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因小失大

  第840章 因小失大

  傷口?

  白榆定睛細看。

  的確是在西陵王的側臉上有一道傷口,像是尖銳物體劃破後留下的損傷。

  乍一看並沒有什麼。

  畢竟之前西陵王挨了一頓揍,也被打破了面具,臉上留下損傷再正常不過。

  但細看一眼頓時感覺到了不對。

  即便是求道類的封聖,體魄也遠超四階超凡者……所謂超凡入聖便是脫胎換骨,壽元增長至三百,連生命本源都壯大了許多,區區皮外傷而已,根本不可能血流不止。

  西陵王的屁股挨了一槍,血流了不少,但也不過半分鐘就已經恢復了差不多,他還吃了一枚丹藥,借用藥力加速了內外傷的恢復,偏偏只有臉頰這一處傷口沒修復,還在流血。

  這就顯得很怪異。

  起初不覺得,現在越看越不對。

  不過一道臉部傷口,為何流血根本止不住?

  白榆直接躍至西陵王跟前。

  後者心頭一跳,瞬間起身拉開往後退出幾十米遠。

  白榆徒手抓起地上一團已經染上色的紅雪,放在指尖揉了揉,沾染著血漬的鮮血中飄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是氣味而是氣息,血液中藏著某種……

  地劫星走近問:「你要幹嘛?玩別人屁股里流下的髒東西,不合適吧?」

  「我刺的是他的屁股而不是鋼門和大腸。」

  白榆看了眼地劫星,忽然說:「你知道人在張開嘴的情況下,是不能快速呼吸的嗎?」

  地劫星一愣:「是嗎?」

  他張開嘴,正要試一試。

  然後白榆手疾眼快的抄起一團雪塞進了地劫星的嘴裡。

  後者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大口雪,瞪大眼睛,差點吐了出來。

  「臥槽……」地劫星蹲在地上想要乾嘔。

  「沒事,只是雪裡加點血,就當是吃了鴨血粉絲了……」白榆拍了拍地劫星的肩膀問:「你感覺如何?」

  「我靠你!」地劫星想要豎起中指,忽然間卻全身僵硬住了,雙手雙腳開始不聽指揮,從手指頭開始麻痹,他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著蛄蛹起來。

  他意識到了剛剛吃進去的東西有問題。

  「雪……雪裡有毒。」

  白榆點頭說:「的確是有毒……不過更加確切的說,是血里有毒。」

  他看向西陵王,重複了一遍結論:「你的血里,有毒。」

  西陵王下意識摸了摸屁股,然後淡淡道:「這與你無關……就算是我的血里有毒又如何?」

  「不,關係可大了。」

  白榆轉動魔槍:「因為你血里的毒,我親眼見過。」

  不需要仙人指路的客服把所有事情給他說清楚。

  因為白榆本來智商也不差,只是沒時間細細調查。

  如今這道血流不止的傷口就像是一道提示,驅散了諸多迷霧。

  他凝視著西陵王,直接一語道破。

  「原來,一直都是你在暗中布局。」

  「伱是太歲化身!」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連凰棲霞眼瞳都微微收縮了少許。

  這個突然得出的結論讓人震驚。

  陰氣環繞的閻羅微微停頓,側過身看向西陵王,他的動作沒有太多變化,但已經生出了應有的警惕。

  現在他不單單要看著白榆,也要盯著西陵王的反應。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閻羅開口問話,聲如青銅鐘

  西陵王是十強之一,是封聖強者,如若他是太歲化身……

  僅僅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讓人頭皮發麻。

  太歲化身滲透到了大夏權力高層,這意味著他能做很多事,也能將其痕跡掩蓋。

  白榆注意到了閻羅司眾的反應,和他猜想的一樣,周邊閻羅司眾人是觀眾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中立單位,都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太歲的威脅要大於女邪。

