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石晉斌睡在了蘇錦榮的房間，兩個老哥們真是聊到了很晚。
可以說是把這些年，老哥倆不同的人生軌跡，以及他們所經歷的不同生活，都給聊到了，老哥倆甚至有一種回到當年的感覺。
那個時候，蘇錦榮父親雖然已經五十多，但依舊像是處在壯年巔峰期。
而那時的蘇錦榮剛二十出頭，在一班師兄弟中間是年紀很小的。
或許是知道將來蘇錦榮要繼承蘇記，又或者看在師父的面子上，師兄們對他都是比較照顧。
尤其是石晉斌，這個年齡是所有弟子中第二大，但因為來拜師的時間完，最終被排在了最末位的師兄。
他對蘇錦榮這個小師弟是真的很照顧。
大概是因為師兄弟兩人很像，都是那種本身天賦或許不算好，但是卻非常努力，會認真去一遍一遍的鑽研，直到能夠掌握各種技藝。
所以石晉斌和蘇錦榮那時的關係真是所有師兄弟中最好的。
為此，有些滑頭的師兄，還經常會在背後說，石晉斌是在討好以後蘇記的掌勺人。
對於那些師兄們背後非議，石晉斌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他就是這樣直性子，關係好就會一如既往的好，看不上也就不會跟對方處好關係。
這種直性子，自然是讓石晉斌在師兄弟中間總會吃虧不少。
好在當年掌勺人蘇老爺子，是個非常中正的人，也看出的一些徒弟耍滑頭的事情。
所以蘇老爺子教徒的時候從不偏袒，技藝上的東西都是一視同仁，認真去傳授每一種步驟。
石晉斌躺在床上，回想起當年學徒的日子，不禁感嘆：「錦榮啊，那時候我們倆還是太單純了，只想要把師父教的東西都學會，結果經常被老三老四老五他們給算計。」
蘇錦榮同樣回想起當年，遲疑了片刻說：「他們，和我們，路不同。」
石晉斌點頭：「對，我們的路不同，大家的選擇也不同。」
說到這裡，石晉斌想起了那幾位師兄離開蘇記後的一些事情。
「錦榮，你知道嗎？他們離開蘇記後，去了京城找師叔幫忙，跟著陳威和蘇瀾馨開了一家餐館，結果最終餐館沒有經營下去，師兄弟幾個就分道揚鑣了。」
蘇錦榮倒是沒有聽說過這事，現在聽石晉斌提起，好奇問：「後來呢？」
石晉斌笑了起來：「哈哈哈，後來？我去京城的時候，遇到過一次老三，正在一個小餐館當廚子，看樣子是很辛苦的。
至於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八、老九，他們那時好像都已經離開京城了。」
蘇錦榮想起那幾位師兄，還是有一點點惦念，畢竟當年大家都在蘇記學廚。
「他們，現在，如何？」
石晉斌嘆了口氣說：「老三應該還在京城，不過我沒有再遇上過，其他幾個好像都回老家去了。」
說到這裡，石晉斌突然說：「哦，對了，老九好像混得還行，聽我大閨女說，在滬海曾經見過一次老九，也在滬海一家酒店當大廚。」
蘇錦榮應了一聲：「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石晉斌也感嘆：「確實，雖說大家道不同，選擇也是有所不同，但還是想要再見見啊。」
老哥倆又聊了一陣當年事，大約已經將近1點的時候才睡著。
凌晨四點半，馮一帆準時起床，輕手輕腳離開房間。在準備要下樓時，被身後的聲音給叫住。
「這麼早，是要去市場吧？」
聽到聲音，馮一帆一回頭，看到黑漆漆走廊上，站著一個肥胖的身影。
「師伯？您也這麼早啊？」
石晉斌上前兩步，來到馮一帆的面前說：「身為一個廚子，怎麼能睡懶覺呢？你是去市場採購？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聽說師伯也要一起去，馮一帆倒也沒有遲疑：「行，那我們走。」
