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志異》一共有六個單元。

  糖人為了能夠縮短拍攝周期，節約成本，便採用了多導演組模式。

  除了《仙劍奇俠傳》的導演吳競源外，還有黃偉民和衛韓韜兩位導演，各自負責一組的拍攝。

  吳競源自然是總導演，剩下兩位每天會和他一起開會總結，安排工作。

  按照一般的工作流程，他得先去和自己的單元導演打招呼。

  可這天，他剛領著自己的助理趙玬玬來到片場，就見到穿著一席白底緞面，上繡著彩色蝴蝶圖案華服的劉詩施，正蹲在鏡頭前哭泣。

  嗚嗚嗚……

  還不是那種嚎啕大哭。

  是如同清明細雨般淅淅瀝瀝，低沉綿長的憂戚嗚咽。

  「張遠哥，這女生長得好漂亮啊。」就在他身旁的趙玬玬望見後，輕聲說道。

  「尤其是哭的樣子梨花帶雨，更好看了。」

  她心想，怪不得自己雖在武校內時校花，可來到劇組後便只能演小角色和當替身。

  沒辦法，能成為主演的，大多無論形象氣質都是遠優於常人的。

  哪怕是那些不以外貌為賣點的女演員，顏值大多都比普通人高出一截來。

  就比如說參加了《小翠》單元的蔣昕。

  這位在一眾女星當中，決不是以顏值見長的。

  甚至還一直被人詬病身寬體胖。

  但若是真找一位普通女生站在她身旁，你就會發現，蔣昕的臉蛋比一般女生足足小了兩圈。

  而且根本不胖，脖子細腿長。

  只是因為強中自有強中手，才顯得她不能靠臉吃飯。

  就比如《小翠》單元中，她只能出演女反派。

  因為這個單元的女一號是李氷氷！

  往李氷氷旁邊一站，蔣昕的圓臉在對方錐子臉旁立馬顯得又胖又圓，明明她比對方足足小了十歲，卻顯出一種「大媽」般的氣質來。

  小獅子的少女感很足，因為她本就是少女，這會兒才十八歲。

  少女落淚，正如風打荷葉，雨潤芭蕉，莫說趙玬玬愛看，張遠也愛看。

  他還想呢。

  「哎！」

  「我這小師姐的演技不錯啊！」

  「哭戲這麼自然。」

  可當下一秒看向周遭時，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別哭別哭？」導演吳競源來到她身旁，蹲著詢問道。

