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梯田旁，夕陽餘輝將幾道人影無限拉長。

  導演余仁泰領著張遠和孫麗，來到了一間劇組搭建的茅草屋內。

  在那兒，正有一道個子不高，剃著光頭，面部皮膚有些坑窪，只能依稀看出年少時清秀五官輪廓的中年身影。

  「JET，孫麗來了。」於導喊了聲。

  「還有八爺介紹來的那位客串演員，剛好也到了。」

  李連界放下手中那一迭厚厚的劇本，從板凳上直起腰來。

  「哦，你好，張……」

  見人家老李都記不起自己的名字，張遠趕忙上前伏腰，握了握手。

  他的態度很誠懇。

  畢竟無論是功夫，還是影視，人家都是前輩，還是大前輩，華夏一等一的大前輩！

  放眼整個華人世界，能和成龍比肩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叫張遠，傑哥你好。」

  「你好，坐。」

  李連界和善的輕笑起來。

  自打這位步入中年之後，塑造經典角色大多凶戾無比。

  霍元甲，龐青雲，那都是充滿戾氣的人傑。

  而老李偏偏能將這種角色演繹的完美無缺。

  這位就和跳水界的伏民霞，桌球界的王南一樣，都是力壓一代天才的天才中的天才。

  拿武英級稱號時，這位六門全部獲得第一！

  72年受到總理接見。

  79年帶傷參加第四屆全運會，還拿下了五塊金牌。

  和他同輩的武術遠動員就只有一個感受。

  絕望！

  後來的趙文桌，張縉，吳驚這批打星後輩，無人能達到他的成就，不論是在武術圈還是影視圈。

  就算放眼未來，在動作戲上，也沒人能比他更凶，更快，更好看。

  只要將他的動作戲片段與其他打星放到一塊對比就能很輕鬆的發現，為啥人家是國際巨星了。

  這位年輕時模樣清秀靈動，到了中年時，面相卻逐漸陰沉下來，梟雄氣漸濃。

  造成這一點的原因，除了老李因練武落了一身內傷外，還和他的心性有關。

  要強啊！

  他是個天生要強的人，無論什麼事都要做到第一。

  武打，拍戲，片酬，他都要爭大哥。

  而且這位其實挺功利。

  再加上當年在香江時的經歷，經紀人被當街槍殺。

  若沒有向家和寶島楊登魁的雙重庇佑，他早就被當豬宰了。

  見了那麼多人世間的功名利祿和娛樂圈的黑暗面，多好的人心態都得變。

  尤其是前幾年在好萊塢混出了名堂，又憑藉《英雄》在國內大爆，老李幾乎壓過了老對頭成龍，穩坐一哥之位。

  那幾年，他覺得自己好似重返年少時，意氣風發，慷慨激昂。

  可狂了！

  王非指定喜歡這樣的。

  但現在，即使是面對張遠這位不相熟的後輩時，他都非常客氣，簡直像是位和藹的鄰居大叔。

  這明顯不符合他這些年的經歷和性格。

  俗話說：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

  老天爺最愛幹的事，便是在人得意時給上一棒子。

  91年，老李和髮妻離婚，92年，他經紀人被崩了。

  01年《宇宙通緝令》大火，02年《英雄》大熱，03年連續出演《致命搖籃》和《狼犬丹尼》兩部好萊塢動作大作。

  然後賺到了大把美金的老李，帶著老婆孩子，在04年年底來到了馬爾地夫度假。

  那可是04年年底。

  他剛好結結實實的碰上了印度洋海嘯！

  驚險的救起自己的妻兒後，被洪水圍困在酒店中。

  水電煤通訊全無，只有幾天的食物儲備。

  這時候，什麼全能武術冠軍，華人影星一哥，好萊塢功夫巨星，全都是狗屁了。

  這位頓悟了，開始研究佛學，心學，搞隱修。

  這部《霍元甲》是他提出要拍的，在片中這個人物的前後轉變，其實一定程度上也在隱射他自己。

  不過這位悟了，但沒完全捂，或者說悟偏了。

  這位在07年入籍新加坡。

  和鞏俐差不多前後腳。

  那時媒體一片譁然，華夏最出名的男女巨星竟然全都移民新加坡。

  理由有很多，但其中新加坡遠比國內低的稅收必然是緣由之一。

  並且在07年入籍新加坡後，老李還開始搞公益基金會。

  這基金會裡有哪些人呢？

  柳家父女，王石，PONY馬，傑克馬，民生銀行的老總，蒙牛老總，著名財經大V吳小波……就在在節目中說「大部分人都是無用的」，充滿精英主義偏見，後來還因為炒作國內失業率，散布不實消息被全網禁言的那位。