在樓下洗漱過後，打開後廚的門到後面巷子裡，馮一帆又把隔壁的林瑞峰也給叫上。
之後馮一帆開車，載著大家一起趕往市場。
車上的時候，石晉斌感嘆：「你們如今還真的是條件好，都能開車去採購，我們那時候天不亮跟著師父一起騎自行車去的。」
林瑞峰聽了立刻說：「師伯公，我平時和師父也是騎自行車去的。」
石晉斌聞言一愣，接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好吧，是我拖累你們師徒，如今我這肚子，確實已經騎不了自行車了。」
馮一帆後視鏡里看了一眼，笑著說：「師伯，其實主要是您年紀也大了，那麼遠的路騎自行車太辛苦，而且我們既然有車，那麼總要利用起來的。」
石晉斌又問：「那之前你們師徒倆，都是騎自行車去自己帶貨回來嗎？」
林瑞峰馬上說：「不是，我和師父會讓市場裡送貨的人，給我們送回來的。」
石晉斌點頭：「嗯，那樣也輕鬆一些。」
馮一帆接著說：「對啊，現在有人送貨，確實輕鬆很多的，而且如今市場裡，各種食材也都有專門給處理的人，確實要比師伯你們那時候輕鬆不少。」
石晉斌聽到這話笑起來：「哈哈哈，說起這話，你們倆大概不知道，當初我們師兄弟，光是早上洗菜和清理各種食材，都是要忙活大半個早上的。」
馮一帆還算是有所了解，因為他以前學徒的時候也幹過。
不過林瑞峰就沒有太直觀的印象，他還是沒有接觸過那種從宰殺到清洗全程自己來的時代。
石晉斌繼續介紹著：「那時候我們師兄弟，都是猜拳決定，哪幾個人去負責那些清洗工作的，後來一帆你爸也跟我們一起的時候，我們師兄弟都會讓著他。」
馮一帆聽到這話有些好奇：「哦？師伯們為什麼都讓這我爸？」
石晉斌笑著說：「很簡單啊，因為你爸他可是蘇記接班人，所以我們師兄弟都讓著他，幾乎沒有讓他去幹過那些雜活，讓他可以有更多時間跟你老爺子學廚。」
聽到了這話，馮一帆腦海中大概能浮現出一幅畫面。
二十出頭青澀未退的岳父，在一群師兄的照顧下，不用去洗菜、洗碗，多數時候都是在後廚里幫忙，可以有很多機會近距離學廚。
想一想，那種畫面還真的是挺有愛。
石晉斌想了想趕緊對馮一帆說：「這事別跟你爸說，這麼多年都沒有人告訴他。」
馮一帆馬上應道：「好的師伯，我不會說的。」
嘴上這樣應承，但馮一帆心裡覺得，或許岳父早就知道，只不過師兄弟們之間保持默契，誰也不會去點破這件事情。
因為之前自己開車過來摸過地方，所以馮一帆也是直接開車駛入農貿市場的停車場。
停好了車子，馮一帆和林瑞峰一起，領著石晉斌來到了市場前。
看了一眼市場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石晉斌忍不住感嘆：「真的是好多年都沒有來了，在京城紅楓飯店裡，採購都是有專門的部門負責了，我是幾乎沒有再來過市場。」
馮一帆笑著說：「紅楓飯店那麼出名，自然採購環節上要選擇更好的供應商，補回來這種市場。」
石晉斌聞言撇撇嘴：「哼，有時候也會出問題，供貨商換過很多次的。」
提起這事，石晉斌其實心裡會有一些不滿。
因為他遭遇過不少次，供貨商送來的食材不符合標準，而且不夠新鮮。
只是因為採購不是後廚負責，所以後廚只能是發回給採購部門，然後再由採購部門去解決，這一來一回總是會耽誤很多時間。
對此，石晉斌不止一次提出過，希望可以讓後廚參與採購，要保證食材的新鮮和質量。
只可惜，像是紅楓飯店那樣的大集團旗下酒店，各種部門相互之間盤根錯節複雜關係，確實不那麼容易改變很多事情。
這麼多年過去，石晉斌提出的那些方案，最終大多也是不了了之。
不過採購方面，採購部門倒也重視了不少，如今食材上倒是很少會出問題。
石晉斌知道，這也是因為上面的集團領導過問的結果。
