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封聖之戰,不死不休
雲海之上。
青年輕輕擁扶著凰棲霞的肩頭,兩雙流淌著火焰的雙翼靠攏在一塊,將全部危險都隔絕在身側背後,無形的力量將四周的空間固化,風停雲止。
踩踏在雲海,沐浴著夕陽餘暉,宛若一副靜止的山水畫。
風雲激盪間,凰棲霞微微抬起臉頰,她此時處於這一生中最為虛弱的狀態,手掌被箭矢洞穿,胸膛在流血,一身鮮紅霓裳,唯獨青絲玉顏不改,蒼白的俏臉上,一雙漂亮的眼眸失神且悵然的睜開。
她茫然的問:「……白榆?」
「是我。」
白榆身上的黑袍頭罩已經被摘下,俊朗的外貌堂而皇之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他伸出手,用拇指抹去沾染在凰棲霞臉頰上的血痕。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凰棲霞不解,她知道白榆早就離開了大夏,他居然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又為什麼會穿著黑煞弓使同款的服裝。
白榆想了想,覺得一言兩語解釋不清,只道:「說來話長。」
這時候也並不是適合敘舊的時間。
他握住了箭矢:「可能會有點疼。」
說著,用力將箭矢拔出,鮮血濺射落在衣袖上,取出生命藥劑,傾倒在傷口上。
猙獰的傷口上飄起白煙,很快就又變回了那雙漂亮的手,細膩修長,骨肉均勻。
整個過程中,凰棲霞眼睛都沒眨一下,似乎根本沒察覺到疼痛,只是用很認真的目光打量著他的側臉,能從他微微蹙眉的舉動中品味出在意和關切。
原本束縛著她的那種恐慌、虛無和脫力感消散了許多,一陣溫熱的感覺從被握著的雙手上傳遞開,一點點的蔓延著,直達心間。
為什麼,心跳的這麼快?
她不由自主的稍微加重了一些力氣,握住了青年的手掌。
「不用害怕。」白榆同樣握住她的手掌:「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可她並不是緊張。
凰棲霞微微低垂下腦袋,她想了很多,從混亂的邊緣剛剛恢復過來,此時仍然心情凌亂。
她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緊急,多麼窘迫……自己是沒死成,但敵人還在。
她想要告訴白榆,想要跟他說清楚說明白,即便知道真相後,對方直接果斷的離開,她也不會有半分怪罪。
這本就是她要承受的宿命,與白榆有何關聯?
這些話在喉嚨里發癢,她想說出來,但……
最終她什麼都沒說。
為什麼自己不想說呢?
她一直都認為不論是什麼結果都一定能夠坦然面對,但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已經喪失了曾經所有的從容與自矜。
鳳凰台很好,鳳梧梧,鳳桐桐都是家人,但她們太弱小了,對抗不了自己背負的宿命,所以凰棲霞從未奢求過誰會站在自己身邊……然而,在真的有人給自己撐起一把傘後,她不想再獨自一人淋雨了。
凰棲霞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卑劣,不由得心生自嘲。
自己就像是在地獄裡抓住了蜘蛛絲的罪人,明明知道它遲早會斷裂,卻還是死死的抓著它想要爬出無間地獄。
不想死。
也不想孤獨的活。
她的心情獨屬於她自己,感性的情緒在心間蔓延著,凰棲霞正在悄然發生某種變化。
但這一切都和想讓她死去的敵人無關。
嗖嗖嗖——!
披著黑袍的弓使們追了上來,他們停在附近的山峰頂端,半身沒入雲間,像是漂浮在絲綢上的一粒粒黑色芝麻,卻散發著驚人的殺氣。
不單單是對著凰棲霞,也有對著白榆的。
北極星的目光同箭矢般銳利:「你……不是黑煞弓使。」
「我的確不是。」白榆回應道:「我進入太陰魔域只是巧合,黑煞弓是我從死去弓使附近撿到的……抱歉了,騙了你們這麼久。」
天梁星心情極其複雜:「可你不是弓使,為什麼會月隱步和誅魔箭?」
「龍脈界。」白榆說:「我和羅睺的龍脈投影交鋒過,得到了他的傳承。」
「……」弓使們沉默下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白榆即便自稱黑煞弓使也並無不可,龍脈界的傳承是實打實的,除此之外也沒其他解釋了。
北極星沉聲道:「我不會追究你之前的所有行為,甚至可以歡迎你加入弓使的行列……而不論你答應與否,現在你都應該離開這裡——伱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殺她!」
白榆坦然道:「我知道。」
「你明明知道她到底是什麼。」
「我也知道。」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站在另一邊?」北極星高聲道:「如果你不死心非要看看現實,那麼……」
他打開了竹籠,從中飛出的十幾隻蝴蝶振翅,從籠子裡飛出,環繞在凰棲霞的周身,像是被什麼吸引了。
「夢魂蝶能追溯靈魂氣息……她,就是女邪!」
弓使們紛紛握住了黑煞弓,身份已然判定,殺之根本不需要猶豫,這是為了人間,為了大義!