  全都是「重量級」。

  而且所有這些精英組織，基本都有老柳在，你就知道這些組織的成分了。

  「聽八爺說，你會功夫，還不錯？」李連界笑容和煦，邀他坐下。

  「只會一點點。」張遠比出了一個指間宇宙。

  「好，會就行。」老李招呼人拿了瓶水給他：「我的意思呢。」

  「你既然會打，那就好辦了。」

  「我倆在戲裡有打鬥內容。」

  「我們自己套招，設計一下，再讓八爺根據鏡頭需要調整就好。」

  「既然是內行，就不用完全根據他的設計來了。」

  「本來你的角色也不是某個流派的正規傳人，只是當地苗寨的高手，所以隨性一點就好。」

  「沒問題，聽您的。」張遠自然應下來。

  「那好，明天上午我們練一下。」李連界說完，他的助理便走了上來。

  「傑哥，到時間了。」

  「好，收工。」這位一扔劇本便離開了片場。

  導演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讓工作人員都散了。

  「嚯，這位不愧是大咖。」

  到點就走，一分鐘都不耽誤。

  老李的合同里，肯定嚴格寫明了工作時間。

  一天估計也就八個小時，並且還是從出酒店開始算的，片場的路途和化妝時間都算在八小時工作內。

  真正能拍戲的時間也就六個多小時。

  強到他這個程度，就是劇組跟著演員來了。

  張遠還想著有沒有機會和老李吃個飯熟絡一下呢。

  人家扭頭就走，連蹭飯或者邀請的機會都沒有。

  「要不我倆去吃個飯？」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孫麗。

  老李找她對戲，下班時間到，對戲也得明天再來，孫麗便也閒了下來。

  哦，怪不得說明天上午找我練習呢，也得算在工作時間內。

  張遠無奈的搖搖頭，這和大鬍子的片場還真是兩個極端。

  《神鵰俠侶》那戲拍的天天加班，吃飯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甚至有段時間為了趕戲，演員連軸轉，在三個攝製組之間奔波，一連幾天回酒店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這麼辛苦也有好處，就是能給演員樹立正確的「演藝觀」。

