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了,注意了,923工隊的所有老少爺們都聽了,八點半到場部大禮堂開會……」
沒等顧兆成出門,大喇叭裡面響起了廣播,還是顧長山的聲音。
「媽,場裡今天開會,是不是新的場長要來,我爸的場長位置已經確定沒希望了?」
顧兆成不確定的朝那存花詢問道。
如果有機會的話,顧兆成還是想參與一下。
如果顧長山能成為三道溝林場的場長,不只是顧家的日子能好過很多。
這一步對顧長山來說也挺重要。
升上去了就可以做辦公室,升不上去也就還需上山去一線幹活。
而且有一個做三道溝林場場長的爹,才方便顧兆成對這片林子為所欲為。
「這都啥時候了,你還想著你爸當場長,這麼多人都要沒飯碗了。」
那存花就是一個普通婦女,沒什麼政治敏感性。
相比於顧長山失去了前途,更多的的是關心人情,關心這些好多年生活在一起的鄰居,家裡都要失去生計。
今年冬天,林場開始上山伐木的時候,上面只給了二十個人上山名額。
不上山的人,也就沒有最重要的績效工資和獎金。
只依靠著基本工資,在這個年代,一家子吃飯都不夠。
「老顧要當不成場長,就不是咱們擔心別人有沒有飯碗,可能咱家都要沒飯碗了。」
顧兆成在心裡嘀咕了一下,沒有說出來,給那存花增加心裡壓力。
「就是這麼多人要沒飯碗了,才應該我爸當場長。要不然換個人來,能跟我爸一樣,真心的幫著工隊這些人,保住飯碗嗎?」
顧兆成基本不怎麼樣和顧長山溝通,兩個人是一個客客氣氣的狀態,想要影響顧長山,還是要先通過那村花。
不管是為了這片林場,還是為了這些林場職工,都是顧長山做場長最好。
「兆成,你今天這話說的明白,確實是這個理。沒有誰比你爸對這林場用心,但是你爸前一陣子剛犯了錯,這次林場調整,這場長你爸是沒機會了。」
對於夸自己男人的話,那村花聽了當然很開心。
但是顧長山剛犯了錯誤也是事實,本來今年進山伐木,上面只給了923二十個名額。
顧長山不忍一部份工人沒錢,搞了一個平均分配。
帶著923所有人都進了山,準備平均分配這二十個名額的工資。
這不算多大的事,但是上山之後出了事故,死了一個工人。
這個帶所有人上山的小錯,就成了大錯。
「沒關係,這次沒機會了,不是還有下一次的嗎。你沒事了多督促下我爸,讓他有一些上進心。」
顧長山多次在單位被評為先進,又被評為過省級勞模,還是有一些政治資本在的。
一直都只是一個工作隊隊長,還是顧長山對仕途,太不上心,對這件事情太過於隨緣。
要不然得過省級勞模這種榮耀的人,沒有哪個沒被升職加薪的。
已經被蓋章定論的優秀,當然要被重用。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開始操心起這些事了。」
「我已經是一個大人了,該操心一些家裡的事了。」
「還真是長大了。」那存花笑了笑:「行,我知道了,會給你爸一些建議的。」
「那我撈魚去了。」
提醒的目的達到,顧兆成就拿著裝備,繼續撈魚去。
有了新場長下來,顧長山現在要當場長這個事情已經急不得。
之前犯的錯誤,需要一段的時間平息。
空降過來的新場長,也要抓住一些錯處,才能把人給趕走。
到了河面上之後,顧兆成還是繼續鑿洞,下餌打窩,然後下網,等著魚自投羅網。
然後又鑿了一個洞,這個洞專門用來釣魚釣魚佬的堅持還是要有。
因為923這邊,位置偏僻的原因。
各家的當家老爺們,都是去了場部開會。
就是不開會,也沒什麼人,願意跟顧兆成一樣,大冷天到河邊鑿洞撈魚。
消耗的這些熱量,吃頓魚都不定能補回來。
所以這邊的漁類資源其實還算豐富。
也是沒被怎麼大肆捕撈過,魚也就比較傻,挺容易吃餌。
而且冰面上破開洞之後,因為氧氣的原因,魚本就比較容易聚集。
