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悟道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納蘭性德的詩句,在清朝的確是獨樹一幟。
白榆念出了這首詩句後,慕遙夕才滿意的放開手,甚至有膽量對著老爺子呼喊:「快快,快記下來!」
白破天也不介意,既然是自己孫兒的作品,他當然會寫,便是洋洋灑灑的開始潑墨。
「詩句嘛,有什麼好激動的。」白榆不是很懂,雖然詩句很優美,但詩詞本身沒什麼作用,也就陶冶情操而已。
「人總有偏愛之物。」陶如酥撩起頭髮:「就好像以前有人看史書,迷上了霍去病。」
白榆想了想:「確實,我覺得蘇妲己也很不錯。」
慕遙夕剛剛看著寫完一首,又繼續說:「還有嗎還有嗎!」
白榆想了想,又繼續念道:「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慕遙夕心想這首比較普通嘛,果然才氣靈感不是隨時都有的。
白榆繼續念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慕遙夕直接瞪大眼睛,差點喊出一聲『妖孽』。
「好!」白破天聽出了這一句詩的心境:「好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他此時不也正是應上了這後兩句的情況麼?
自己也不是狠心離棄而去,只是不得不離開。
現代人通常用這句話來歌頌教師等職業的奉獻精神,但奉獻精神也不是只有教師而已。
白破天寫的更加流暢,也夾雜入了自己的情緒,落筆的同時,好似真的一瞬間樹上有花朵盛開,它飄零著落入泥土中,零落成泥碾作塵,化作肥料,孕育著新的春花。
看著詩作完成,慕遙夕只顧著高興卻沒意識到自己的境界迎來了一次上漲。
「我好像突破到了二階中期……」陶如酥結束了幾十秒的走神:「尊嘟假嘟!」
「是真的。」蘇若離也從異象中回過神來:「我也突破了境界。」
她沒說自己具體走到哪一步了。
「你這竹馬多少有點逆天了。」陶如酥湊近後對蘇若離說:「本以為是個莽夫,沒曾想文武雙全?」
蘇若離則是有些遺憾:「我很希望他什麼都不會就好了……」
「這樣你就能照顧他這個廢柴一輩子了?」
「嗯。」蘇若離毫不掩飾自己廢人養成的野望。
「那的確是可惜了。」陶如酥輕輕一推蘇若離的後背:「趁著詩興大發,還不上去要一首你的詩?」
「還有?」慕遙夕眼睛一亮:「我想想,接下來還差一首抒情詩!」
蘇若離也很自然的說:「如果想不出,就不用勉強了。」
詩詞要看靈感,豈是那麼容易的說來就來?
白榆說:「都說了,我不是自己創作,而是抄來的。」
不過要寫給蘇若離……還真是一時間想不出來。
納蘭性德的詩句寫女子倒是很多,但人家寫的是老婆,而且是亡妻!
寫的詩句大多都是感傷,感嘆著『老婆死了,我很難受』『老婆沒了,我很想念她』『老婆在的時候,是不是這般模樣』『老婆伱怎麼走的這麼早呀』之類的話,很容易把人看的抑鬱,所以他也的確抑鬱了,死的比較早。
蘇若離可不是這種風格的姑娘啊,她又不是葬花的林黛玉,而是倒拔垂楊柳的那位。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丟出『人生若只如初見』『一生一代一雙人』的大殺器來了,太文藝了,自己念出來都會頭皮發麻。
這裡還是交給『最是人間留不住』的那位吧……
白榆伸出手:「能把楚腰給我看看麼?」
蘇若離很流暢就從腰間抽出了那把楚腰軟劍,隨身攜帶的軟劍也證明了她的腰肢纖細。
換成某些粗人們,纏在腰上的那就不是軟劍,而是貂蟬了。
白榆開始念詩:「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裾,不作纖纖步。」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
「當面吳娘夸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這首歌沒有任何情感元素在裡面,更像是評價,直譯過來——你可真是個大美人~
可以直接對著來討封的狐狸精念。
白破天也順勢寫下,此時桌面已經鋪滿了,顯然沒辦法再寫。
他有些遺憾,也感到滿足:「這一晚上走一趟,沒想到得了這麼多的好詩好詞,意外之喜啊,玉京,你到底還藏著多少東西,別說爺爺不知道,怕是連蘇家丫頭都不清楚你會吟詩作詞吧?」
蘇若離拿起寫給自己的那首詞看了又看,旋即點點頭:「的確沒有跟我說過,不過這首詞我很喜歡,回去就裝裱起來。」
「這一首邊塞詩歸我了!」慕遙夕也拿走了一張。
老人將『落紅不是無情物』的那一張收起:「這一首老夫很喜歡。」
結果也只剩下最後一個『石灰吟』。
白榆和陶如酥面面相覷,後者對詩詞感覺也是平平無奇,她隨意道:「你拿著吧,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慕遙夕握住陶如酥的手掌,回過頭盯著白榆:「你忍心讓她空手而歸嗎?看著她渴求的眼神,你忍心嗎?」
……我怎麼看,那都分明是一個白眼!
