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水中撈碎月，此事古難全
此時，將時間倒退少許。
回到貓鼠隊上分的時刻。
陶如酥被太歲抓住後，等待許久的紫微星也直接出手，反手扣住了太歲，將其拉入了鏡中世界。
俄羅斯套娃式的操作中。
紫微星占據了黃雀的位置。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等待機會已久，鏡面世界是她的主場。
雖然進入封聖境界並不算太久，但她能被冠以紫微星的名號就證明了其修為境界之高。
鏡中世界是她的自我世界，是一種極其獨特的融合內景。
尚未達到外顯境界的內世界，通常無法直接顯化，需要將對手拉入聖域之中；而外顯境界後才能開啟聖域，恰如萬魔槍林，它不需要將對方拉入聖域就能直接影響到外界。
鏡中世界雖是內景，卻可以融合在現實世界中，行走於鏡中，悄無聲息，藏匿無形之間。
故而紫微星是最為危險的殺手，但凡有光有反射的地方，她都可以抵達。
如果她自身藏於鏡中世界，也沒人能抓住她，亦沒人能知曉她的位置所在。
太叔凪雙手按住太歲化身的肩膀，鏡中世界已經分化出無數晶瑩剔透的玻璃碎片將其牢牢封鎖，前後左右都被封鎖堵死。
「想要抓到你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雙手微微發力，低沉道：「還好，這一次你大意了。」
太歲化身動彈不得，僵硬的扭過脖子時，脖子上的皮膚被割破，鮮血湧出，染紅鏡面碎片。
「紫微星，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一定是認為我會去找女邪。」太叔凪盯著太歲化身道：「可你不知道，黑煞弓使們可不是你的手中棋子，不是所有人都會按照你的謀劃而行動的。」
「我們的確很想要除掉女邪，推遲魔祖的復活。」
「但我們同樣知道，女邪出世的時候，就是你這位太歲現身之時……我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畢竟，凡事都該有兩手準備，不是嗎？」
咔咔咔咔咔——！
鏡面上裂痕不斷擴張，繼而增生出更多的玻璃碎片，它們四面八方的刺入太歲化身的身體裡，留下清晰可見的傷口。
「還不死心？」紫微星打了個響指，更多的透明鏡子環繞：「伱已經被困在我的鏡子裡，越是掙扎越是無果……當你打碎一面鏡子時，就會多出無數面的鏡子，它的數量近乎於無窮無盡，哪怕細碎如塵埃，也足以將你困在這裡。」
太歲化身冷冷道：「即便做了兩手準備，你又是如何斷定我一定要把目標放在陶如酥的身上？」
「因為她是弱點。」紫微星環抱著雙臂：「她是你特意留下的，一個專門為白玉京設計的弱點，他最大的弱點就在於他過於感情用事了，若是陶如酥死了，白玉京就容易發瘋，他不是那麼理性的人。」
陶如酥望著太歲化身，驚訝的捂著嘴：「所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不錯。」太叔凪點頭道：「包括那些追殺你的刺客，其中一部分想來也都是他安排的，為的就是將你逼上鳳凰台。」
「可，可那時候白榆還沒回到大夏啊？他明面上還是失蹤的。」陶如酥深感疑惑：「真的是為了對付他嗎？」
紫微星微微沉吟：「關於這一點是有些奇怪，不過計劃總是在動態調整的，更何況他一直自詡為棋手，想來並不是每一步落子都有其用意。」
她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畢竟太歲化身已經落在了她的手裡。
女邪和太歲皆是魔祖化身，只需要將太歲抓住帶回去，羅睺自有辦法滅了他的本源。
屆時，魔祖三大化身缺其一，必將再無復甦的可能性。
比起殺了女邪使其輪迴，五百年後再來一趟，還不如一勞永逸的幹掉太歲化身。
打了個響指。
立刻太歲化身被壓縮到了一個鏡子中。
她往後退了一步，帶著這一面等高的鏡子畫回到了馬路旁側。
被困在鏡面的人，不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離開，哪怕是同級別的封聖。
太叔凪舔了舔嘴唇，有些壓制不住心頭的激動和興奮。
歷代幾百年無人完成的事，就在她的手中完成了，這是何等的成就感。
簡直讓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不……
是真的停了。
太叔凪的身體微微一晃，她的生機被截斷了。
甚至在疼痛感傳來之前。
