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過去

  「我為身世而來」

  姜瑾琅似乎已經料到她會如此問,接話道:「關於身世,你知曉多少?」

  「數千年前鴻都一亂,姜氏助蕭氏滅入魔之人後受他血咒,後世子孫神族血脈散盡,無緣修道,而血咒的烙印刻於血脈、神魂之上,非身死魂滅不得解。

  五靈大陸素來以強者為尊,延續千年的古族血脈本身就有著自己的優勢,這才讓氏族得以屹立不倒,血脈散盡無疑是斷送了他們的修道之路。

  為免沒落,姜氏另闢蹊徑豢養影子以代之,那時魔族勢盛,擄掠姜氏人煉成鎮魂印挾要。

  後有姜氏先輩未受血咒者奪得鎮魂印歸於姜氏,但肉身不幸被毀,神魂被縛於地宮之中,日日夜夜如傀儡一般為魔族煉製人丹。

  此去數百年,一日,他自夢境中清醒過來。

  周遭異火肆虐,其色各異,詭異至極,未及細思,漫天的火色驟然散去,空蕩的池子裡只剩兩個嬰兒熟睡於襁褓之中,襁褓之上有姜氏族紋,詫異之餘轉眼夢醒,他的靈智恢復過來。

  數百年的渾渾噩噩彈指一揮,但因縛魂一術不能離開地宮,也不能讓旁人發現他的異樣,只得佯裝無恙。

  一日他與一人匆匆一遇,此人正抱著夢境中的嬰兒,他出手相助,而那場夢境似假還真,苦思五年,直至一女童出現在地宮之中。

  嬰兒已經長大,本不該認識之人卻不知為何會直覺是當年夢境中的嬰兒,許是有其因果,他暗自護下女童,教習功法心訣,後至簪花大會」

  至於後事如何,在座之人皆心知肚明,姜瑾琅沉吟片刻,道:「那位前輩可是姜寒舟?」

  「不錯」

  姜瑾琅眼睫一顫,輕聲道:「自受血咒以來氏族逐漸沒落,如你所知,影子成了我族手中的利器,但因血咒之故,魔族向來針對姜氏一脈,更是以姜氏人的神魂煉就鎮魂印以挾制。

  幸有姜寒舟前輩自魔族手中搶走鎮魂印適才免遭滅族,但此後卻再無他的行蹤,族內以為他已仙去,不想兩百多年前姜氏旁支一人名姜照風的人尋得他的蹤跡。

  只道是他隱世為解姜氏血咒尋求破解之物,今已命不久矣,適才將此物托於他,而能破除血咒的物什是一塊神石。

  據言神石生心火,心火借古族血脈降生於世,能破除血咒,這對於困頓已久的姜氏而言無異一線生機。

  此人得主家全力支持,為他修建宮舍煉化神石,更是將影子一事全權交由他,但過去百年,後世的子孫未出現繼承神石之力的人,家主也自然更替到家父一輩。

  神族隕落萬年,神物虛無縹緲,他心存疑慮,漸漸發現族內出生的嬰兒面目不正,血脈有異,想起神石降生一事,適才與那人對峙。

  過去數年,那人已經一手遮天,無懼家主威嚴,並將宗親剛得的兒女一同帶入地宮見證神石的威力。

  那一日,神火隱於人身,家父奪走嬰兒以鎮魂印壓制趁機逃走,遇死而復生的姜寒舟前輩,只匆匆一眼被送到了一方傳送法陣,後得以從地宮逃脫。

  他將嬰兒安置下來,回府告知她的雙親下落並叮囑二人隱姓埋名。

  此舉激怒以姜照風為首之人,家父雖有鎮魂印,但影子卻不受鎮魂印的鎮壓,兩方拉鋸三日僵持不下,姜照風帶人出走姜氏。

  自此姜氏兩分,一方居上河,一方居泗水不再有任何往來。

  過去五年,泗水突然有了動作,家父聞風而去,一家四口長者身死,幼者一人不知所蹤,一人奄奄一息。

  那一戰姜照風身死,家父救下男童養於主家,因身攜神火印記,泗水一方安生不少,都等著他用神力破除血咒。

  但一日我修習鎮魂之術時,卻發現他亦受鎮魂印挾制,可見那魔頭的血咒如此可怖,即便是神石轉世之人也掙脫不得,為免泗水一方知曉後動亂,只得以他體弱多病搪塞。

  而自那場大戰,家父身受重傷,兩年後,他身死之際將家主之位托於家母。

  家母上位,漸漸與泗水一方有所緩和,我適才得以在暗中安排紅月入地宮找先輩尋求破除血咒的辦法,若無差錯,紅月會借簪花大會的機會出來,但出來的卻不是她,未免打草驚蛇只得靜觀其變。