「慕遙夕,你差不多得了。」白榆不想再念了。
「再一首啊!」
「我給你唱一首水龍吟行不行?」白榆寧可唱歌。
慕遙夕瞪大眼睛:「你還會作曲?」
白榆噎住:「……你不會對這個也感興趣吧?」
「沒有。」慕遙夕搖頭。
「但是我感興趣!」陶如酥一下子撲上來,扯住他的袖子:「你說的是什麼水龍吟?我沒聽過這首歌啊。」
「你們都給我放手吔!」
鬧騰了一會兒,白榆只能把《竹石》丟了出來,給陶如酥補了一首。
至於水龍吟,五音不全,那是根本唱不了一點點。
……
「您今晚上就要走了?」
「去見幾個老朋友,然後就回了。」白破天負手道:「我還要去一趟帝都看看兒媳呢。」
「他們會讓?」
「他們可沒這個膽量。」白破天擺了擺手:「不用擔心爺爺的事,你啊,千萬要把書信收好,半年後,爺爺等你來羅馬。」
他既然回來了,總要去露個面。
這世道可以忘了白破天,但不能忘了白破天還活著。
老人足尖一踏,便原地飄起,如同騰雲駕霧般飄然而走。
負手輕吟著。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玉京,有超凡入聖之姿啊。」
這可不是常人所能說的話,也不是常人所有的感悟和心境。
為何血脈都被廢除後,白榆還能走到這一步,唯一的解釋就是白榆得道。
傳聞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一朝開悟,盡得佛法精髓,開創佛國淨土。
那麼,白榆很有可能也和那些讀書成聖的讀書人一樣,都曾經一瞬間觸碰過某個境界。
悟道。
這種事放眼數百年幾乎不曾有過,但歷史上一朝得道者並不在少數。
白破天並非是悟道者,但情況也差不多,他的書法一道也是蹉跎前半生,卻大器晚成。
白榆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成就,若不是開悟,實在無法解釋。
白破天來了這一趟只覺得更加心安,同樣更是豁達。
「北冥家,遇到我這麼個驚才絕艷的孫兒,算你們氣運到頭了。」
他直奔蓬萊中樞而去。
今個顧著長輩風度,喝酒沒喝過癮,趁著心情舒暢,去找那武老頭拼酒去!
還要順帶給對方展示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孫子連作五首絕妙好詩詞』的凡爾賽功底。
不枉老夫去凡爾賽宮廷住了幾晚上進修過!
……
「真走了?」
「真走了。」
「那就好。」白榆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我真怕他把我直接扛著就跑,到時候你們加起來也攔不住。」
「白爺爺可不敢,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恨他。」蘇若離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傷:「十凶之一,在你面前卻像個局促不安的老人。」
白榆搖頭:「我不怪他。」
「我知道,但他不知道。」蘇若離輕聲說:「他最怕從你眼裡看到一絲埋怨或者恨意,哪怕只有一瞬間,對方也不會看錯的。」
白榆若有所思:「我是不是該強勢一些,好讓他把這封書信給撤了?」
蘇若離莞爾:「你是在照顧我的心情?」
白榆默然。
「我看你是挺想去的。」蘇若離又不傻,看得出來。
「當然想去看看,畢竟是羅馬的皇家學院。」白榆頓了頓:「若是去了那邊也不用相親就好了。」
蘇若離傲嬌的一跺腳:「愛去你就去!」
旋即噗嗤一笑:「哈哈,我果然裝的不像。」
白榆:「你不生氣?」
「生氣,還有點惱火,但我想通了……就和白爺爺說的一樣,我們太弱了,所以無法決定自己的事。」
蘇若離輕輕抱著少年的臂彎:「還有半年時間,也不是立刻分別,也不是一輩子不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白榆忽然生出一種衝動——如果直接扯證,那是不是去了那邊就不用相親了?
但他收回了這種衝動,因為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三歲。
月光下,美人如玉。
蘇若離忽然貼近耳畔,呵氣如蘭的問:「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還有幾首詩沒念出來?」
白榆扭過頭,表情痛苦面具:「……」
「誰讓你只送了我一首那麼普通的。」
「你不是很喜歡麼?」
「喜歡啊,但是這還不夠,我不知道你會作詩,你居然瞞著我這麼久。」蘇若離輕輕的咬了一下他的脖子表示不滿:「都念給我聽,一首不准少,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