想到那些，石晉斌再看看眼前天還沒亮就已經人聲鼎沸的市場，不禁感嘆：「還是這樣跟進市場，能夠更好的掌控食材質量啊。」
馮一帆微笑說：「師伯，那我們進去吧。」
石晉斌點頭：「行，走吧。」
三代師徒進入了市場裡，石晉斌看了一圈下來，還是感到有些驚訝，發現這家市場還真的是東西相當齊全，幾乎是所有的貨都可以在這買到。
尤其是其中的一些尖貨，也是讓石晉斌看了覺得非常的棒。
經過了一番篩選後，石晉斌也是買了一些很新鮮的河鮮，打算要回去早上給馮若若做個粥。
「這些新鮮啊，雖然個頭比較小，但是回家煮個小粥當早點剛好。」
馮一帆看到老爺子很開心，笑著說：「那感情好，今天可以吃到師伯親手給煮的粥了。」
石晉斌聞言看向馮一帆說：「一帆，粥呢，我來做，但是你要做幾樣搭配這個小粥哦，三丁包、翡翠燒麥不能少吧？還有松仁燒賣，還有幾種餡料的包子。」
馮一帆笑著答應：「行，師伯放心，我來做，保證配得上師伯您的粥。」
在買蔬菜的時候，老爺子還是展現出不輸給年輕人的眼力，也是選出了不少更新鮮蔬菜。
至於肉類、家禽也都是篩選的很精細。
並且還教了林瑞峰一些，要如何去挑選家禽，比如老母雞要如何看年份，看雞爪根子，還有就是要看一看屁股的地方。
說起這裡的時候，石晉斌還對林瑞峰說：「你是幸虧沒有去大的酒店當學徒，我最早在大酒店裡當學徒，那時候每天掏雞肚子，真是掏的那味道，讓你中午飯都吃不下。」
林瑞峰聽了有些好奇：「師伯公，掏雞肚子是什麼工作啊？」
馮一帆在旁邊笑著說：「就是要把宰殺後的雞內臟都給掏出來，這個回頭你要是想試試，我可以買一批沒處理內臟的回去，讓你好好試試。」
林瑞峰趕緊說：「師父，要不還是算了吧。」
石晉斌聽到這話，立刻覺得很有趣，直接對攤主說：「行，今天先來幾隻吧，雞鴨鵝各來十隻，讓你回去好好練一下。」
聽到這話，林瑞峰瞬間一臉苦澀，有一種自己果然是要悲催的感覺。
馮一帆見到徒弟的樣子，笑了笑說：「十隻太多，這樣吧，雞十隻，鴨子和鵝各五隻好了，回去好好的練一練。」
攤主倒也是非常聽話，馬上就去準備。
按照要求，雞鴨鵝全部都是宰殺，並且把毛清理乾淨，剩下的部分全都不去清理。
這是要讓馮一帆帶回去，讓林瑞峰來進行後面的清理。
看到老闆一隻一隻的裝進袋子，林瑞峰真的是有一種，即將要面臨巨大挑戰的感覺。
石晉斌拍拍他的肩頭說：「別怕，其實沒有那麼可怕的，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訓練，畢竟如果你以後要去參加廚藝考試和比賽，這些都是必須要經歷的。」
林瑞峰聽了頓時認真起來，答應下來：「是，師伯公我會努力去做。」
一番採購結束，張強雖然不用給送，但也主動幫忙把貨給送到車前，幫忙給搬上馮一帆的車。
看到張強積極的樣子，馮一帆笑著說：「其實都不用麻煩你的，有平板車在，我們自己也可以，今天又不用讓你送貨了，張強不會怪哥不照顧你生意吧？」
張強立刻說：「哥，你這不是寒磣我嗎？你這麼照顧我家的生意，送貨這事，當然是哥您說了算。」
馮一帆繼續笑著點頭：「成，下次買多的話，還是讓你給我送的，因為我這個車，開不進去後面的巷子的。」
張強笑著答應：「行啊哥，我肯定是隨叫隨到。」
貨裝好了，張強也是揮揮手回到市場去。
等上了車，馮一帆發動了車子，石晉斌笑了笑說：「行啊，你小子倒是跟市場裡這些人都能打成一片，我現在覺得，你真是越來越像我師父了。」
馮一帆趕緊說：「師伯您可別捧殺我啊，我跟爺爺比起來，那肯定還是差得很遠。」
石晉斌認真地說：「現在肯定是還有差距，但你還年輕，差距早晚會趕上，加油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