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是薛瑤和陸雲章去取的,兩張,一張腦子一張手臂的,先講的是手臂的。♡💣 ❻➈丂ⓗยⓧ.𝓒σ𝓶 💙💝
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陸飲冰胳膊接了鋼板,又植入了鋼釘,明年才能取出來,而要想徹底痊癒的話,至少要一兩年時間,而且要好生養著,千萬不能再受傷,等它長好。
醫生是認識陸飲冰的,知道對方是個敬業的演員,也很喜歡她,所以特意囑咐道:「要是接戲的話,起碼要在半年以後,取出鋼釘以後短時間內也不能接需要大量使用左臂的戲,受不了壓力。」
薛瑤點點頭,道:「就是還能拍戲的意思?」
醫生回道:「我要說不能她會不拍麼?我前幾年接過一個摔得很重的男演員,多處骨折,提醒他好多次了,要好生休養,最好別拍戲,尤其是強度大的,身體受不住。今年就去電影院看他的動作片了。」
薛瑤笑了笑,這醫生還有點幽默。
醫生道:「能不能拍,要看她身體的後續恢復情況,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手臂和顱腦都要繼續觀察。」
講腦子的醫生又是另一個,薛瑤也跟著換了個辦公室聽,醫生戴著眼鏡看了很久,薛瑤本來就是提著顆心的,被他弄得更加七上八下了。
一開始她就擔心這個,手畢竟是外傷,腦子就……
醫生說:「病人家屬嗎?」
「是。」陸雲章應了一聲,薛瑤也跟著上前。
醫生道:「淤血差不多消了,但是……」
薛瑤咬緊了牙,她最怕的就是聽見但是。
醫生對著片子分辨了很久,有一塊很小的陰影,分不清是不是淤血,他決定去找一下同科室的專家探討一下。他抬起頭看向薛瑤,保守道:「但是我建議繼續觀察一段時間,定期做ct檢查,現在還不能做出明確的答覆。」
薛瑤說:「好的,謝謝醫生。☜🍪 ➅❾ѕн𝓤Ж.Cσ๓ ♣💝」
兩人收好片子打算離開,醫生叫住他們,道:「你們家屬平時照顧的時候多注意下細節,她有沒有和以前相比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有沒有情緒大變,或者出現記憶缺失、模糊的情況。」
醫生單獨拎出來這個,肯定不是沒有理由的。
大風大雨什麼沒見過的薛瑤臉色當即發了白。
陸雲章穩重一點,也皺起眉頭。
醫生道:「你們別太擔心,我只是提供一個假設,也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可能有,可能沒有,陸雲章和薛瑤沒辦法把所有希望都賭在一個可能上。薛瑤借著談工作的理由,和陸飲冰聊了會兒天,問起以前的事。
你還記不記得你拍的第一部電影,當時一邊啃饅頭一邊練劍術,還死活要拉著我一起學的那次?
你記不記得你爸爸第一次讓我和你見面,你跟我說了句什麼?
精神病院不是有個抑鬱症女孩兒麼?你還送了她一幅畫,她寄了個禮物給你,在你的辦公桌上,等你好點回去再拆,希望不是什麼有保質期要趕緊吃掉的東西。
……
陸飲冰對答如流,有的問題因為年代久遠,要想一會兒,但也答上了,尤其是問起來夏以桐的,半點兒沒有遺忘。
說著說著話,陸飲冰神情就不耐煩了:「您都絮叨了一個小時了,工作不忙嗎?不忙你還讓我給你加薪,扣錢了啊。」
薛瑤夾著尾巴走了,陸雲章挑了個時機,也出去了,兩人在走廊匯合。
陸雲章說:「這個算情緒大變了嗎?」
薛瑤回答道:「不,很正常的反應。她要是能起來,還得朝我丟枕頭。」
兩人琢磨來琢磨去,真沒琢磨出什麼異樣來。💋🏆 ➅❾𝔰𝐡υ𝕩.ⒸỖ𝔪 💥💲
病房裡。
柳欣敏在給女兒削梨子,但陸飲冰不能吃寒性水果,她滿足一下自己細心照顧女兒的願望,給陸飲冰削,削完了自己吃,真的是親媽無誤了。
她吃得一嘴都是梨子水,陸飲冰剛吃過別的,倒不饞嘴,只順口提醒她擦嘴,過了會兒,實在是無聊睡不著,又沒什麼娛樂活動,電視不想看手機不想玩,心裡空落落的。
陸飲冰問:「媽,你見到夏以桐了嗎?」
柳欣敏想也不想便答道:「她不是去劇組拍戲去了嗎?」
陸飲冰愣了一下,笑說:「差點忘了,她乍一不來,我還挺不習慣的。」
柳欣敏道:「等你早點養好身子,可以去劇組探探班。」
陸飲冰逗樂道:「那我得先去買頂假髮。」
柳欣敏看著她光溜溜的腦袋,好笑又難受,「噯」了一聲,抬手摸了摸,感慨道:「上次見你光頭還是出生的時候呢。」
陸飲冰:「你先前不是說我出生的時候頭髮還挺多麼?這又改說法了?」
柳欣敏尷尬了一下,強行找補道:「那叫胎髮,胎髮跟沒有頭髮是一樣的。」
