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桌上君子
「來了,來了,新鮮出爐熱乎乎的飯菜到咯!」
隨著一聲高聲大喊,兩人的注意力都重新落回到了祠堂飯店內部。
一個身材高大的鬼推動著搬運重物用的車,將主菜扛到了桌子上。
其他的鬼早已摩拳擦掌,隨著外層的包裝被打開,裡面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活人,穿著休閒衣服,留著短髮,看上去是個成年男性,不過手腳細弱,根本掙脫不開,在群鬼之中弱小又無助。
他被擺放在桌子上,滿臉血色,一片蒼白。
「這地方怎麼會有活人?」白榆難以理解,明明鬼蜮早已玄天司封鎖了,難道是因為瘴氣擴散?
不可能啊,即便是瘴氣擴散也是被提前預知的,所以提前十五天就已經封鎖了鬼蜮周邊的所有通路,附近十公里都荒無人煙,警告簡訊都通過各種渠道投放了一輪又一輪。
為首的鬼物搓了搓手:「今天運氣不錯,本來只能在山裡找到一些尋常血食,這活人可是不常見啊,諸位運氣不錯,本該昨天就被吃了,不過被留到了今天,上一批血食都送到了山上,原本留下來的也該是一些身上無比柴的老人,或者沒人要的病秧子,這可不一樣,是個水靈靈的新鮮活人,一口咬下去,這血肉相當甜美而且潤的不行。」
飯店老闆介紹著今天的菜餚,光是說著,餐桌旁邊的鬼們便是迫不及待了,已經開始流口水。
白榆皺眉,想要下去。
秦雪澡提醒道:「跳下去救人,這些鬼一旦跑出去一個人,你就會陷入圍攻之中,你想好了麼?」
白榆低聲說:「你是要我見死不救麼?」
「我是想說,伱未必救得過來。」秦雪澡緩緩道:「就連長夜司和玄天司,也往往都是在案子發生之後,才能查清原委,找出罪犯和妖物,還個公道……這裡被吃的人絕對不止這一個。」
白榆沉默。
「或許是我已經死了,漸漸沒了人類的心,也逐漸冷血……自從進入閻羅司之後,我被告知的便是,任務是第一重要,不可為了私情而耽擱,須知自古以來,想要兩全其美本就是極其困難的事……如果你要救人,可能後果不單單可能救不了這個人,或許連我們也……」秦雪澡說到這裡便搖了搖頭:「罷了,你自行決定便好,我只是說出最壞的選擇,但不論你怎麼選,後果都交給我來承擔,拼死也會送你出去。」
聽到她這麼說,白榆不由得苦笑:「你這麼說,我還能怎麼回答?」
婆媳難題啊……但比起秦雪澡,下方的陌生人,的確沒有那麼重要。
很殘酷,但就是事實,如果同樣兩個人生病了,一個是親人朋友,一個是陌生人,相信沒有人會選擇後者。
他只能壓住心頭想法。
可正要離開時,卻注意到了下方的目光。
因為祠堂之中群鬼盤踞,自然有綠色火光點燃那長命燈,火焰高漲,透過天窗看向祠堂中的白榆就這麼和躺在餐桌上的青年對上了視線。
因為他是躺著的,所以剛剛好看到了在房樑上方位置的白榆,秦雪澡心頭一沉,她其實想勸說白榆立刻退去,這時候走,還不會被發現。
一旦下方的人發出聲音,可就來不及走了,這群鬼的嗅覺十分靈敏。
有個常識:遇到了溺水的人,不可從正面去救,要從後面靠近,因為溺水的人會去抓住四周的一切,一旦被死死抱住,連救人者自己也可能會溺死。
這時候,白榆就仿佛是落在了這個溺水者的正面,他就是對方唯一的救命稻草,雖然喊出來可能自己也一樣待會兒就會死,但他能忍住不喊麼?
白榆已經打算起身離開了。
但就在這時,躺在飯桌上的青年居然咬住了牙關,環視了四周一圈後,苦笑一聲,旋即閉上了眼睛,完全不再動彈。
秦雪澡都不由得一怔:「這……」
她的心情複雜。
白榆卻釋懷的無聲一笑。
如匪君子,不可不救!
旋即深吸一口氣,磐岩槍落入手心,猛地一腳往下一踏,踏破青磚瓦,如同一道流星直接砸落在祠堂之中,頂層坍塌的同時,揚起大片塵土,連火光也變得模糊起來。
趁著這個功夫,他揮出左手,後天罡氣使得祠堂大門陡然閉合,將門鎖死。
同時右手握住磐岩長槍,如同流星墜入地面,當場將一名壯碩的惡鬼從頭顱刺入,直接釘死在地上,後者完全來不及反應,當即化作一攤膿血和青炎。
白榆直接沖向鬼群,後天罡氣爆發,頓時落入鬼群之中,長槍一掃一震一挑。
以超凡二階頂級的實力,爆殺這群連一個紅衣都沒有的惡鬼,如同砍瓜切菜般簡單。
秦雪澡看著都十分吃驚,白榆這過於紮實的基礎功如同千錘百鍊,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她已經很高估了少年的潛能,卻發現自己還是嚴重低估了白榆持有的神秘……這到底是什麼神秘,竟然能媲美先天的英靈血脈!
白榆大笑一聲:「今日便殺個痛快!」
手中磐岩槍簡直如臂使指,揮動自如,長槍轉動一次就有一隻惡鬼化作青火,群鬼顫顫巍巍,不知這殺神從何而來,好幾個就破了膽子,打算逃跑。
不過一旦試圖逃跑就相當於把命交在對方手裡,白榆踏前一步,長槍高舉過頭,輪轉三圈,戰八方!
