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方形白瓷小盤,上面擺放著切成一片一片,擺放成一封書模樣,色如瑪瑙的水晶餚肉。非常細的薑絲點綴其上,一小碟香醋擺放在一邊。
水晶餚肉,又是莊哲斌絲毫不陌生的菜品。
莊哲斌可以說打小便跟著爺爺和父親一起,在太爺爺的廚房裡長大,對餚肉已經是不陌生。
因為如今,隨著國宴菜品的公開,其實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餐館,也都會呈上一碟餚肉作為涼菜。
只不過,大多數酒店餐桌所用的餚肉,可能都是一些工業批量生產的餚肉。
莊哲斌在太爺爺的館子裡見過太爺爺做的,也跟著爺爺和父親在一些比較知名酒樓里,見到過一些頂級廚子所做的餚肉。
要是放在吃了伊府麵之前,可能莊哲斌心裡依舊會不屑一顧,覺得餚肉實在是太常見普通。
但如今莊哲斌不會有絲毫不屑,因為他從曾祖父眼神里,已經看出了這蘇記餚肉的與眾不同。
不同之處在哪?
其實莊哲斌也大概猜得到。
所謂「熟菜看老鹵」。
很明顯,蘇記這水晶餚肉的特別,一定是在他們所用的老鹵上。
莊道忠仔細觀察了一番過後,舉起手中的筷子,輕輕地進行了一番挑選,最終夾起盤子裡最後的一塊。
這一片餚肉,是淨瘦肉上連著一根細骨。
莊道忠看向蘇錦榮說:「錦榮啊,你這女婿可是有些太客氣了,這添燈棒上給我,讓我真是有點承受不起啊。」
水晶餚肉按照瘦肉的層次,可以分為四種:眼睛、玉帶鉤、三角棱、添燈棒。
四種不同名稱水晶餚肉名稱,是以其中瘦肉形狀來明明。
至於第四種淨瘦肉組成,卻有一根細骨存在,自然是非常少見。甚至在以前一些江南茶館,因為很難獲得這類餚肉顯得很珍貴,而用插入一根細雞骨來代替。
因為添燈棒比較難得和珍貴,所以一般都是茶館酒樓中留給最尊貴客人。
今天,馮一帆給莊道忠上的一盤餚肉中,竟然有著一片添燈棒,也是讓老爺子有些驚訝。
莊哲斌是第一次見,所以也是忍不住湊近太爺爺身邊,很仔細進行了一番觀察。
莊道忠看曾孫的樣子,笑著問:「怎麼樣?現在是不是有些服氣了?見識到蘇記的特別嗎?」
莊哲斌也是下意識地就點了下頭。
莊道忠接著便說:「好了,嘗嘗吧。」
莊哲斌回過神來,依依不捨從太爺爺筷子上的添燈棒上移開目光,自己夾起一塊玉帶鉤餚,沒有添加薑絲和香醋直接放進嘴裡。
香、鮮、酥、嫩,標準餚肉的口感,在莊哲斌口中迸發出來。
那種肥而不膩,肉酥卻又不爛的口感,真的是非常好。
而在咀嚼了過後,當餚肉整體香味出來,莊哲斌終於嘗到了與自己太爺爺,以及其他各大酒樓飯店,都不一樣的味道來。
這種口感與味道上疊加,帶來的一種美味的享受,令莊哲斌不自覺已經眯起眼睛。
這才是美食啊。
一種舌尖上的享受。
一種柔和溫柔的美感。
就如同江淮之間煙雨中朦朧風景,山水書畫般的韻味,這一刻在唇齒之間溫潤的綻放出來。
吃下一塊去,莊哲斌忍不住就想要再夾起一塊來。
旁邊莊道忠也已經準備吃第二塊,這次他夾上薑絲一起,再輕輕如蜻蜓點水般,蘸了一點香醋後,便放入了口中。
纖細薑絲微微的味道,搭配上香醋的味道,再與餚肉的味道混合,這又是另一幅舌尖上繪卷。
這邊祖孫倆吃得起勁,也是引起旁邊桌上食客的觀察。
很快有食客對蘇若曦說:「老闆娘,那個餚肉是你們自家做的嗎?可以點嗎?」
蘇若曦應了一聲說:「對,是我丈夫親手做的,可以點的。」
早上在吃早餐的時候,馮一帆已經把坐好的餚肉分享給家人,並且也讓妻子把餚肉添加到中午小菜行列當中去。
之前食客們沒有注意到,但是現在看這麼一老一少吃得美味,自然也有人忍不住要點。
蘇若曦也是記下單子,然後去後廚告訴丈夫。
很快,馮一帆也是給其他桌上了水晶餚肉。也都是一樣用長方小盤上來,頂有薑絲,搭配上一碟香醋。
在陸續有人點水晶餚肉時,這邊莊道忠他們已經吃完了。
莊道忠不禁感嘆:「不愧是『嫣紅嫩凍水晶餚』,美味。」
莊哲斌現在是已經徹底服氣,真的是完全沒有料到,蘇記的水晶餚肉如此美味。不是說自己太爺爺做得不好,而是莊哲斌真的更喜歡蘇記的這個。
果然,很快鄰桌點了餚肉的客人,吃了之後也是忍不住讚嘆。
「哇,這個餚肉味道真好啊。」
「這個餚肉和我在其他酒樓里吃的味道真是不一樣啊。」
「對啊,是真的與眾不同美味,婚宴上幾乎都有,但還真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
……
食客們誇讚議論,馮一帆在後廚可是沒有停歇,因為今天外賣的單子突然多了起來。似乎周邊一些鄰近街區上班族,也都跑過來專門點餐。
而在等候的時候,一些上班族看到店裡人吃餚肉,也都是忍不住想要點一點打包帶走。
當然,有一些食客雖然很想嘗嘗,但看了價格也還是不得不放棄。
畢竟中午吃個炒飯和麵條,一來圖的是省事快捷,二來也是衝著炒飯和麵條價錢不高。
哪怕是蘇記的炒飯和伊府麵,價格上也都還是比較實惠。所以在孟詩彤那個視頻發酵流傳開,一些附近上班族就趁著中午休息專門過來嘗嘗味道。
莊道忠吃完了,坐在蘇錦榮的身邊,看了看蘇記來來往往的食客,感受著一種不一樣的市井氣氛。
對於莊道忠這樣餐飲界有名望,並且還有自己專門私房酒樓的大師而言,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領略過這樣的市井氣息。
看著人來人往,上班族的匆忙,老街附近居民的悠然。還有馮一帆和蘇若曦年輕小兩口的忙碌。
在這樣一種市井氣氛中,莊道忠似乎突然明白,當初自己國宴上協助那位大廚的境界。
便如同一碗樸實無華雞汁伊府麵,又如同那色如瑪瑙溫潤的水晶餚肉。大隱於市的樸素灑脫,卻又用將簡單食材賦予艷麗的技藝,留給每位食客回味無窮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