陸飲冰舉單手投降:「成吧,你說沒有就沒有,一樣就一樣。」
如果陸雲章在這裡的話,就能從陸飲冰方才問話的表現里發現她眼神里一瞬間閃過的迷茫,和短暫的思考反應時間。
然而他現在正和薛瑤在外談話,剛剛打消大部分疑慮。
一個星期後,夏以桐從小城抽空趕了回來,陸飲冰脖子上的殼子終於拆掉了,不僅眼睛能轉來轉去,腦袋也能動了,可以點頭可以搖頭,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自由過,像是出了籠子的小鳥,不,她還在籠子裡呢,就像是古代把枷鎖解了的犯人。
就是別的還不能做,她手臂還吊著呢,只能一隻手,太激動頭又出問題,所以美人在懷也只能吃素,夏以桐晚上來的,在她病床上睡的,早上陸飲冰醒的時候夏以桐已經走了。
回想起她晚上的表現,雖然還是溫柔體貼,眉宇間卻已經凝著了淡淡的沉鬱之色,她怕劇組沒有配備心理疏導的醫生,又擔心醫生水平不過關,讓薛瑤花重金請了個心理醫生過去,夏以桐知道了,親自打電話給她,以頻繁接受心理疏導會影響她的戲感為由,拒絕了。等拍完戲,她一定好好跟心理醫生談談。
陸飲冰總覺得這個話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在邊上的薛瑤翻了個白眼:「十年前,某個人也是這麼說的。」
然後就患了抑鬱症根本走不出來。後面的話她沒說。
陸飲冰夾著眉頭,不說話,顯然想起了自己。
薛瑤剛漲了薪水,春風得意,在窗子旁邊的桌子上切西瓜,樂得開解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一個演員來說,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你看那麼多優秀演員都是這麼代入人物的,包括你自己。你想讓她飛,就別老惦記著把人藏在你的羽翼底下。」
「而且你是抑鬱症,她那個是精神分裂,兩個根本不一樣好嗎?」薛瑤捧著瓜吃。
「!!!」陸飲冰想起了精神病院裡的三號床,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腦子裡東想西想,薛瑤專心吃瓜。
最後陸飲冰不服氣了,「她不是你手下的藝人嗎?你怎麼這麼不操心?」
薛瑤瓜水喝多了,打了個飽嗝:「嗝。」
陸飲冰怒目而視。
薛瑤拿濕毛巾擦了擦手,口出經典金句:「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
陸飲冰:「……」
她決定薛瑤再多說一句廢話她就三年不給她漲薪水。
薛瑤能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道:「雖然夏以桐年紀比你小,但是信念不比你弱,甚至比你強上很多。一個心懷信念的人,是不會為外界打倒的,心理疾病也是一樣。別看你這麼霸道看起來不可一世,你信不信,如果遇到一件特別大的事,你們兩個人,先撐不下去的絕對是你,堅持到最後的反而是她。」
陸飲冰:「說人話。」
薛瑤哦了一聲,說:「簡單來說,就是她愛你的本能可以支撐她度過一切事情,而你不一定。你心裡裝的東西太多太雜,其中唯三重要的是演戲、夏以桐、父母,不分上下。而她只有你,所以她不會讓自己掉下去的。」
陸飲冰看著她,似懂非懂。
薛瑤笑了笑,望向窗外,說:「不懂最好。」
希望你的眼睛永遠像現在這樣,澄淨,藏有明亮的星星。
陸飲冰問道:「薛總,為什麼你有一種深有體會的感覺?」
薛瑤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沒頭沒尾問了一句:「吃瓜嗎?」
陸飲冰說:「不能吃,太涼,對我身體不好。」
薛瑤笑得狡黠:「那算了,你自己不吃的。」
陸飲冰痛心疾首:又錯過了一次聽薛總講故事的機會,從以前到現在她一次機會也沒把握住過。
劇組。
夏以桐泡了三個小時,剛從湖裡爬上來,方茴拿來大毛巾給她擦臉,夏以桐坐在椅子裡,手圈在膝蓋上,蜷縮成一隻蝦米,一言不發,在醞釀情緒。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頭,給於恬走戲,等到於恬讓她滿意之後,才讓人去喊夏以桐。她的戲都是情緒,比較傷身,所以沒有一遍一遍地走。
場記打板:「action!」
夏以桐第一個鏡頭,承接上一場戲,不需要任何鋪墊,眼淚自然而然無聲地往下掉,滴落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