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暗室

  無名走到屋內唯一的一把木椅旁,將椅子轉了半圈,只聞一道開門聲響起,身後的牆壁打開了。

  傾九淵先一步走了進去,室內燈火通明,十數具蒙面黑衣人便直愣愣的杵在不遠處,生怕別人瞧不見似的。

  正欲上前,蘇清絕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衫,問向一人:「你對這暗室可熟悉?」

  無名回道:「這裡…沒…有…危險,有……陣法,有…他…做的…人。」

  人還能用做的?

  蘇清絕奇怪道:「做的人?活的死的?」

  「還未活。」無名如實道:「以天材…地寶…和…神砂…煉…成,再…畫上…皮。」

  這……可是稀奇,蘇清絕鬆了手中的衣衫,移步上前想一探究竟,忽被一條手臂攔了下來:「又忘了?」

  蘇清絕拍了拍他:「不用擔心,你瞧,那銘文進不來。」

  傾九淵低頭一瞧,果真未見入內,不過這一看,倒讓人發現一些不同尋常來。

  他撤回手臂,放她過去,提醒道:「小心行事。」

  「嗯。」蘇清絕應了聲,朝一眾人走去。

  腳步聲雖輕,但也是有的,不過那些人絲毫沒有動作,可見還是死的。

  她快步過去,打量一番。

  黑衣蒙面,與無名穿著打扮一致,那露在外面的眼並未睜開,眼周的肌膚如真人一般,就是不知面巾之下又是何等模樣?

  她抬手摘下一人面巾,一張白淨俊俏的面容映入眼帘,細細看了片刻,只覺無名所言不假。

  旁的地方不論,便說那根根分明的眼睫都叫人覺得無比真實,思量片刻,遲疑道:「這難道是在給人的神魂做軀殼?」

  「也有可能用於人的靈珠。」

  傾九淵接了她的話,將視線從屋頂的陣法移開,走了過去:「那人讓你接近屍鬼仙可是為了御屍鬼術?」

  蘇清絕聞言有些驚訝,側首看他。

  無名一直跟在女子身後,見兩人看來,那目光仿佛帶了刺,他垂了頭,片刻後「嗯」了一聲。

  「縛魂……納靈,他稱…此法…是偃術,這些…人…是靈傀。」

  傾九淵輕嗤一聲:「偃術?此人倒是會拼湊縫接,為人族著想。」

  蘇清絕不置可否,兩種禁術她都有所耳聞,但一同出現有些不同尋常。

  人、妖、魔,三者所修之法不同。

  人生來身負神魂,靈珠卻是後天修煉而成,神魂與靈珠有失,肉身不會死,只會如行屍走肉一般。

  然而一旦肉身滅,體內的靈珠與神魂就會消亡,除非是修為已經到了巔峰的仙道尊者可借奪舍與縛魂一術繼續活下來,但奪舍與縛魂都有各自的限制。

  而妖族與魔族卻是有所同有所不同,一個借靈氣生妖元,結妖丹,一個借魔煞之氣生魔元,結魔嬰,雖所修之氣不同,但兩者也有共通的地方。

  妖元依附妖丹,魔元依附魔嬰,一旦被毀去妖丹與魔嬰,肉身便會散作一縷塵土,斷無活著的可能,相反的,肉身死,妖丹與魔嬰無礙,便可以再修成肉身。

  可見這縛魂與納靈針對的只有人族。

  縛魂一術除了如今的金郁琉與傾九淵知曉如何為之外,便是當年囚禁他們的蕭氏一族,而御屍鬼術出自無相門,其中訣竅就是納靈一術。

  施納靈術,那些靈傀仍是需要人去操縱,縛魂卻是不同,一旦成功,這些靈傀將具有仙道尊者的神魂與修為,能如常人一般自由行走,這般不得不讓人聯想到當初自稱是姜玉清影子的人。

  沉吟片刻,她道:「無名,你那時聽令行事,此事並沒有錯,若是覺得懊悔,以後見了用禁術所做之物毀去便是。」

  無名原以為會遭兩人嫌惡嘲弄,不想卻聽到了女子的開解之言,他慢慢抬起頭:「你…不…罵我?」

  「為何要罵?」蘇清絕迎上他的目光:「師尊說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何況這也非你本意。」