一個上午的時間,顧兆成就連撈帶釣的捕到了七八條兩斤以上的大魚。
留了兩條準備回去裝樣子交差,其他的魚被顧兆成收了起來,什麼時候進城的話,再去市場或者飯店賣出去。
這個捕魚的成果看似不錯,在合適的地方,怎麼也能賣個二三十塊錢。
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考慮下這魚如果沒辦法保證鮮活,很快就會變成凍魚,價值大大折扣。
也就知道為啥沒人,想要撈魚去城裡賣錢。
這個年代的建築小工一天都可以賺三十塊錢。
通過撈魚賺錢,並不一定可以比一天重體力勞動工資多。
技術不行的話,肯定撈不到顧兆成這麼多是一方面。
而且還要跑二三十公里出去銷售,浪費時間和路費不說,這又是很多人不擅長做的事。
可以說指望撈魚賺錢,既不穩定,還沒有性價比。
也就顧兆成,不怕冷又喜歡釣魚,才覺得這個事情可以做。
不管想要做什麼,沒點資本的都不可能。
沒點錢的話,顧兆成連這個923家屬區都走不出去。
中午回家簡單的吃了一頓飯,下午的時候,顧兆成又回到了河邊。
今天中午老顧家吃的就不太行了,只是簡單的發糕蘿蔔白菜。
不知道是不是顧長山還沒顧得上,陳興傑也並沒有到顧家吃飯。
家裡就一口灶台的情況下,也就不支持婦女,整天在家裡做好多個菜。
顧家四五口人的情況下,家務活每天都有不老少。
婦女在家也不能只忙著做飯,衛生洗洗刷刷的都是事。
家裡有魚,也不可能每頓飯都燒魚吃。
對於顧兆成這樣一個十八歲的小伙來說,就太素了一點,缺少油水。
所以下午沒事的時候,顧兆成又在河邊,自己做了簡單的燒烤架。
拿著從家裡找了的簡單調料,蔥姜蒜,辣椒,食鹽,也足夠烤魚吃,還搭配著饅頭片,給自己加了一頓餐。
「媽,我爸這是又怎麼了,開個會回來,心情又不好了?」
吃過了加餐之後,天氣不美,下起了雪。
顧兆成也就沒享受什麼獨釣寒江雪的意境,收拾東西回了家。
東北的冬天下雪不稀奇,一年十二個月,有四五個月都會下雪。
溫度低的原因,雪也不會化,路上院裡的有人清理一下,不礙事的雪就一直堆在那裡。
看多了之後,也就欣賞不來雪。
回家之後就看到了顧長山,又是緊皺著眉頭在炕上坐著做「思考者」狀。
「場裡安排工人停薪留職,咱們三道溝林場一共要下崗八十個人。」
那存花同樣皺著眉頭回道。
前些天還只是不讓人上山,起碼還有個基本工資的保底。
現在就開始安排下崗,完全沒有了工資。
也就是要有八十個失去鐵飯碗。
三道溝林場規模不大,一共也就兩個工隊,923的工人數量又比較多。
顧長山的手下,就算按比例也要下崗五十個人。
「那我去商店買瓶酒,讓我爸他喝點吧?」
這種情況,顧兆成也開解不了顧長山。
講道理這些人能堅持到97年,已經算這一波下崗潮裡面,最晚下崗的一波人。
可以說已經有之前下崗的人,幫這些人趟好了路子。
下崗之後的路子,已經算是要好走不少。
這件事,其實跟顧家沒什麼直接關係,顧長山怎麼也還是隊長,算是領導,就是下崗也是最後一批下崗。
顧長山這眉頭緊皺,只是因為隊長的責任感,為其他家庭擔心。
「那你去吧,你身上有錢嗎,我給你拿點錢。」
「不用拿,我身上有錢。」
本來東北人,因為天氣冷的原因,家裡會常備酒水。
正常的東北人,平常的時候,也都喜歡喝上一點。
但是因為顧家條件有限,顧長山也就經常控制著自己。
不常喝酒不是因為不愛,只是為了減少開銷。
到商店,三塊錢一斤的高粱酒,顧兆成買了兩瓶,足夠讓顧長山一醉解千愁。
這起碼也算標準的糧食酒,沒有高科技,沒吃的情況下,當然能喝。
有了酒,自然就有要幾個簡單的下酒菜,炸花生米,地三鮮,紅燒魚,干豆腐絲,那村花做好飯的時間,也比平常更晚了一點時間。
「要說,我剛到林場來的時候……」