  「可笑……白玉京,你未免想一出是一出了。」西陵王捂著側臉沉聲道:「你有什麼證據?空口白牙……是為了擾亂現場,給自己爭取逃離的機會?」

  閻羅也說:「指證也需要證據。」

  「想要證據?可以!」

  「那我就說給諸位聽個明白!」

  危機重重當前,白榆不慌不忙的徐徐道來。

  「不久之前我和啖槍鬼沽名大戰了一場,他的手裡有一把槍名為相柳。」

  「相柳這把槍擁有可以將人體的血液轉化為劇毒的神秘。」

  「它的效果有兩種,一是讓人麻痹動彈不得,二是會不斷增殖,即便是封聖短時間內也無法完全祛毒。」

  抬起手指遙遙對準了西陵王。

  「這兩種特徵,恰恰好對應了你臉上的那道傷口!」

  「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確定,你臉上的那道傷是被相柳槍留下的。」

  西陵王單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側臉,他的血液中的確含有劇毒,這是事實,一查就知。

  剛剛一戰中他也流下了不少血,此時狡辯也沒什麼機會。

  「我的確是中了相柳槍的毒……」

  西陵王承認了:「但這和太歲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在路上碰到了啖槍鬼,運氣不好,一時大意……」

  「你這句話存在兩個漏洞。」

  白榆直接打斷:「第一個漏洞,啖槍鬼被我洞穿了心脈,本來就是垂死,你為什麼要貿然接近他?還給了他臨死反撲的機會?以你這般謹慎的個性,會沒注意到一個垂死的十凶有多危險?」

  西陵王挑眉:「都說了一時不察,而且啖槍鬼垂死掙扎,知道沒了生機,找我拼命……」

  白榆冷笑:「我把他重創致死,他沒和我拼命的勇氣,反而會盯上你?」

  西陵王咬死了死人不能開口說話這一點:「我是十強,和十兇相殺不是理所當然?他重創的情況,我為什麼要放他離開?」

  他不屑的冷笑一聲:「你僅僅是因為我臉上這道傷口才懷疑我?未免太兒戲了!」

  閻羅作為閻羅司的話事人,他也是掌管大夏刑罰者,對於種種情況自有判斷。

  「指證重罪,大多疑罪從無,沒有證據就不能落判。」

  閻羅道:「僅僅是一道傷口,不能證明西陵王是太歲。」

  然後這句後,閻羅又加了一句:「你可有其他證據?」

  「有。」白榆說:「這就是他話語裡的第二個漏洞了。」

  「傳聞你向來喜好佩戴金面行走天下,這既是你的招牌,又是你的特徵。」

  「可你能否回答我——為什麼你戴著的面具完好,相柳槍卻能傷到你的麵皮?」

  這時所有人方才想起來。

  在之前的一戰中,西陵王的金面是完好無損的。

  他的傷口是在金面破碎後方才顯露出……也就是說,他的面具沒壞之前,就留下了這道傷口!

  西陵王心頭一凜,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道漏洞,這該怎麼解釋?

  他強自鎮定,似笑非笑道:「不過是……」

  「你是想說自己忘記戴面具了,還是想說中途換了一副面具?」不等對方辯解,白榆給他找了理由。

  白榆淡淡道:「如果是換了,就把壞掉的面具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就算是壞了,總該會有碎片吧?」

  「如果說忘記戴了——那可真是奇怪,你西陵王佩戴金面行走天下,無人知曉你真實面目,卻偏偏在趕來這裡的路上,忘記戴了面具,甚至讓十凶里的啖槍鬼看到了你的臉?」

  即便是給自己開脫也需要講個基本邏輯,你西陵王金面幾乎從不離身,天下無人知你真面目,今日特意前來阻攔凰棲霞和白玉京,又怎麼可能會把面具忘戴上?

  當真這麼說,那就像是小孩子吵架在撒潑耍賴。

  白榆繼續追擊道:「如果你無法解釋清楚。」

  「那不妨聽一聽我的推測?」

  「你就是太歲化身,鳳凰台和今日我們的所有遭遇都是你在暗中布局。」

  「你和啖槍鬼見面的時候,不佩戴金面,是因為戴上就會被認出來身份。」

  「你之所以被啖槍鬼所傷,是因為啖槍鬼剩下一口氣去找了你,希望你能救他一命,但你拒絕了!或許是救不了,或許是不想救,總之,你和他有過短暫交手,卻不慎被留下了一道傷疤在臉上。」

