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想聊點什麼?

  第502章 想聊點什麼?

  中湖中央,有一座小榭。

  榭是一種藉助於周圍景色而見長的園林休憩建築,很少會單獨存在,或是藏於林木之間,或是連接迴廊。

  一汪湖水之上的小榭卻是無比的少見。

  整個中湖都波瀾不驚,好似一張寧靜的水色鏡面。

  一共有六面的小榭上垂落六面的珠簾,將內部的人影遮住,只留下淡淡的浮光燭影。

  小榭中央擺放著一張古箏,能從簾幕的縫隙中看到一雙手,那雙手很美,瑩白如玉,凝霜賽雪。

  隨之輕輕拂過琴弦的同時,湖面也隨之泛起輕微的波瀾。

  不,不算波瀾。

  該說是一層細小的漣漪。

  從上方看去,隨著琴弦的震動而擴散出去的漣漪,恰恰是一個圓形,觸碰在了岸邊,卻奇妙的沒有反彈,沒有產生回振的連環,而是靜默的消失岸邊。

  月亮靜默的注視著這一場撫琴演奏,它的引力在這裡奇特的失效。

  漣漪隨著琴弦的撥響,一次次的迴蕩於湖面,漣漪層層疊疊化作細碎的波濤,月光下泛起迷人的銀色。

  水聲本該細碎而吵鬧,在此時卻成為了琴聲最好的搭檔,每一次迴響泛起的聲音都是一種伴奏,將原本單調的琴音賦予更加豐富的音色。

  這是視覺和聽覺的雙重享受。

  只是站在湖邊安靜坐下,不消片刻,便能感覺到靈魂隨著樂曲起伏沉降,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輕快。

  這是一種絕對的享受。

  在中湖附近一圈住下,或者是有所察覺到的人也已經悄然抵達,選了個位置坐下。

  一場獨屬於一人的演奏會就這麼毫無徵兆的開始。

  這場撫琴隨性而起,也不知會何時結束,只要小榭的主人覺得盡興,不請自來的聽眾們也會乘興而歸。

  只是……

  嘩啦!

  一絲浪潮輕輕掀起,像是一道雜音出現在了編曲之中,擾亂了中湖內的演奏秩序。

  中湖小榭中的撫琴之人雙手停下,按住輕輕顫抖的琴弦,泛起漣漪的溫柔水色隨之陷入靜止。

  雜音的擾亂,顯然干擾了撫琴者的興致。

  沉溺於演奏中的聽眾們也下意識皺起眉頭,看向這不知規矩的無禮亂入者。

  目光所朝向的地方,一名青年默默的把嗩吶往懷裡揣了揣。

  ……還好剛剛沒吹。

  感受到周圍不善的目光,白榆心想如果自己剛剛吹了一下,只怕這群人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其實也沒打算直接打擾,只是走來的時候,不小心驚動了一隻飛鳥,這隻鳥兒也沉溺於音樂里,跟著抖腿呢,樹枝一顫顫的,連鳥巢里的蛋都跟著上下晃悠,被路過的白榆嚇到後,振翅飛起,留下了一片羽毛在湖水上,這才擾亂了這場演奏。

  這細微的變化完全談不上『驚擾』。

  但打斷已經打斷了,說什麼都像是掩飾。

  如果撫琴者不在意這一絲小小的不和諧,自然會一筆帶過,而對方既然主動停下,也證明是知道自己此番進了中湖必然有事相求。

  白榆想通了這一點後,坦然走出。

  演奏已經停下,又何必浪費對方的好意。

  撫琴者停下了演奏,開口說:「有客盈門,不亦說乎,今夜至此,諸位請回吧。」

  中湖再度平靜。

  白榆只感覺幾許稍顯猛烈的風吹過原本的高朋滿座,此時變得空曠而寂寥。

  他掏了掏耳朵,總感覺有人剛剛對著自己說了什麼,應該不至於是『今天放學別走,小樹林見』之類的話吧?

  中湖小榭之上,傳來一聲邀請。

  「請進來吧。」

  白榆看了眼中湖上的水色,是讓自己踏水過去?