  無名看著她重重點頭道:「好。」

  蘇清絕露出一抹淺笑:「你能幫我找一找這兒可有文冊書畫一類的東西?」

  無名一向聽命令行事,聞此自是樂意,當即抬腳朝一邊走去。

  傾九淵將靈傀的面巾一一揭下,一面打量,一面道:「渡己渡人,蘇清絕,不若你也渡渡本君?」

  蘇清絕未理會他的調侃,問出方才想不通的地方:「靈傀需用塑身之法,他怎會知道?」

  「思無邪。」

  是了,當年思無邪受剔骨之刑,幽螢為她重塑過肉身,不過,蘇清絕追問道:「她能活數千年用的是什麼天材地寶?」

  「自然是神骨了。」傾九淵一掃被去了面巾的面孔,思索一二,道:「這皮囊倒有一張熟悉的。」

  見他說得隨意,蘇清絕幽幽道:「神骨,真是大方的很,你讓我殺她,可是因神骨?」

  傾九淵目光一停,側首看她:「這是其一,其二報你我之仇,其三麼,自然是給金郁琉添添堵。」

  原來此人的算盤一早就打好了,蘇清絕走到他身邊,提起一事來:「當年滅商氏一族以及之後的無相門,可是因縛魂和御屍鬼術?」

  往事久遠,傾九淵想了一陣,道:「此事存疑,當年商氏分支兩脈,一脈是金重蓮,一脈是收養的人,神之一脈肩負鎮守天河之責,不為外人所知,且天河直到如今都安然無恙,可見當年被滅的是人族那一脈的分支,無相門作為它的延續,想必也是如此。

  至於我為何要滅此門,是因其門人護著地下的萬象天引陣法,礙我好事,宋南辭的用意麼,卻是不得而知。」

  「不為外人所知?」蘇清絕疑惑道:「可他的身邊跟著無名。」

  「為便宜行事,商無夜的身邊跟了兩個,若未猜錯,一個是那水芸城的柳溪客,一個便是眼前人。」傾九淵話語一頓,沉聲道:「待找到宋南辭,本君定將他碎屍萬段。」

  此人不除,終究是個禍害,蘇清絕左右看了看被去了面巾之人,視線微微一停,竟是姜瑾瑜的皮囊,這金蟬脫殼的伎倆倒叫他玩的爐火純青。

  她別開視線,道:「你方才說這些靈傀中有你熟悉之人?」

  傾九淵指向一人:「當年與仙門交戰時見過,此人有幾分能耐。」話語一頓,似是想起什麼,繼續道:「欸,假作清嫿的思無邪也是在那場大戰中假意救濯君回身死,此人因此隻身入魔族,趁我不在,殺我魔修數千,真是陰險狡詐。」

  蘇清絕只知釀酒一事,卻不想還有此事,可見緣分一說,若是有緣,即便不記過往,兩人也會重新結緣。

  不過……聽他罵起那人莫名有些惆悵,一副面孔,兩種性子,兩種人生,叫人無可奈何。

  「你說幽螢如此,可算一心二持?」

  傾九淵目色一凝,兩人從未說起這事,她不提是因為心傷,而自己不提是因知那人的心意,眼下忽然提到,可是心中有些釋懷?

  「怎麼不算?你可恨他?」

  蘇清絕如實道:「不知前事時,恨過,知曉前事後,有些不甘又有些慶幸,萬年光陰難捱,有一人能一直陪著他且真心待他,挺好,倒是你讓人意外。」

  傾九淵卻道:「有何意外?若非如此,你那數千年的金重蓮不是白送了?」

  「……」

  蘇清絕一時竟聽不出這話是真情實意的還是在暗諷自己 ,便別開了話頭:「仙道尊者若成功以靈傀續命,宋南辭可能操控他們為自己所用?」

  操縱仙道尊者一事非同小可,傾九淵收起玩笑的心思,道:「從古至今能行操控神魂之法的有上古秘術攝魂大陣,鎮魂鈴,狐族的攝魂一術,以及通心蠱,除去前兩者,其後皆有可能。」

  「找…到了。」

  無名的聲音忽然傳來,兩人對視一眼,朝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