  不像後世那些流量明星，台詞都不背，到現場助理舉著題詞板拍攝，就這還有一堆人捧著。

  「老師辛苦了。」

  「老師累不累啊。」

  「老師剛才演的真棒……」

  一出道就在這種環境中工作，難免三觀會給帶歪，根本不知道專業的劇組和演員是什麼樣的。

  而後孫麗一塊在附近的小館子吃了個飯。

  「這兒的雞湯不錯啊。」張遠喝了好幾碗，覺得格外鮮美。

  「這兒都是散養雞，而且還放了當地特色的菌子。」孫麗也沒少吃。

  不過她要和李連界對戲，最近壓力很大。

  老李拍攝時長有限，如果反覆NG的話，一天都拍不了幾個鏡頭。

  這壓迫感弄得她人都消瘦了不少。

  「有點意思，到時候買些回去，也給我那些朋友們嘗嘗。」

  張遠想著，自己出來一趟，過陣子還得回《先聊齋》拍戲呢，不得帶些伴手禮嘛。

  這特色菌子和雞就是不錯的選擇，實惠，實用。

  讓助理留下了餐館老闆的電話，方便離開時帶些回家。

  吃完飯，他便和孫麗一起回到了劇組下榻的酒店。

  現在他也要求住套房。

  倒不是覺得自己大牌了，主要是趙玬玬也得有地方睡，而且住一塊有事找她也更方便。

  晚上臨睡前，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我寄給你的光碟收到了嗎？」

  「嗯，我都看了，你表演的非常好。」

  電話那頭，是有陣子沒見的劉茜茜。

  張遠在說完《魔法石》和《密室》後，便練習華納兄弟要到了幾套光碟，讓後寄給了她。

  「你喜歡就好。」

  「哎……」茜茜應了下，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

  「怎麼啦？」他趕忙問道。

  「張遠，我知道你和我說過，不要在意網絡上的那些謠言，不理會就好。」

  「但最近關於我媽媽和教父的傳言也越來越多了。」

  「我媽媽很不開心。」

  「所以我教父想安排我上《今日說法》，算是追究和澄清一下這些事。」

  「我不知道該不該去。」

  「因為我覺得去了也沒用。」

  「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張遠沉默了好一陣，這才開口。

  「上次我們一起吃飯的事曝光後，是不是流言更多了。」

  「還好啦……」

  「那就是更多了。」張遠有些愧疚的揉了揉眉心。

  「那次有幫到你嗎？」茜茜詢問道。

  「當然。」

  「那就好啦。」她微笑著答道。

  她越這樣，張遠倒是愈發感到愧疚了。

  他想了想，現在關於她的謠言，主要有那麼幾條。

  墮胎，變性，包養，瘦馬。

  自己和她吃飯被拍這事遠沒有上邊幾條刺激。

  但其實就算上了《今日說法》也沒用，謠言依舊會伴隨她一生。

  就像民間謠傳范家小弟是大姐生的一樣。

  老姐81年的，老弟00年的。

  如果是老姐的話，那又是一起未成年人生子事件。

  當然，也會有些無聊的人找佐證，范小胖曾在剛進入謝晉影視學院的時候把自己吃胖了三十斤。

  在那些人眼中，這就是懷孕發福了。

  其實他們根本不懂，大多數少女懷孕根本不會顯胖，甚至都不會顯懷。

  後世的茜茜也一樣，她不工作時就隨性生活（胡吃海塞），猛的一參加活動就顯胖，便會有人說這是懷孕或者孕後肥。

  其實范家老弟明顯是父母見大姐離家獨自生活，感到空虛，生活失去重心，便開始練小號，很多普通父母也會這麼幹。

  可女星就是這樣的，胖一點被說懷孕，瘦一點又說是整了，總會有話題的。

  「茜茜，你想的沒錯，就算上《今日說法》。」

  「該有的流言還會繼續，不會消失的。」

  「嗯，那我就拒絕吧。」

  「不，我的意思是，該上還得上。」張遠搖搖頭。

  「就像拍戲一樣，你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表演是否盡全力。」

  「至於成片如何，不是演員能夠輕易操控的，牽扯的人和事太多。」

  「你自己演好了，這個角色便能告一段落，就算成片不好，你也能無愧於心。」

  「這事也一樣，你盡力就好。」

  「上了節目，在全國觀眾面前表明自己的態度，這事便告一段落，為自己做個了斷。」

  「至於結果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對嗎？」

  「嗯。」劉茜茜猶豫一陣後，用肯定的語氣答道：「我明白了。」

  「給自己一個交代，是吧。」

  「哎。」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會為我指明方向的。」之前的猶豫不定終於被笑聲所替代。

  「所以你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

  「當然，我會經常聯繫你的。」

  【收到來自劉茜茜的感謝，顏值+1！】

  張遠又陪她聊了許久，從校園生活到演戲，商務，煩惱被暫時拋到了腦後。

  好幾個小時後，他才放下了滾燙的手機。

  「她可真能聊……」

  別看劉茜茜平時在外邊話不算多，其實私底下和熟人可能叭叭了。

  「陳老闆安排她上這節目，澄清是一方面，炒作也是一方面吧。」

  「有話題才能保證熱度嘛。」張遠看出了對方的意圖。

  電話那頭，劉茜茜踢踏著拖鞋，打開房門一路小跑，來到了客廳中，找到正在看電視的老媽。

  「媽媽，我決定上《今日說法》啦！」

  「哦，你改想法啦？」劉曉麗也被最近的留言煩惱至極。

  網絡上的謠言都把她給說成「老鴇子」了。

  茜茜將剛才與張遠的聊天內容大致和老媽說了遍。

  劉曉麗摸著女兒的頭髮，點點頭。

  他說的有道理，別人的想法不重要，關鍵是對茜茜自己有沒有幫助。

  【收到來自劉曉麗的感謝，氣質+1！】

  她看了眼懷裡的閨女，輕嘖了一聲。

  「她就聽那小子的話……」

  劉曉麗心說，這事有好有壞。

  茜茜雖然挺乖，但也到了獨立的年紀，自己這個老媽說話她也未必會全聽。

  至少現在又多了個能勸她的人。

  ……

  第二天上午，片場梯田旁。

  張遠昨晚特意早些休息，放下電話後便去睡了。

  就為了養足精神，應付今天和老李的練習。

  「你先打一套你擅長的我看看。」

  李連界坐定後，喝著茶說道。

  「再根據你擅長的功夫做調整。」

  老李就是這麼自信。

  張遠轉頭看向自己的助理趙玬玬。

  「我來啥合適？」

  「要不搞點當地特色？」趙玬玬虎了吧唧的回道。

  「這兒是雲南，當地的拳法……」

  張遠想了想：「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來一套……」

  趙玬玬一握拳頭，認真的答道：「六脈神劍！」

  張遠：……

  大理段氏絕學是吧。

  你少看兩本武俠小說吧！

  張遠正猶豫呢，導演于仁泰走了過來。

  「你趕緊打吧，都算JET的工作時間呢。」

  「行。」張遠合計了一下。

  雲南這邊，有象形拳，鄒家拳，傣拳，還有結合了道家文化，以修身養性為主的九龍派。

  這些，他都……一樣不會。

  雲滇武術流派在國內本就是相對小眾的。

  因為武術這東西其實也和經濟有關。

  最知名的武種都是沿海經濟發達地區的，因為人家有錢搞宣傳，人口流動量也大，易於傳播。

  張遠琢磨著，老李這人可高傲了，畢竟人家一路走來都是天之驕子。

  一般二般的功夫，他可看不上。

  那不如。

  我就給你整些你熟悉的好玩意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