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大荒宗,除了青硯門外,蘇清絕就屬此地來得最為頻繁,而每來一次的心境皆是不同。
不過今次一行人並未入宗,只是停在了山門前。
紫檀看了眼蜿蜒曲折的山道,轉身看向二人:「我便走啦,可要記得來接我。」
蘇清絕點頭一笑:「絕不食言。」
紫檀跟著一笑,復又看向一人,許是因前事的緣故,一到他這裡便不由忐忑起來。
傾九淵見她神情略有不安,又隱隱透著幾分期待,頷首道:「你便等上一等。」
紫檀頓時眉眼一揚,轉身欲走,忽然一陣輕風攜著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正詫異間,便被一人撲了滿懷,一道歡喜的聲音接著響起:「阿澈,終於見到你了。」
阿澈?這是何人?
紫檀面露疑惑,雙手覆在懷中人的肩上,拉開兩人的距離,垂目看著身量矮小的小女童道:「你在喚我?你莫非就是柏靈?」
柏靈點了點頭,舉止言談已沒有往日的怯懦,她仰著小臉,嘴角微微翹起:「我原名喚汐澄,你喚月澈,不記得沒關係,我會將前事說於你。」
說著身形微移,看向兩人:「阿螢,阿元,好久不見。」
蘇清絕看著出現的妖,心下惆悵,自姜府一遇,地靈石曾現身來,那時不知她話中意思,如今歷經神域秘境,方知其意。
不過對於神元三分的傾九淵來說,已有幽螢的記憶,見得故人,不知是何感想?
她看了身側之人一眼,見他無所舉動,隨即移開視線,對柏靈微微一笑,道:「是好久不見,今次重逢,她便拜託你了。」
柏靈牽上紫檀的手,認真道:「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她,阿元,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蘇清絕點頭應聲。
三族分境立世,但仍在四明之境中,兩人作為四明之境的天地之靈身不受限,即便自己身在魔族,想見亦是能見到的。
柏靈嘴角一彎:「此行,一路保重。」
紫檀正在猜幾人的關係,聽聞話別,忙跟著道:「保重,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們的。」
蘇清絕知她擔憂,安撫一笑,道:「保重」接著轉身與傾九淵下山。
紫檀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心生不舍,她揣著璇璣圖行走世間百來年,這長久的陪伴早已將傾九淵視作親人,今次還是兩人第一次分開,她抬手揮別,直到人影被群山遮擋,適才與柏靈一起離開。
山路陡峭崎嶇,一眼望不到山腳,兩人是修士,下山無需腳力代步,無奈傾九淵起了徒步的興致,蘇清絕也只好跟著。
一路無話,待至山腳,傾九淵回身看向高聳的群山:「你不想去見一見他?」
蘇清絕頓時明了為何下山要徒步而行,距離望江亭一事後過去兩日,此次前來大荒宗,無妖阻攔,且柏靈身後也無別的妖跟著,想必金郁琉與司央已經來過,如是問,兩人極有可能還未離開。
她腳下一停,反問道:「為何要見?」
傾九淵轉身看她,那夜識海所見,是此人二十年的過往,雖是只有一些記憶深刻的畫面,也不知當時所思所想,但也能自舉止看出一二來。
情起於微末,積於忽微,玉琉光,金郁琉,到底是自己晚了一步。
「你心繫他。」
蘇清絕氣息一滯,繼而道:「那又如何?既非兩情相悅,見了心緒難平,不如不見。」
是不是兩情相悅,傾九淵自識海中看得清楚,也知金郁琉任由她誤會與思無邪的關係的用意。
一方是四明之境的立世之責,一方是情之所系,金郁琉的選擇,對他而言怎不是一種成全?
兩心不負,幽螢可是一早有此打算?
如若她知曉金郁琉的心意,又會如何?
沉默片刻,他快速拽起她的手臂,移步道:「你以為本君會讓你見他?」
步伐很快,手勁很大,蘇清絕只得一面任他拽著,一面道:「那你問個什麼勁兒?」
傾九淵唇角一彎:「本君樂意不成?」
「當然成」蘇清絕快步跟上,使勁一掙,掙脫了他的鉗制:「男女有別,你別拉拉扯扯的。」
「這便是你換回女子模樣的原因?」傾九淵垂了手臂,一挑長眉:「蘇清絕,你對本君做過更過分的事,那時怎不提有男女之防?」
互探識海,果真是後患無窮。
能存於識海的記憶,除了讓人記憶深刻的事就是近期剛發生過的事,偏生距離蛇山一事過去不久。
蘇清絕有些後悔當日應下此事,雖不是一時衝動,卻也不想會是如此局面。
一則如他所言,知曉前事才能更好的去謀劃後事,之前就是因為不明過往,才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局面,他能主動提及,自己又怎可錯失良機?
二則也是想他知難而退,一心不可二持,但金郁琉與玉琉光終是自己難捨之情,以此人的性子怕是容不下,如若非要強求,必會傷及自身。
而眼下一見,這不太像是知難而退的樣子,她無奈道:「當日形勢所逼,不得不如此。」
傾九淵曾一直對蛇山自己昏迷一事耿耿於懷,也因此生了諸多猜忌,而自識海一見,著實震驚不已,雖是因為玉琉光,但軀殼卻是自己的,怎不藉此發揮一二?
「本君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的,這等親密的事兒都做了,本君讓你負個責不過分吧?」
蘇清絕沒想到自己會因此事被賴上,那夜是為救人,又未更進一步,這負責一事從何說起?
何況這光天化日的,談及此事,著實讓人臊的慌,她看了理直氣壯的人一眼:「負什麼責?你可閉嘴吧。」
說罷,逕自御劍離開。
那一眼亦嗔亦怒,連帶著秀致的耳廓都泛起紅來,傾九淵看在眼裡,只覺那離開的背影無疑是落荒而逃。
他不禁輕笑出聲,抬手撫唇,先前被咬破的地方早在醒來時就已痊癒,且怕是某人覺得礙眼,愣是沒留下絲毫的傷痕來。
這一世的她,知人情冷暖,亦知真心可貴,即便金郁琉與玉琉光在她心裡有一席之地,可那又如何?只要人一直在自己身邊,心豈有不回來的道理?
靜立良久,便見離去之人復又折返回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是要去除魔澗?你走還是不走?」
傾九淵不喜仰望旁人,而眼前人卻是例外,他飛身落在她身後:「讓你丟下本君,可是不識路了?」
自己不跟上還怨得旁人?蘇清絕腹誹一聲,道:「勞你指個路。」
傾九淵見好就收,抬手一指,道:「那裡。」
蘇清絕一掃所指的方位,也未多做停留,御劍帶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