低頭看去，染著血氣的手，洞穿了她的胸腹，刺穿了心臟，這對封聖來說，也已經是致命傷。
紫微星在鏡中世界是無敵的。
但可惜，她此時已經位於鏡中世界之外。
走出了鏡中世界的本體直接遭受了致命的襲擊。
太叔凪難以置信的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張染著血液的俏麗面龐。
陶如酥抽回併攏為刀的右手，眼神冷漠，張開口，發出的卻是更加低沉渾厚的嗓音。
「你很聰明……但也不大聰明。」
紫微星扶著路邊白楊樹，胸膛空洞，目光驚駭逐漸轉為疑慮和憤怒。
「鎮十方……你這無恥狗賊……居然從一開始就在你女兒的身體裡下了禁制。」
之前自己觸碰到的禁錮其實不是封印，而是一種通過血脈相連的神秘……
她咳出一口鮮血：「你……為什麼要……」
太叔凪想不明白，明明和霸者毫無冤讎，為什麼要襲擊自己？
霸者沒有著急補刀，而是慢條斯理的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上的鮮血。
「難得我的女兒聰明了一回，無心之言給你了一句關鍵提示……可你沒能把握住。」
陶如酥之前給了提示？
她的無心之言。
……可那時候白榆還沒回到大夏啊？他明面上還是失蹤的。
……真的是為了對付他嗎？
太叔凪並不愚笨，只是沒有細想，被這麼提點後立刻想清了其中關鍵，駭然道：「你，你們……一早就聯手了！」
「不錯。」鎮十方承認了這一點，平淡道：「都是一場布局。」
霸者和太歲，他們從一開始就聯手了。
所以鎮十方對陶如酥的處境無動於衷，所以太歲會將陶如酥一路逼上鳳凰台，都是一種布局一種計劃……
陶如酥是作為一枚關鍵的暗棋藏在凰棲霞身邊的，就是為了關鍵時候能夠發揮作用！
她看似只是個四階，但只要鎮十方激活藏在陶如酥體內的禁錮，就能讓頂替上號，讓這枚無用的士兵直接升格為神擋殺神的致命刺客。
鎮十方繼續說道：「這也是你的運氣不好，原本陶如酥算是一步棄棋……因為她的位置，被白玉京所替代了。」
陶如酥在棋局中的作用，最初並不是為了殺死紫微星，因為太歲自己也沒想到紫微星會盯上他自己。
由於白榆的突然橫插一腳，導致了原本屬於陶如酥的位置被他替代了。
如若白榆不出現，陶如酥和凰棲霞兩個同樣被追殺的女孩，同為天涯淪落人，自然會順理成章的組隊逃跑。
那時候就會將陶如酥這枚明面上的棋子直接放在凰棲霞身邊。
白榆的出現，導致了陶如酥只能由明轉暗，變成了一枚可能無法發揮作用的暗棋。
這打破了太歲最初的部署，導致鎮十方這關鍵一手用不出來了！
於是太歲轉而將目標放在了對付白榆上，為了讓他死，布下了這一局。
陶如酥不過是個添頭，用以擾亂白榆心神……鎮十方可捨不得讓擁有完整血脈的陶如酥去送死。
而紫微星的出現，又將這枚暗棋的作用點了出來，她屬實是運氣不好……雖然聰明，但還不夠聰明。
太歲故意現身，就是為了引誘她放鬆警惕，繼而讓鎮十方出手完成補刀。
殺了紫微星這麼一位封聖，付出的代價不過少許微不足道的損傷，可謂大捷。
畢竟紫微星給太陰魔域帶來的壓力一直都很巨大，也是太歲化身極為忌憚的弓使。
現在她死了，太歲才能喘上一口氣。
紫微星意識到死期將至，她不感到後悔和哀傷，只是感到憤懣和不甘。
每一位弓使最終都要面臨以身殉道的結果，她不過是提前了一些。
只是她還是很不甘心，死在了這樣的算計下，太過於憋屈，甚至沒能做到什麼。
「現在就感到不甘心，恐怕還是太早了。」鏡子裡的太歲化身淡淡道：「等你死了，你猜猜之後會發生什麼？」
「羅睺。」太叔凪的氣息越發微弱，她低沉道：「你們的算計是……」
她一死，羅睺會即刻現世。
上一次羅睺出現還只是一道分身，這一次他會走出的極可能是本體，屆時整個大夏都會迎來風雲變幻。
她的死亡會成為一枚導火索，推動著這些事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
「……」
可紫微星想不明白，一旦羅睺來到現世，固然無數人會為之牽扯，但女邪也必死無疑。
沒人攔得住他的……
十強的後九個綁起來也不行。
太歲圖什麼？
鎮十方又在圖謀什麼？
霸者淡淡道：「我想要羅睺的一滴血。」
——瘋子！
太歲化身忍不住，扶著額頭，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凰棲霞死不得呢？」
「為什麼你們都認為……我不想讓羅睺出手？」
「有沒有可能，從一開始！我的所有布局！都是在為了要她的命啊？」
