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城輕軌上。

  黃博捂著胸口，差點沒吐了。

  「臥槽，到底行不行了，我都喝三四罐了，再喝肚子就炸了。」

  博哥抱怨道。

  現在拍攝的，是道哥三人組在輕軌上妄圖利用可樂騙局榨取錢款的戲份。

  「詞都說錯了，怪我啊！」寧昊也抱怨道。

  「重來吧。」

  「真受不了，這可樂的氣也太頂了。」黃博想要緩緩。

  「你們傻啊，給可樂的氣搖光不就好了！」張遠在旁直搖頭。

  「再說了，就拍個罐子，你們把可樂倒了，換成白水不就行了。」

  張遠拿起一罐來，打開後頓頓頓的喝了起來，還挺痛快。

  寧昊：……

  黃博：……

  「你咋不早說呢，害我喝了那麼多。」黃博氣鼓鼓的推了他一把。

  「誰讓你們拍戲不動腦子的。」

  張遠吐槽了一句，他倆訕訕的對視了一眼，也不敢反駁。

  倒不是因為他投資人的身份。

  這倆知道張遠沒啥脾氣，當然前提是不影響他的利益。

  他們之所以不反駁，是因為張遠真有處理問題的辦法。

  而且還不是靠砸錢。

  昨天清晨的拍攝任務是全片的結尾鏡頭。

  就是黃博飾演的黑皮被困窨井數日後終於脫困，在混身髒臭發黑的情況下，砸了麵包店的玻璃展櫃，偷了裡邊的麵包。

  隨後就被騎著小踏板的胖老闆追上了高架橋。

  寧昊看上了山城這邊的融僑立交。

  因為這座立交橋有一個720°的超級大迴環，拍出了既好看還有當地特色。

  可你這小破劇組要封路拍戲？

  誰給你的勇氣！

  誰搭理你啊。

  後來還是張遠接過電話，和當地交管部門聊了幾句。

  他的說辭很簡單。

  「我們是劉德樺的劇組，想立交橋拍一下，一個小時就夠。」

  人家一聽是劉德樺，心說華哥的片子肯定是大片啊。

  又只需要封路一個小時，便給了劇組清晨五點到六點這個時間段。

  這時候天光才起。

  按照影視劇拍攝時的專業術語，這叫「密度」。

  一般攝像大哥都會說「起密度了」。

  指的一般是剛日出和即將日落的這兩個時段。

  這兩個時間點在好萊塢那邊叫「黃金時刻」和「藍調時刻」。

  這兩個時間的光線最為柔和，拍攝出的鏡頭氛圍感最好，容易出現那種帶著朦朧感的藝術級鏡頭。

  說到底，電影，攝影，甚至遊戲畫面，其實都是光的藝術。

  好幾輛警用摩托把立交橋的兩頭一攔，寧昊便趕緊開拍。

  黃博渾身塗滿的了黑泥，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臉，在高架上一路狂奔。

  兩旁的警察踮著腳看，還嘀咕呢。

  「要說這化妝技術是厲害啊。」

  「電視裡的劉德樺長的那麼帥，結果化完妝後，都看不出人樣來了……」

  他們聽張遠說是劉德樺的劇組，便因為在拍戲的就是華哥。

  其實莫說化妝，就算不化妝，黃博也時常看不出人樣來……這是劉樺老哥說的。

  反正張遠也沒瞎說，這的確是劉德樺的劇組，畢竟他是投資人。

  最後給那幫交警都整鬱悶了，好幾個興沖沖帶著照相機來想要合照的大哥就差沒罵街了。

  還是張遠比較機智，一人送了他們一套班尼路的時裝，這才平息下去。

  白嫖贊助商嘛。

  所以寧昊和黃博對他張口就來，避重就輕的話術很服氣。

  況且他雖然是投資人，但在劇組從沒有特殊待遇。

  所以劇組成員們才服他。

  就比如他好不容易從通風管逃脫，與剛才窨井離開的黃博對面而立的那場戲。

  黃博一身臭泥，他也是渾身黑灰，衣服還破破爛爛，沒有一點區別對待。

  倆人都不是靠化妝師來做出又破又髒的造型。

  黃渤照例是往身上抹泥，而張遠則找了個廢工廠的老爐子，往身上抹了不少陳年煤灰。

  而且這場戲和之前在窨井中打電話還不一樣。

  黃博得真從下水道里爬出來。

