讓傳武吃飯。
但後面兩天,是傳武撅脾氣犯了,自己不吃飯。
「傳文,他畢竟是你弟弟,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他這一直不吃飯,娘也吃不下飯呀。」
朱魏氏對著朱傳文懇求道。
「傳文哥,你要不願意的話,那我去吧,我去勸勸傳武,讓他吃上一點。」
順著朱魏氏的話,鮮兒跟著說道。
至於朱開山,飯菜上來之後,不動筷子,一言不發,目光灼灼的看著朱傳文,明顯也是想要朱傳文去勸勸傳武。
「別,還是我去吧,不就是讓他吃飯,還要讓人勸。要我說就是餓的輕,去年這時間,糧食那麼緊張的時候,他怎麼不鬧絕食。」
朱傳文在家的時候,有意無意都在避免鮮兒和傳武接太多。
不是不相信鮮兒,主要是不信任傳武。
傳武不是啥正常人,就是這小子連自己的嫂子都能喜歡,完全沒有忌諱。
就算相信兩個人之間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但讓兩個人接觸太多,讓鮮兒影響了傳武的擇偶觀。
非要娶一個像鮮兒一樣的女人,也是一件悲哀的事。
「傳武,這頓揍,你挨的挺不服氣是吧?」
朱傳文把飯菜乘出來一碗,就來到了傳武這屋,把碗放在了炕桌上面。
「就不服氣。」
傳武趴在炕上,梗著頭看了一眼朱傳文後回道。
年輕人氣性很大,比屯裡的老驢脾氣都大。
「你跟我說說,你憑什麼不服氣,你有什麼資格不服氣?」
「這頓揍挨的冤,我當然不服氣。那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就一根破草根,不好吃不說,還頂的我流那麼多血。
說你們記掛咱家的救命之恩,為了這一根破草根就不要我了,說什麼不忘恩情,氣死我了!」
按著傳武的邏輯,這頓揍最主要的原因,是被夏元璋給退了回來。
是夏元璋做的不好,把他朱傳文給退了回來,跟他朱傳武做了什麼沒有關係。
這沒什麼擔當的做想法,倒是挺朱傳武的。
「所以說,你朱傳武做的都對,錯的都是夏元璋是不是?」
傳武的這個腦迴路,朱傳文有點理解不了。
大概是覺得朱家對夏家有恩,夏家糾結應該無條件包容。
「本來就是,不就是商號夥計嗎,他不讓我去,我還不稀罕去了。就憑我這身板,在這麼大的關東,做什麼事養活不了我自己。」
雖然現在還很狼狽,被揍的幾天下來坑,但是傳武依然自信自己的身板。
完全的莽夫,什麼都想著蠻幹。
「現在不是你給自己掙口飯吃的問題了。你捅了那麼大的簍子,你這麼男人,總該自己自己補上的吧?」
朱傳文順著傳武的思路說道。
「賠就賠,不就是一破草根嗎!」
傳武輕鬆的說道,沒文化真可怕,沒文化還不願意多學就更可怕。
「什麼破草根,那是一株上了年份的老山參,是寶貝,是你在地上隨便能薅跟草能比的嗎?」
和傳武交流,很容易就會陷入到一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狀態。
所以最好的溝通方式,還是拳頭。
目前這個階段,這孩子只能理解到這個程度。
成熟之後,能好一點,但也不會太多。
「反正不是啥好東西。」莽二弟堅持道。
「憑什麼你認為不是好東西了,就不是好東西了。就那一苗山參,值幾百塊銀元。
就算你體格不錯,當苦力一個月可以賺一塊銀元,這也夠你幾十年賺的,你有什麼資格這麼看不起這一株『破草根』。」
也就朱家和夏家有私交,不然就這些,已經足夠傳武在牢里住到滿清滅亡,民國都要接著住。
「憑什麼我一個月只能賺一塊銀元,憑我這身手,這個身板,就是做苦力我也能一個頂倆。」
傳武一臉不服的回道,多少有一點心比天高。
「你在店裡跟人做學徒當夥計都干不好,哪來的自信能做好苦力。說你干苦力一個月能賺一塊銀元,那是你大哥我在偏向你,要不然就你這樣的做苦力都沒人用。」
朱傳文把現實赤裸裸的說給了傳武聽。
「你這是小瞧我,就我這樣的哪個掌柜的不搶著用。」傳武對自己的感覺倒是不錯。
「夏掌柜就不敢用,整個元寶鎮都沒人敢用你。夏掌柜留你半年你就賠幾百塊銀元,誰家的買賣還敢收留你,有多大家業夠你造的?」
朱傳文一點情面沒留的說道。
跟這種腦子簡單的講東西多少珍貴沒有用處,還是要換算成銀子,才好這種腦子簡單的理解。
「我吃掉的草根,要幾百銀元?」傳武驚叫的說道。
說實話這孩子見錢最多的一次,就是去年朱開山送回家的十幾塊銀元。
幾百塊是超出這憨貨認知的數字。
「廢話,要不是禍太大,夏家都遭不住你嚯嚯,人家哪至於一點恩情都不顧,硬要把你給送回來。
誰敢禍害你這麼多銀子,你小子能要了別人的命。夏掌柜只是把你送回來,你覺得還屈了你咋地?」
「……」
終於覺得自己理虧,傳武沉默起來。
「起來把飯吃了,把你傷養好了,你就快點賺錢去。真有脾氣你就自己把你的坑填上,別惹事的像個男人一樣,扛事的時候就像個娘們了。」
朱傳武的脾氣,明顯不是受得了激的人。
沒人激的時候都容易爆炸,更不要說被人故意挑釁。
「吃就吃,吃完我就出去賺錢去。」
傳武就是這麼硬氣的一個人,只吃硬不吃軟。
「你還出去?你出去幹啥。讓你出去長點見識,學點本事,你還被人給送回來,你出去指什麼賺錢。
你除了種地,還會幹啥。你哪都不能去,老老實實的在家給我種地,想往外面跑,起碼先把你大坑填上了再說。」
聽傳武說還要出去,朱傳文急忙說道。
這人沒有敬畏之心,什麼事情都敢做,說跑就真的敢跑出去。
為了家裡能安定一點,最好的結果就是讓傳武老實的待在家裡好好種田。
如果這家裡一定有一個兒子要守在家裡,守在費娘身邊的話。
留傳武未嘗不是一個選擇,也不能因為這孩子最自私,就給這孩子最大的自由。
後面幾天,傳武能下炕之後,朱傳文買田、開荒就都帶上了傳武。
雖然這個人不太聰明,但是田裡的事,會按部就班的照著做就可以。
只是種田的話也不需要太多的智慧,更多的是需要經驗。
朱傳文本人對於當地主,整天會忙活著種田,沒多大的興趣。
不願意把自己長期束縛在田間地頭,但是家裡這些事總要有個人來做。
這個人只能是傳武,能做多長時間不說,起碼先做好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