  「你自然不會在意這道小小的傷口,因為戴上面具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受過傷。」

  「可惜……你中了相柳之毒,看似不過是小小的偏差,卻最終暴露了你的身份。」

  「如果你沒能中毒,我或許沒辦法打碎你的面具,原本我對你的長相也不感興趣,更不會看到那道傷疤。」

  說到這裡,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笑了笑:「你的下一句話肯定是……」

  「你的這些都是猜測。」西陵王冷冷道:「就憑一道傷口,一張面具就在懷疑我?你未免……」

  「懷疑就夠了。」白榆淡淡道:「你以為這裡是哪裡?法庭嗎?」

  「我不需要舉證,因為只要你沾上了這個疑點,就自然會有人去搜集證據。」

  「你或許能在今天把啖槍鬼的屍體處理的乾乾淨淨,但在這之前的所有布置呢?」

  「你能把所有一切都處理乾淨麼?」

  「但凡走過就必然留下過痕跡。」

  「你借用十強和封聖身份掩護下做的布置肯定不在少數吧?」

  「這些東西,遲早有一天會重現天日的。」

  沉默的廢墟上,只有白榆的聲音在迴蕩著。

  「我乃神策府主……大夏新生代第一人。」

  「以我的人脈,發動神策府聯合武聖閣對你進行徹查,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西陵王,你搞錯了一點,我從來不需要證明你就是太歲。」

  「我只需要讓你的邏輯無法自洽,讓你的真實身份被質疑。」

  「接下來的事,會有人替我去完成。」

  「任南北盯著你和你的家族已經很多年了。」

  「當你被懷疑是太歲化身的那一刻……需要自證清白的就是你自己了。」

  他一字一句,一句一頓的通過言語進行施壓。

  「你要麼選擇順從到底,什麼都不做,接受調查、問詢、召見甚至審判;要麼乾脆撕掉你那張偽裝的麵皮,當眾顯露出你的真實的醜惡模樣來。」

  白榆投去諷刺的目光。

  「你是不是以為只有自己才懂得陽謀?」

  「大勢壓人的精髓在於借勢,之前我不清楚太歲是誰才會處於被動。」

  「別以為我會一直乖乖站著挨打。」

  擲地有聲的同時,露出諷刺而快意的冷笑。

  「不論你選擇哪一者,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

  西陵王冷冷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閻羅司必定會調查啖槍鬼的死因,現在你和我同樣都是被監視的對象。」白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你若是走了,就會被閻羅司盯上。」

  「我若是不走呢?」

  西陵王也在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怎麼走,情況很糟糕。

  蓋因從他被白榆識破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從棋手變成了棋子,被拖入了楚河漢界。

  以身入局的代價就是隨時可能會被其他棋子吃掉!

  怎麼辦?

  他暗暗思索著,心想這時候還是不能動。

  如果主動逃跑就會被閻羅盯上,逃走就意味著心裡有鬼。

  按兵不動才是正確的。

  是的,只要等羅睺抵達……等羅睺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後他的想法再度被預判了。

  白榆輕飄飄的說道:「我知道你在等羅睺。」

  「而且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一旦羅睺來到這裡,我就會把你指證為太歲。」

  「到時候他放不放這一箭殺你,就看天意了!」

  看天意,看運氣!

  也是看自己賭沒賭對!

  如果不是太歲化身,自然沒什麼可怕的……羅睺還不至於對無關的封聖下手。

  西陵王當然不敢賭!

  他就是太歲化身。

  那是一把絕世禍弓,動手除魔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雖然羅睺未必能識破他的偽裝,但經過指證後,他萬一會進行辨認呢?

  說到底,還是一個萬一。

  太歲當棋手時間太久,是捨不得將自己也壓上棋盤的。

  凰棲霞的死是他謀劃已久的結果,但如果搭上了自己,即便得到了這個結果也是得不償失!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霸者臨走前的那句警告。

  ——莫要因小失大。

  原本是不以為然。

  如今卻是赤裸裸的打臉。

  勿謂言之不預也!

  那些不在意細節的人,最終一定會落敗於細節上!

  他怎麼都想不到,僅僅是因為相柳槍留下的一道傷口,卻成了他被識破身份的催命符,逼得他不得不逃命!

  西陵王深吸一口氣,對著閻羅一抱拳。

  「本王有話要說……」

  短暫停頓。

  「告辭!」

  流光一閃,他直遁百里外。

  閻羅沉聲道:「不打自招……這個西陵王有鬼。」

  語畢,轉身緊隨而去。

  兩位封聖皆去。

  白榆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鎮定的態度崩解,立刻轉過頭抓住凰棲霞:「快走,去蓬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