  結果裡面太臭，又悶的慌。

  很多下水道里都有沼氣，這一憋，等著開拍，黃渤就覺得頭暈目眩，逐漸逐漸，渾身便失去了力氣。

  還是張遠反應快，一把給他薅了上來。

  否則真掉下去，就算不摔死，也得吃的飽飽的。

  博哥自然感謝連連，上來後直接平躺在大馬路上，緩了許久。

  要說黃博也是個夠厲害的，就像扮演道哥的劉樺老哥說的那樣，這傢伙百分之一千會成功。

  剛剛被熏暈，一咬牙，歇了也就十來分鐘，愣是再往下爬，憋著氣把鏡頭給完成了。

  集合了這麼一幫一門心思搞創作的專業人士，這片子不成功都沒有天理。

  「你確定你自己來？」一兩天後，解放碑的紐約·紐約大廈樓頂。

  這棟高樓足有228米，是當時整個山城最高的商務樓。

  寧昊滿臉震驚的看向張遠。

  「我是說入窗的鏡頭我自己來。」

  「下樓的當然得用專業替身，我又不是瘋子。」張遠罵道。

  這場戲是全片最危險的一場。

  內容為國際大盜麥克從高樓樓頂繩降，從窗戶進入徐爭飾演的馮董的辦公室。

  「那也夠危險的，那辦公室在19樓呢。」寧昊琢磨道。

  「別廢話了，我自己拍還省時間，鏡頭接得上，否則又得來回折騰。」

  說罷，他便讓道具大哥給自己綁上了安全繩，隨後手腳並用的爬出了窗外。

  「冊那，這麼高啊……」一旁配戲的徐爭把大禿腦袋伸出窗戶看了眼後，直豎大拇指：「牛逼，牛逼……」

  徐老師心說，這麼危險都敢自己上，怪不得這小子從無人問津到聲名鵲起才用了幾年時間。

  換自己都不一定敢來。

  他對這位後輩頭回產生了敬佩之情。

  其實這種高空戲真的很危險。

  本來昨天就打算拍攝從高樓樓頂繩降的戲份。

  香江武指羅禮賢親自帶隊，找了專業替身。

  一開始劇組是打算借用辦公大樓的擦窗機將人降到固定為止後再開拍的。

  因為這種摩天大樓在設計時，大多會在樓頂預留擦窗機的金屬軌道。

  而擦窗機又分為蜘蛛人擦窗和吊籃兩種。

  這大樓用的剛好是掛蜘蛛人的那種吊臂機，用來拍戲再合適不過。

  但大樓物業表示最近空氣不錯，而且前幾個月剛擦過玻璃，這機器又得是專業公司才能操作，所以沒法使用。

  這給寧昊憋的，渾身難受。

  也不知道是和張遠相處久了，還是本性如此。

  這老小子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一拍桌子。

  「淦！」

  「晚上我去公共廁所舀些金汁，從樓頂澆到他們的玻璃上。」

  「這樣他們不就得找人擦玻璃了。」

  「那時候我們就能借用人家的擦窗機來拍戲了。」

  就這缺德主意，把張遠都給嚇了一跳，當即呵斥。

  「住嘴！」

  「我們正吃飯呢，你說公共廁所的事，合適嗎？」

  「而且這事能幹嗎！」

  大家一看張遠發話，覺得他還挺有正義感。

  「你這事做的太明顯，一下就能讓人猜出來，再說了，大樓天台都有監控，我早看過了！」

  眾人：……

  合著你不是覺得這主意不好，是覺得不可行是吧。

  「遠，你研究人家大樓樓頂的攝像頭幹嗎？」黃博抓住了他話語中的要點：「你不會和浩子一個想法吧。」

  「你倆還真是絕配哎。」

  「你怎可如此污人清白！」張遠一甩胳膊。

  他到沒有寧昊這麼缺德想法，只是自打薅了太多黃瘸子一派的屬性後，對攝像頭這東西有點敏感。

  每到一個地方，就會不由自主的輕點所有監控位置……

  最後寧昊還是被攔住了，人沒錢的時候，真是啥邪門歪道都想的出來。

  後來拍攝這戲份時吊繩還打結了，再加上大樓間時不時吹過的大風，把特技演員在幾十米高空甩的到處亂擺，非常危險。

  張遠看到後，更佩服好萊塢那頭類似湯姆克魯斯這種明明是大哥，卻還親自上危險戲份的演員了。

  人家是真拼啊。

  他和成龍這種人賺那麼多錢，張遠一點都不羨慕。