罡氣環形爆發,又是三頭惡鬼被當場擊斃。
祠堂飯店老闆反應過來,尖叫一聲:「逃是沒用的,一起上!殺了他,分食了這活人的心肝!」
它說著,又指著地面,一頭鑽地鬼已經抓住了白榆的小腿:「他動不了了,快殺!」
力從地起,這是武修的基本知識。
所以雙腿被控制住,相當於無法動彈,破綻自然就很多。
但……白榆根本毫不在意,雙足一發力,使了個千斤墜,地面陡然崩塌,藏在土石之中的鑽地鬼被壓成肉餅,一攤膿血滲出。
白榆立地生根,來自百戰老兵的登峰造極級別的超凡技藝,哪怕只有一根腳指頭踩住了地面,他就能保持住身體平衡。
在另一個視角看過來,他幾乎是貼著地面平移,閃出了圍攻圈,而此時圍攻上來的惡鬼立刻就成了活靶子。
投槍而出。
試圖發號施令的飯店老鬼直接被洞穿心口,被掛在立柱上慘叫連連。
他還試圖開口:「他沒武器了,快上,快……」
這話有氣無力,尚未說完。
白榆就已經亮出了第二把兵器,獅心槍。
眾鬼偃旗息鼓,面如土色,雙股戰戰。
「這是,煞氣……好強的兵煞之氣……」一個刀兵鬼手持斷刀,恐懼的發出聲音:「我生前在戰場二十載,也沒有這麼強的煞氣啊,這小子是從娘胎里就開始斬戰場砍人了?」
兵家煞氣,戰場廝殺而來,軍人士兵都有,不過是或多或少的區別,而軍人本就是天下最令人恐懼的殺戮者,是保家衛國的力量,也是屠戮生靈的利刃。
因而兵家煞氣不懼一切妖邪,和浩然正氣同樣,都對妖魔鬼怪具有克製作用。
不過兵煞並不屬於多麼高級的力量,和殺氣、殺意有些類似,不難獲得,難的是如何積少成多,哪怕它再普通,只要聚少成多,量變同樣帶來質變。
即便劉懷老爺子一輩子沒刻意聚集過兵家煞氣,也還是在無數廝殺之中聚沙成塔……這一槍五十年的功夫,砸下來就足以要了任何惡鬼的老命。
這是系統無法通過等級削弱的力量,五十年就是五十年。
白榆揮出最後一槍,整個祠堂都變得靜謐了許多,破空聲緩緩散去,整個祠堂牆壁也已經千瘡百孔,頂層更是搖搖欲墜。
他吐出一口氣,環顧四周,沒有活物,更沒有死物。
地上滿地膿血青煙,味道刺鼻的很,鬼物消亡之後留下的刺鼻氣味很濃郁,仿佛腐爛了幾十天的膿血。
此時白榆還沒有掉以輕心,他站在原地等待了三分鐘時間。
諦聽跑了回來,落在他的臂彎里:「外面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鬼靠近這裡,似乎是根本沒察覺到。」
殺完之後,外面卻是沒有多少反應,這麼大動靜,村子裡卻仿佛沒察覺到一樣,有些奇怪。
但這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打算追查到底……沒動靜自然是好事。
白榆放鬆了一些注意力,從地上找到了一共兩張來自山莊鬼王的邀請函,將其收起。
保底法則又一次的生效了。
他不由得高興起來,便對著秦雪澡說:「看來下來屠場是個正確的選擇,你看,爆率可高了,這下不用擔心去那找邀請函了啊。」
秦雪澡也鬆了口氣:「這是一場賭博,若是運氣不好,現在怕是自身難保吧。」
白榆笑了:「這是一場豪賭,朋友;而梭哈是一種智慧。」
閒聊兩句,聽到了飯桌傳來『嗚嗚嗚』的求救聲。
他看向飯桌上的青年,將其繩索割斷後放開。
後者重獲自由便立刻就要跪下道謝,被白榆攔住:「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可以隨意下跪。」
「我爹娘說,給恩人下跪不丟人。」青年搖了搖頭,這時候白榆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對方,這青年有一張白皙而乾淨的臉,看上去便是很容易討異性的喜歡,年紀大約二十多。
「談不上恩人,你方才若是出聲,我也會不得不下來,你不出聲,反而是我承了人情。」白榆直言道:「如此君子,死在這裡太可惜了……我之前也猶豫要不要出手,也算是你救了你自己,不必對我道謝。」
「即便如此,還是你救了我……問跡不問心。」青年繼續道謝:「我很想好好謝謝你,可惜如今囊中羞澀也不知如何離開,等離開鬼蜮,我定要好好感謝你的仗義出手。」
白榆收起兵器,也散去煞氣:「你這人說話倒是文縐縐的……貴姓?」
「免貴姓……姓胡,名言。」青年卡頓了一下後說:「胡言,閣下呢?」
「白榆,十七歲,高三生,穿……穿白衣服的。」白榆差點嘴瓢。
「學生?為何來這裡?」
「你呢,又為什麼來這裡?」白榆反問回去:「總不可能是觀光旅遊吧,人家旅遊接地氣,你這是直接接地府了。」
「這就是一個有些漫長的故事了。」青年望著遠方,流露出緬懷的神色:「你要聽嗎?」
白榆看向四周:「你等等,我先去找包花生米……你慢慢編,我就當真的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