在東北生活多年的宋留喜當然也是一個愛酒之人,陪著心情不好的顧長山,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喝了起來。
宋留喜這個人,還是挺有意思的,屬於是越活越通透的老人,不是越老越糊塗的那種。
因為年齡大原因,知道不少的東北老故事,民間傳說。
這些故事好多都是源於封建年代,口口相傳,都還有一些奇幻元素,真真假假的也挺有意思。
單是跟林場關係不小的,五大仙的故事,宋留喜就能講出來不老少。
喝酒的人都知道,如果只是單純吃飯的話,花費的時間很少。
但是喝酒的話,這一頓的飯時間很輕易的就能拉到二三個小時。
「你們聽聽這都是啥聲啊,怎麼全村的狗都叫了起來?」
村裡的土狗,都還是挺有靈性的。
不是有事的話,不會整個村子的狗都狂吠了起來。
「外面是出了啥事了吧。」
顧兆成聽了聽,外面隱隱約約還有一些呼喊聲回道。
「那我得出去看看去。」說著話顧長山就準備下炕。
作為923的隊長,不管有什麼事,工作和生活顧長山都要管。
就是哪家兩口子吵架吵的比較厲害,這個隊長都需要幫著勸架去。
在這些單位家屬區,顧長山和普通村子的幹部職責,沒什麼區別。
「我跟你一起去。」
顧兆成本就在炕沿坐著,鞋都沒有脫,一抬腿也就下了炕。
「你們把手電拿上,小心著一點。」
看到爺倆要出去,那存花去柜子裡面,把手電取出來說道。
「那邊。」顧兆成攙了一下,有些上頭的顧長山說道。
兩父子穿上棉襖就出了家,因為到處都是白雪,就算是一個下雪天,能見度其實也還不錯。
「那是誰家失火了吧。」
就這麼大的地方,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遠處有不一樣的火光。
看到這種情況,顧長山就著急的往外走。
「那我去拿桶拿盆。」
顧兆成回到屋,拿了一個水桶,又拿了一個水盆,三兩步就攆上了已經蛇形走位的顧長山。
顧長山喝的已經有點多,走路已經不太穩。
「看那個方向,那不會是興傑家吧?」
顧長山又問道。
「可能真的就是興傑家。」
顧兆成回想了一下,覺得還真可能是陳興傑家著了火。
本來顧兆成心裡是記得這件事的,只不過剛過來一天多。
顧兆成連自己都沒安排明白,也就顧不得其他人的事。
而且顧兆成連陳興傑的面都沒有見過,也就沒機會對陳興傑說小心用火。
並且這種事情,就是顧兆成提醒一下陳興傑,也不見得就會有什麼用。
一個自己做飯,會把自己家燒了的人,除非不用火,才會有不出事的可能。
在這東北地區,不用火的情況不存在。
就算可以不做飯,不燒炕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晚上睡覺太冷。
「那咱們快上一點,興傑可不能出什麼事。」
聽到顧兆成的肯定回答,顧長山慌了起來。
「興傑,興傑!」
看著顧長山著急,顧兆成也就加快了速度,基本是托著顧長山再走。
到了陳家門口之後,一堆人亂糟糟的幫著救火,顧長山可能也看不清人,就喊了起來。
「爸,興傑沒事,這不是在這坐著了嘛。」
顧兆成拉住顧長山,手指陳興傑說道。
「你和興傑說話,我幫著滅火去。」
顧長山喝多了可以閒著,顧兆成既然來了,肯定是要幫點忙的。
都是一個工隊的工友,這些人之前也沒什麼利益衝突。
還是挺有一些情義在的,一家有難,各家幫忙。
陳家不大,已經擠滿了一二十個過來幫忙。
從顧家到陳家這幾分鐘路,火勢已經控制了下來。
沒有蔓延開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火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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