  這頭，待到鏡頭一開，張遠一翻身，直接進了屋子，隨後扯下頭套，來到保險箱旁。

  他這角色的目的，是來偷取寶石，交給僱傭自己的老闆。

  畢竟他很專業，也很敬業。

  可他不知道的是，所謂的老闆，就是徐爭。

  而徐爭剛剛因為王遜飾演的秘書四眼威脅自己，便一弩箭射死了對方。

  這會兒鏡頭一切，他便趴在了保險箱前，掏出聽診器掛在耳朵上的同時，將另一頭貼到了保險箱的鎖環上方。

  「我靠，我還以為電影裡都是瞎拍的，原來真的可以啊！」

  張遠用手指及其緩慢輕微的轉動鎖環。

  當移動到正確位置時，聽診器里的機械「咔噠」聲會出現輕微異樣。

  再配合他黃瘸子一派的傳承，張遠有信心在十分鐘內解開這種幾千塊的機械式保險箱。

  「喂！」

  他趴在地上開箱子，身後的徐爭老師則拿著弩箭對準了他。

  按照劇本，他大喝一聲後，張遠就應該趕緊起身對峙。

  可徐老師喊了一嗓子後，張遠毫無反應。

  徐老師有點莫名其妙，本子裡不是這麼寫的呀？

  到底是老演員，他也隨即應變，拿起手邊的一次性紙杯朝他扔了過去。

  「哦！」張遠這才渾身一抖，站起身來。

  「停……哈哈哈哈！」寧昊邊笑邊揮手。

  「好，太好了。」

  「尤其剛才張遠自由發揮，第一遍喊人時沒有起來，這個行為非常喜感。」

  「徐爭老師接的也很高，我們組果然都是高手。」

  張遠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他是真沒聽見。

  手癢，開箱子開入迷了。

  就在剛才，打開保險箱的成就感和欲望遠比拍好這場戲要高。

  黃瘸子一脈的靈魂正在他體內熊熊燃燒。

  張遠一拍自己的胳膊：「我怎麼就管不住我這手呢！」

  之後的鏡頭便是張遠與徐爭兩人對決。

  一人射出鋼筆，一人擲出飛刀。

  最終一死一傷。

  寧昊本來想省錢，讓道具老哥做了套類似魚竿和吊線的裝備，打算掛著道具刀和鋼筆在鏡頭前飛。

  有點拍特攝片的味道了。

  可試了好幾次，效果都很差。

  最終無奈，還是決定用特效來搞。

  「我剛好有個朋友，會搞這個。」張遠拍攝寧昊的肩膀說道。

  「搞特效的？」

  「對。」

  他這就給還在橫店拍戲的黃偉民打了個電話。

  本來除了導演外，他還是《新聊齋》的特效指導。

  「好啊，就一兩個鏡頭，不過十多秒的時間，對畫面要求不高的話，大概一秒幾千塊吧。」黃偉民雖然沒空做，但認識很多朋友。

  「這麼算來，這段全片唯一的電腦特效，就得花大幾萬。」

  寧昊聽著都覺得肉疼。

  莫說寧昊，張遠也覺得價格驚人。

  怪不得當年那部做了4000多個特效鏡頭的《蜀山傳》差點給向華牆坑破產。

  不過同時也給他打開了一條全新的洗錢思路。

  這才有了後來的《封神傳說》。

  畢竟特效這玩意具體花多少錢沒人知道，做帳方便的很。

  「可以，我讓導演聯繫你，你幫一下忙。」

  「OK啦，都是自己人。」黃導很和氣的答應下來。

  「對了，《寶貝女兒好媽媽》的前三集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你之前說會幫忙找銷路的……」黃導順帶著問道。

  其實他還挺著急，畢竟就算張遠給了公司運營費用，但沒有人買動畫，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嗯，等弄完你發給我，我在這個劇組忙完，就會和電視台聯繫的。」

  寧昊和徐爭幾人在旁聽著，互相看了看。

  他這麼忙啊？

  還要去電視台賣動畫片？

  其實他們不知道。

  張遠去電視台賣動畫片只是順帶，更重要的，是得和SMG的黎老闆一起搞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