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我早有覺悟
讓我們把視角轉移回到聖域中……
這天下當真是有那銳不可當的鋒芒麼?
如果曾經沒有,那麼現在便有了。
如果曾經有過,那麼它此時也將敗落在這將天地渲染成極致純白的一斬中。
折劍式。
這是何等天資才能創造出的一式劍招。
對劍客而言,劍斷則人死;劍折則魂散。
劍若是不能殺敵,便會失去了鋒銳;若是磨損,便會損失了鋒利。
可偏偏在劍斷的那一刻,其迸發出的絕世鋒芒要遠遠勝過敗亡之氣,仿佛越是臨近死亡越是劍意臨霄。
一道慘烈的裂痕以白榆的落足之地為出發點,一路撕裂出深不見底的裂痕,這一道裂痕順著中軸線蔓延而去,抵達了羅馬皇帝的足下,將他一路推至聖域宮殿的最後方。
如果說聖域是一枚雞蛋殼,那麼此時它就已經被一刀給斬成了兩半。
不單單是聖域,劍氣直衝九霄。
時至深夜,羅馬城上空的方圓百里內的雲層被劍氣所驅散,瞬間的光芒迸發將這個羅馬城照亮了一瞬間,星月長明,亦被漫天霜華所遮掩,劍氣驅散了雲層,卻又凝結著無數水汽,化作一片片白雪簌簌而落。
鵝毛大雪覆蓋羅馬城。
皇城宮殿,整個頂層直接被掀開,像是削掉了天靈蓋的腦袋,裸露出慘烈的戰場。
聖域亦是無法維持。
羅馬皇帝第一次狼狽的跌倒在地上,他背靠著殘破的斷裂立柱,華貴的衣裳被鮮血污染,鮮紅的血液順著脖頸上的猙獰傷口而滴落。
傷口上凝結著一層白霜,森然寒意擴散,險些被一劍封喉。
若是真的被斬下頭顱,哪怕是皇帝也定然活不了。
如果他真的死在白榆手裡,就將會成為人類文明歷史上第一個死在四階手裡的封聖。
折劍式已經解放出了遠超他這個級別的戰力,不僅摧毀了聖域,甚至斬斷了星獸的分身。
皇帝絕非沒有防禦,而是動用了全力進行防禦。
還是險些被一劍梟首!
換成尋常封聖,在缺乏弒神權能和星獸分身的庇護之下,想來此時已經人頭落地了。
白榆距離史詩級成就只差一步。
這看似毫釐之差的一步,卻也是命運使然的結果。
他手中的折斷的霜天長劍化作光點消散而去,被折斷的英靈之理的具象物件,已經無法維持原本的力量。
折劍式……誠然威力驚人,但代價就是劍毀。
殺敵一千,自損一千。
相當於將原本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剎那間內釋放出來。
換成一個簡單易懂的說法,它的傷害倍率或許已經來到了10000%的恐怖數值,這還不算額外加成。
即便創造出折劍式的女邪使用這一招也會對自身產生副作用,這就是龍脈界中她沒繼續展開進攻的緣由。
原本白榆自身也該遭受反噬,不過他用的是英靈卡,力量本就是憑空借來不屬於自己,用完就自動消散,自然也不存在所謂的副作用。
雖然不存在副作用,但僅僅是霜天被折斷這一點,就已經意味著他的強化狀態結束了。
英靈召喚的階段結束,白榆的戰鬥力直接下跌回到四階,原本一劍在手可斬封聖的自信和氣魄都不復存在。
像極了把所有存稿都用完的作者,看到死線後,直接汗流浹背。
好在,老登也不好受。
他損失了一個星獸分身,弒神權能也損耗不小,纏繞在周身的黑紅色似氣似火的權能變得黯淡了許多,脖子上的一道劍痕更是猙獰萬分,想來都已經損傷到了氣道和聲道。
如果對方要繼續動手,白榆就只能後退,然後拉扯。
沒有了聖域的壓制,他關不住自己,俺就是山里靈活的狗!