太歲化身笑了好一會兒，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他敲了敲鏡面，倏然的嘆了口氣，語氣變得輕鬆而戲謔。
「從一開始，你們所有人都搞錯了一件事……一件十分關鍵的事。」
太歲抬起手捂著臉，試圖遮住笑容，但他笑容一點不委婉，根本掩飾不住一口白牙，像只開口的大白鯊。
他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以免你死不瞑目……哦，或者說了才會讓你死不瞑目？」
「無所謂……好好聽著便是。」
太歲無視著紫微星憤怒的怒視，一字一頓道：「凰棲霞……不是女邪。」
轟——！
紫微星仿佛心口塌了一座大山，她難以置信：「不，這不可能，追魂蝶不可能有錯……」
「她的確不是女邪，女邪沒有她那麼多近乎於愚蠢的善良。」
太歲冷笑不已：「如果她是，她又何必拒絕回歸魔祖的懷抱？」
「她……」紫微星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所有的魔都該死。
他們親眼目睹了無數的悲劇，也見證過無數的偽裝魔。（好比龍之鄉事件里的敖霜，一旦墮魔身就會迅速喪失人性）
所以凰棲霞在弓使們看來肯定也是偽裝的。
但如果……
但萬一……
不是呢？
「你會疑惑也是正常的，畢竟多年來的資料消息都證明了女邪輪迴轉世的這一點。」
「可你們沒想過，這些是誰留給你們的線索嗎？」
太歲換了個站姿，晃了晃身體，細微的動作彰顯著他的洋洋得意：
「消息是我特意放出去的。」
「我用了很多年在暗中不斷的放出資料，強化你們的認知，以至於所有人都幾乎無條件的相信……誰擁有女邪的靈魂，誰就是女邪，是魔祖的化身，是邪惡的象徵。」
「所以凰棲霞是女邪。」
「所以她必須死。」
太歲一攤手：「你看，多簡單直白的結論？省略了思考的過程，像把工具刀一樣。」
太叔凪咬牙切齒：「這又有什麼區別！」
「區別很大。」
「因為凰棲霞不是女邪。」
「她是五百年前鳳凰台首座，天下劍魁，名劍共主。」
說到這裡，太歲化身也多了幾分深沉的感嘆，語氣多了幾分壓抑和陰鬱。
「也是她在五百年前捨身成仁，以自身為代價，將女邪封印後共投輪迴。」
「她不是女邪，但女邪的確在她的體內……更加準確的來說……只有凰棲霞死了，才能釋放出女邪，而她也將繼承凰棲霞的全部！」
紫微星嘴唇顫抖，說不出來……任何資料中都沒提到過這一點，歷史上根本沒與之相關的記載！
說起來，作為曾經強大而神秘的隱世宗門的鳳凰台，它的資料異常之少，這原本就很不正常！
將所有事實都坦然告知，太歲長舒一口氣，語氣異常舒暢，就像是解決了很久的便秘一樣，笑容滿面。
「現在你明白了嗎？」
「她若是不死，女邪怎麼會現身？」
「也只有她死了，女邪才能真正意義上的重現於世！」
「你們追殺的人，恰恰是曾經封印了魔祖化身的英雄。」
「你們要殺死的對象，反而是壓制著女邪靈魂的封印。」
「在你們殺死她之時，才是我等打破枷鎖、迎來新生的時刻。」
太歲神采飛揚的提問：「如何，喜歡這種反差的劇本嗎？多麼詼諧多麼諷刺多麼悲劇。」
太叔凪再也聽不下去了，眼中溢出血絲來，她不顧傷勢往前一步，勢要撞破玻璃鏡面，與之同歸於盡。
可惜她沒能做到。
僅僅走出兩步就倒在了血泊中。
鏡子重重摔在路邊，卻沒能碎裂。
鎮十方望著快速失去生機的紫微星，淡淡道：「可惜了一身修為。」
隨著太叔凪的消亡，太歲化身也隨之掙脫了出來，他嘆了口氣：「可惜我的故事還沒能說完，最精彩的其實在於女邪得到了凰棲霞的畢生修為後會發生何等奇妙的化學反應……她將再難被殺死，這場布局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鎮十方瞥了眼太歲化身：「陶如酥我要帶走，她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兒了，刺客可以停了，至於你，記得遵守約定。」
「放心，我這人做生意向來誠信。」太歲化身吞下一枚丹藥，身上的傷勢快速的復原。
「呵……」霸者冷笑一聲，沒說什麼。
繼而注意到了太歲化身的側臉，他指著問：「你的臉怎麼還在流血？」
太歲摸了摸不斷流血的側臉，隨手擦了擦血跡：「小問題罷了……」
「莫要因小失大。」霸者留下一句警告，轉身消失不見。
「一切都在計劃中，這些細節無關緊要。」太歲化身望著有漆黑漣漪划過的天穹：「在羅睺抵達之前，得把白玉京和凰棲霞都留住才行……天羅地網，他們走不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