  下一刻,中湖再度泛起水波,像是有什么正在水面下上浮。

  他低頭一看,才注意到水面下正在升起一座浮橋,浮橋本身散發著淡淡的寒氣,好似一座通體由寒玉構築而成。

  踏過浮橋,指尖感受到寒玉上的絲絲涼意,卻不是凍結骨頭的寒意,恰恰相反,是一股很提神的涼意。

  白榆走到了浮橋盡頭,在小榭內坐下。

  「來者是客,夜色深寒。」對方問詢:「我給你泡一杯茶暖暖身體吧。」

  雙方之間隔著一個簾幕。

  如此近的距離,白榆卻完全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像是一團抓不住的雲霧,縹緲無形,卻有血有肉。

  「不用費力氣了。」

  等白榆一個恍惚後,一杯茶已經放在了他的跟前。

  「我既在這裡,也不在這裡。」

  「你如何看得到一個不存在於此的人呢?」

  簾幕後的人淺淺微笑。

  「小朋友,探求別人的秘密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當然,年輕人保持好奇心我是可以理解的。」

  白榆端起茶杯,恭敬道:「我並無惡意,下意識的如此想了……此番打擾,多有得罪。」

  「你既然能進來,想來也是費了不少功夫,而且也沒有逾矩,談何打擾?撫琴本就是隨心之事,招待客人比陶冶情操更重要。」

  「其他人倒是很不滿意的樣子。」

  「他們不是客人,只是聽眾。」

  「所以,您不責怪我不請自來?」

  「哎呀,小朋友,我可沒有這番小氣,若是有機會,我也早想和伱見上一面,你也從未得罪過我,倒是幫了我許多呢。」

  「我?幫?」白榆費解,自己哪有這本事?

  「你救了一架飛機的乘客不是麼?」

  「這件事也能入您的眼?」

  「一架飛機失事,上百人死亡,意味著上百個家庭,影響的何止千人?可不算什么小事,誠然,宏觀來看不過爾爾,可若是少些人受災受難,又豈會是壞事?」簾幕後的聲音溫和而充滿肯定:「若是這算小事,你改良的丹藥手法、免費送出的飛升丹方,造福的又何止千萬人?」

  白榆明白了。

  因為自己有益於人民,有益於國家,所以對方說自己幫上了忙。

  倒是一點都感受不到簾幕後的撫琴者的個人情感。

  比起彈琴時的心情,這位大人在意的是造福萬民的價值。

  在對方眼中,白榆是不是白榆都不重要。

  他現在對話的這個人,真的只是一個『人』麼?

  還是某種更加龐大的,某種具象化的……概念?

  白榆想到這裡,難免先是一驚,旋即又失效感慨自己想太多,先喝口茶壓壓驚。

  那隻手輕撫著古箏,含笑著問:「現在,你先和我聊一些什麼?」

  「不論是什麼都可以,天南海北,時事政治,美食景點,生活妙招,經濟民生,亦或者情感諮詢,哪一項都可以勝任。」

  「我們可以就這樣一直聊到天亮。」

  「至於你能收穫什麼,能讓我收穫什麼,全看你自己。」

  「還有一點……」

  簾幕後又遞來一杯茶,將空掉的杯子撤回。

  「有關於殿試的題目,是不能提前透露的。」

  白榆無奈道:「我看上去就像是這麼利益薰心迫不及待之人麼?原來所有人都認為我來到這裡,是尋求在殿試開始前的優勢?」

  「不是你看上去像是,而是……熙熙攘攘,皆為利往。」簾幕後的那人輕輕唏噓:「你可知有多少人曾經像你一樣抵達我的面前?」

  「不知。」

  「一共五個人,他們每一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且有著屬於自己的目標和必須達成的夢想……夢想也可以翻譯成野心,權謀是通往它的捷徑……其中三人向我請教了權謀,無一例外的走了通往成功的捷徑。」

  「餘下兩人呢?」

  「一人向我尋求了答案,另一人向我尋求的是解脫——可這兩者是同樣的東西,不過一個是掠奪,一個是犧牲。」

  一聲輕嘆,歲月滾滾。

  而那位大人還在簾幕後,莞爾淺笑:「你是最年輕的一個,也該是最為野心勃勃的年齡,未來無限光明,無限可能……讓我猜猜,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財富、權利、地位,對你來說或許太早,你想要的該是名望?還是足以跨越階級障礙的方法?」

  「愛情?似乎也不是……年輕人的愛情是盲目的,可你身上纏繞了太多姻緣,並不缺愛。」

  「嗯咳!」白榆打斷了這越說離譜的推測:「我來這裡的目的,恐怕會讓您失望。」

  「哦?失望未必是驚喜的反面,在廣義上來說,它們的本質是接近的,都源自於期待。」那雙手離開了琴弦,輕輕扣住後追問:「來對我提問吧,我現在可能會有些好奇。」

  白榆頓了頓,直言道:「您是先天英靈吧?」

  「嗯,當然,如假包換。」

  「請告訴我讓先天英靈血脈安全度過成年禮的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