然後,他看到了皇帝支撐著膝蓋站起。
果然,雖然負傷,但還沒到重創的地步。
白榆集中精神。
他默默的握住了獅心槍,眨了一下眼睛。
閉上睜開的極短時間中,在他完全睜開眼睛之前,點燃了弒神權能的五指黑劍已經劈了下來。
與其說是劈,不如說是砸。
這力道太過於沉重,白榆舉起獅心槍防禦,兵刃交錯瞬間,獅心槍已經彎到了一個刺激眼球的弧度,恐怖的力量將足下本就搖搖欲墜的宮殿直接震的四分五裂,垮塌崩倒。
崩塌的建築物中,白榆一路後退。
他以為失去了聖域,自己就有了拉扯空間,但這是高估了。
對方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封聖,是擁有四隻星獸弒神權能組合而成的怪物。
失去了霜天和守護靈體的保護,僅僅只是一招,他就雙手發麻、虎口崩裂。
一記下砸的同時,空間產生漣漪震盪,直接封鎖了白榆原本可以逃竄的路線。
一種無形的引力將他朝著對方的進攻之下拉扯,根本躲不開,如果不是對空間波動有足夠多的認知和了解,錯開了正面攻擊的軌跡,他就只能硬著頭皮全吃這一擊,到時候恐怕結果不會比宮殿好到哪裡去。
來不及喘氣,第二次攻擊緊隨而來。
緊接著是第三擊。
戰場飛快的拉長,很快就飛出了羅馬皇宮。
宮殿多了一條慘烈的戰線,就像是一根毛筆飽蘸著墨汁,在地圖上用力的點下然後一划,在這條漆黑路線上的全部建築物都被平推,只留下一條深刻的溝壑。
第八招過去,白榆已經後背撞上城牆,白衣變成血衣,滿身傷痕累累。
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血條,此時恐怕已經進入了瀕危的百分之三十血量。
果然,沒有外力幫扶的情況下,面對火力全開的封聖,連十招都撐不過去。
敗局已定。
白榆望著已經刺向自己眉心的五指黑劍,心想大概還能再撐一招。
在他起身前,一隻手越過了他的側肩膀,背後坍塌的城牆上伸出一隻手,那隻手上覆蓋著金色的臂鎧,顯然是一件老古董了,塗層上帶著斑駁的鏽跡還有殘留的血跡。
這隻手就這麼輕易的扣住了五指黑劍。
這金屬質地的老舊臂鎧似乎對弒神尖兵的權能擁有某種奇妙的克製作用,燃燒的黑紅色火焰,哪怕是霜天都不能斬滅,卻在這隻手的下方被阻攔,然後扯斷,掐滅。
五指黑劍懸停在白榆的跟前,他感到另一隻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背後有柔軟的溫度正在貼近,帶著一股他很是熟悉的香氣,他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蹭著自己的側臉。
視線傾斜後,瞥見一條白色的小蛇。
他知道是誰了。
「你回來了。」他說。
「我回來了。」她說。
愛麗榭走出了空間的傳送門,從後方抱住了他的肩膀,臉頰貼著臉頰,目光直視著前方,警惕著危險,但每一根蛇發都用力的纏繞在青年的頭上,不斷的蹭著,像是捨不得丟開火柴的小女孩。
這溫度讓她貪戀,也叫她心安。
很快,愛麗榭還是鬆開了手。
她很想敘舊,也很想擁抱他,但眼下還有更加重要的事。
她看向正前方。
是羅馬皇帝。
也是她的父親。
更是她必須斬殺的仇敵。
「愛麗榭,他……」
白榆開口想勸,他其實不希望把這件事交給愛麗榭來處理,對她未免會有些過於殘忍。
「沒關係,前後因果,我都已經從她那裡聽說了。」
愛麗榭站起,聲音輕盈而悠遠。
「不用擔心。」
「我早已做好了覺悟。」
愛麗榭右手探出背後的漆黑空洞,握住了什麼,將其抽出。
那是一把刀。
相當古樸的長刀,長度接近兩米,超過一個成年人的身高,刀身並不寬,減重槽中刻著古樸的銘文,沒有刀鐔和刀柄,只有寬敞的刀身,甚至沒有讓人握持的地方,所以愛麗榭是穿戴上了臂鎧後,再去握住了這把只有刃的長刀。
白榆也不清楚她是經歷了什麼。
但身為命運編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愛麗榭的身上正寄宿了某種宏大的偉力。
那偉力早已存在,只是通過某種方式贈予了她。
這就是她的命運啊。
白榆穿越了五百年,卻也只能作為看客,眼睜睜的看著。
此時的他不是編織者,而是觀眾,他無法介入,只能看著。
他試圖改變歷史的行為無法奏效,所有的一步步都早已被精準的計算和安排好。
在愛麗榭達成使命之前,她是不會死的,命運的洪流會裹挾著她來到這裡,來到這個終局的戰場。
歷史之神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劇作家,它將命運以各式各樣的形式書寫,給予了野心家施展的機會,讓復仇者得以一雪前恥,也賜予了他們人生中必定會遭遇的壓勝之人。
此時能擊敗弒神尖兵的只有她,仿佛她就是為了完成這個使命而來到這裡。
甚至……
她就是為了走完命運的劇本而出生的!
她註定會走到這一步。
弒君。
弒父。
自童年時走出大雪原的那一刻,她就註定走上這條不歸路。
她將用盡一生去追尋真相,完成復仇。
人生使命早已被命運錨定,弒父弒君的結局早已被書就,它將在今夜迎來終點畫上句號。
而愛麗榭也接受了這份命運,連帶著它的饋贈和苦果,混著鮮血和眼淚,一同咽下。
她說了。
——我早有覺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