凰棲霞望著白榆,眼神里滿是錯愕,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女邪,是魔祖的化身,也註定招來天災。
他既然知道,又為什麼要站在自己身邊?
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總不可能真的愚笨到這一步吧?
白榆當然知道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麼。
對北極星的質問,對弓使們的殺意,萬般千種,置之一笑。
「是又如何?」
白榆坦然回應。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大義,是為了世道安危。」
「如果這世界必須靠著獻祭一名小姑娘才能得以存續,那它乾脆還是毀掉算了。」
北極星低沉道:「你沒考慮過,萬一魔祖復甦後,會死多少人?你自己的親人朋友都不可能倖免於難。」
「或許吧。」白榆平淡道:「但至少在魔祖復生的時候,我會沖在前線第一列。」
「勇氣可嘉,卻是匹夫之勇,婦人之仁!」
「抱歉了,我自幼接受的教育都是這樣……犧牲是個人的自我燃燒;用別人的命去縫縫補補,那不叫犧牲,而叫做獻祭。」
白榆手掌虛握,衣袖中滑落獅心槍,鋒銳長槍橫亘於前方,輕輕一震便將雲海劃出一道鴻溝。
「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道理。」
「我能理解,卻不能苟同。」
「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倘若諸位有心頭摯愛血親存在於此,你們會用他們的命去換個所謂的世界和平嗎!」
低沉的質問如同鋼針般刺入每一個弓使心底。
即便是這群化身為復仇惡鬼的人,他們的內心深處也藏著旁人無法觸碰的柔軟之處,正是因為失去了歸宿,才會變得如此瘋狂,現在多麼痛恨群魔,曾經就有多麼深愛的人。
白榆冷漠道:「做人不要太雙標,你們自己都做不到,就別強求別人做個聖人。」
北極星是封聖境界,不會被三言兩語影響到心境,也同樣意識到今天光靠言語不足以令青年退讓。
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原本大夏損失了凰棲霞就已經巨大,若是再賠上一個白玉京……
「道理說盡,好話到頭。」
北極手指勾住弓弦:「接下來……便是不死不休了。」
不死不休,這四個字的後果極為嚴重。
凶星追隨者的這一團體,不顯山不漏水,但是整個大夏不再官方管控下的最強勢力,甚至沒有之一。
不單單有十凶第一的羅睺,更有三名封聖,以及上百位實力不一的弓使。
這股龐大的力量為了除魔而無所不用其極,它會為了這個目標而踐踏一切律法。
即便白榆今日保住了凰棲霞又如何?
他即便勝了北極星,後面還有兩位封聖,還有上百位弓使……就算他把這些人全殺了,還有十凶第一的羅睺!
這就是不死不休。
直至凰棲霞被送去輪迴為止,這一切才會結束!
這些話,算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大勢壓人的陽謀。
天梁星更是握緊了手掌,他內心期盼著白榆能服個軟,放下堅持……他實在不情願和對方兵戎相見。
在天梁星看來,這並不值得。
多日相處,白榆是什麼人,他很清楚,否則也不會想要將對方視作後繼者之一。
而天梁星以及其他幾個弓使的想法,白榆也不難猜到。
或許在某些弓使眼裡,凰棲霞已經變成了綁住了未來之星的魔女,是故意讓他出現在這裡成為擋箭牌的惡毒化身。
人言可畏。
他們已經認定了凰棲霞就是女邪,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都該是惡,即便目前不是,將來也會是,那可是魔祖的靈魂轉世,哪裡會是什麼良善之輩?如果她真的心懷善良,那殺了她反而是一種解脫,不是嗎?
白榆微微嘆息。
從一開始,彼此之間就註定無法理解。
我們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此時此刻,天空夕陽餘暉散去,只餘下純白皎潔的月光灑落於浩渺雲煙。
「做好準備,繃緊神經。」
白榆拋出獅心槍。
「接下來這一戰,我無法留手半分,生死各安天命!」
話音落下剎那間。
天地間陡然撕裂出一道缺口。
仿佛一頭無比猙獰的猛獸張開血盆大口,鋒銳錯亂的獠牙顯露於世間。
白榆左手扶著凰棲霞,右手高高拋出獅心槍,全身衣著在劇烈的風中獵獵作響。其宣告聲聲如洪鐘的響徹雲霄,一股獨屬於蓋世強者的氣概瞬間充斥了這片廣袤的空域之上,鷹不能過。
密密麻麻的漆黑魔槍穿破空間,肆意的沿著空間裂痕而生長。
並無天兵天將踩踏雲霄時的仙氣飄飄,只有揮之不去的戰場煞氣充斥著其間。
魔槍成林,列陣於前,森然神威如獄。
白榆並非只身前來,他分明帶著千軍萬馬!
饒是黑煞弓使們見多識廣,驟然間萬魔槍林撕裂天地的場景仍然狠狠的震撼了他們的心靈。
「白玉京,你……竟已是封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