  自你盯上無相門時,紅月的用意一目了然,大戰之後,你昏迷不醒,我的人自乾坤袋中取得符紙之後又將你送回,但無相門的符紙咒術精妙絕倫,參之不透,只得等紅玉出來。

  幽都之行,你的舉止雖與紅月相近,試探之時密令卻是答不上來,我為控制你便借諦江抽你半魂,不想讓你覺醒了神力。

  彼時眾人才知你竟是當年失蹤了的女童,此事震驚上河與泗水,兩方皆不知你為何身在地宮之中,而這兩年間我們都在找尋你的下落。」

  她將過往所知一一道來,逕自攪亂一方思緒,除去上一輩的曲折之事,讓蘇清絕驚訝的是神石在姜氏竟不是秘密,那紅玉可曾知曉?夫子可曾知曉?若是知曉何故不曾說於自己?

  她定了定心思,復又思慮一事來。

  當年自己因碰了一物才至地宮之中,那時家中無恙,後才遭逢此劫,這般可是木家村早已被魔族盯上?

  既如此,魔族為何不帶走身負神火印記的孩童卻要借泗水一方引姜氏前去?後又以一場大火焚燒殆盡,魔族可是在圖謀什麼?

  疑雲重重,思之不明,她靜默半響,道:「尋我下落?可是風雪樓的千金榜?」

  姜瑾琅神色有些無奈:「你帶走的神器參商劍乃姜氏前輩所贈,她重視這把神器,後經泗水一方禍水東引,傳於她的耳中,更欲借其勢尋你下落,你如今現身該是小心才是」

  話里含了幾分關切之意,蘇清絕不置可否,只道:「那柄參商劍已掉入九幽山的裂縫中,若姜氏想要可自行去尋」

  九幽山乃封魔之地,平日裡進出無門,這話里幾分真意無從得知,姜瑾琅淡淡一笑,道:「你為何會出現在地宮之中?」

  蘇清絕目色一暗:「我被傳送靈器傳送至此」

  姜瑾琅微微凝神:「你見過送你入地宮的人?此人是誰?」

  「家母」

  姜瑾琅未曾料到會是至親之人,眉頭漸漸顰起:「靈器是何模樣?」

  「赤金鈴鐺,鑲各色不一的玉石」蘇清絕看她一眼,道:「你可見過?」

  「乃姜玉清所有,家父曾見過,那日去地宮且她自木家村逃脫皆因此物」姜瑾琅話語一頓,道:「如此可見泗水一方早知你們下落,有傳送靈器在,為何不直接帶走身負神火印記之人?」

  「許是有所圖謀」蘇清絕提起一事:「因緣際遇,我自一人那裡得知木家村曾一夜被大火焚燒殆盡,而此火與魔族噬魂蠱有關」

  噬魂蠱,魔族用來激發怨氣的邪術,姜瑾琅神色微變。

  蘇清絕繼而問道:「你可知姜玉清身在何地?」

  姜瑾琅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她如今是泗水一方的家主,你想尋她?」

  當年的事只有親眼目睹的人知曉事情的始末,但尋與不尋都與旁人無關,蘇清絕別了話頭:「諦江失蹤可是因抹消印記一事?」

  姜瑾琅眼眸一垂:「一月前他來了上和城托兄長送信於我,信中提及魔族一事我雖未相信,卻也留了幾分心思。

  地宮素來由泗水一方把控,我不便離府,兄長與他暗自前往,探得地宮方位,但如何進去只有泗水的家主知曉,此人行蹤不定,找尋無果,巧遇金郁琉。

  他與諦江長談一番後離去,諦江攜秘術而歸,未與兄長交談幾句突生變故。

  來人修為可怖,逕自將他們擊暈過去,醒來之時諦江已經不見蹤跡,因與金郁琉相遇實屬巧合,且身側無旁人,他的失蹤是否因秘術一事尚且存疑。」

  靜倚一旁的姜瑀之聞言出聲道:「今夜一遇,可見正是如此」

  姜瑾琅側首看去:「出了何事?」

  姜瑀之換了姿勢,將所遇說於她聽,話尾一停,轉而問道:「你要以身涉險?」

  姜瑾琅靜默片刻,道:「若真與秘術有關,我所謀劃多年的事許是早已暴露,正藉此機會探一探對方口風。」

  諦江的失蹤是因抹消印記的秘術,姜氏族人身攜血咒印記,是囚籠亦是枷鎖,不止姜瑾琅一人想擺脫。

  但金郁琉的出現於諦江而言是意料之外,得到秘術也是,能如此巧合抓走他想必來人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

  「唉」姜瑀之嘆了口氣,一甩衣袖朝門外走去:「我去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