  而與她對戲的胡戈則滿臉無奈，甚至雙目之中還帶著些崩潰之色。

  「嘶哈，嘶哈……」劉詩施正啜泣呢，眼角瞄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師弟！」

  見到張遠後，這位猛的起身，隨後小跑幾步，便撲倒了他的懷中。

  張遠：……

  你這麼整，劇組的人該怎麼看我。

  張遠一回頭，見到自己的助理正眯著眼睛看他呢。

  「張遠哥的女人緣真好……」趙玬玬還嘀咕呢。

  「咳咳，劇組的事就留在劇組。」他趕忙提醒道。

  「怎麼啦？」隨後便低頭詢問。

  「師弟，我不想演了？」說罷她把腦袋埋在他胸前，繼續哭著。

  生怕她受了欺負，張遠豎起眉毛，來到了吳競源面前。

  「怎麼回事啊？」

  「張遠，有段時間不見了。」吳導撓了撓發量稀疏的頭頂：「那什麼，沒啥大事。」

  「蔡總關照了，這是你的師姐，所以大家都挺照顧的。」

  吳導很無奈。

  現在的劉詩施，演技不能說是專業精湛，只能說進步空間很大。

  大致相當於《金粉世家》時期的劉茜茜那個水平……就是沒啥水平。

  演過兩部電視劇的配角，但都是導演一點一點教的。

  完全不會不至於，至少對拍攝現場該怎麼操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心裡還是門清的。

  但對人物的理解，情緒的表達，劇本的解讀，都還在很初級的階段。

  這回是張遠強行揠苗助長，給她安排了單元女主的位置。

  其實按照她現在的名氣和實力，是配不上這個角色的。

  吳導這幾天拍的都很費勁，男主角胡戈也累的半死，就為了配合她。

  「那怎麼回事呢？」張遠指了指伏在自己胸前的女生。

  「嗨……按照劇本設計，有場吻戲。」

  「她和胡戈得擁吻。」

  「結果對方一靠近，她就哭，一靠近，她就哭，這都好幾回了。」

  胡戈的崩潰之色正因為這個。

  搞得好像我要強暴她一樣。

  胡戈心說，之前自己熒幕初吻是給了糖人的前一姐孫莉。

  那場吻戲拍完，孫莉還挺高興，覺得自己占便宜了。

  誇他長得帥，自己很容易下嘴。

  怎麼到劉詩施這裡還給人家整哭了呢。

  他也不想想，孫莉這會兒都懷孕了，莫說吻戲，那嘴吃過啥好東西張遠都不敢想像。

  劉詩施這會兒才多大，莫說吃過，見都沒見過。

  張遠大致明白後，抓著肩膀，將劉詩施扶到了一旁的休息區，隨後面色凝重的對她說道。

  「你這樣很不專業！」

  「拍個吻戲你就哭，耽誤劇組拍攝。」

  「那你這輩子就都不怕吻戲了嗎？」

  「我好不容易給你找了這個角色，你卻沒有認真對待，我很失望。」

  劉詩施張了張嘴，她沒想到對方不光沒有安慰，還責怪起了她。

  「可是……」

  「劇本你看了嗎？」

  「看了。」

  「知道有這場吻戲嗎？」

  「知道……」小獅子有些膽怯的回道。

  「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拍攝前就應該和導演溝通。」

  「我不敢……」她喃喃道。

  「再說，這只是你的熒幕初吻，又不是真初吻。」張遠附耳道。

  經過自己的多次「教導」，劉詩施現在對親吻這事其實挺熟悉，甚至漸入佳境。

  在技巧和體驗上都有大幅成長。

  「可他又不是你……」小師姐紅著臉頰回道。

  她都這麼說了，張遠還能怎麼辦。

  總不能逼她去和人親吻吧。

  這也太賤了。

  「跟我走。」他只得拉著劉詩施來到導演身旁。

  「吳導，吻戲能刪了嗎？」

  「刪了的話，劇情衝擊力會變弱，兩位主角的感情戲高潮點，整好落在吻戲上。」吳競源對他的印象很好。

  畢竟拍攝《仙劍》時，張遠不光提出了不少合理的劇情修改意見，還一向以拍攝為主，從未因為自己的需求而隨便改戲。

  「嗯……要不借位吧。」

  「行，我讓攝像組調整角度。」吳競源無奈的點點頭。

  一旁的胡戈鬆了口氣，好歹能繼續拍攝了。

  但又心想。

  「他一句話，導演就得改戲。」

  「他安排的人，哪怕演的不好，導演也得捧著。」

  「演員和演員之間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啥時候我才能混成他這樣。」

  「行啦，都給你安排妥當了。」張遠轉頭輕輕拉過劉詩施：「借位拍攝是常見的吻戲技巧。」

  「不會真的接觸，所以不用擔心。」

  「嗯，師弟對我最好了。」小獅子終於破涕為笑。

  張遠無奈的搖著頭。

  「演戲，你要盡全力，要像你跳舞時那樣努力。」

  「哭鬧，撒嬌，下了戲都可以，但在拍攝過程中，只要還能動，就不可以影響劇組的工作。」

  「剛才那樣的事，我不想見到第二次。」

  「師弟，你好兇啊。」劉詩施低下頭，只敢悄悄抬眼看他。

  「不過凶的樣子也帥。」

  張遠心說自己還是趕緊走吧，否則她的心思都不在演戲這事上。

  「歌，幫我個忙。」他來到鬱悶的胡戈身旁。

  「你是專業的，有上戲的表演體系在身，幫我多教教她。」

  「遠哥，我自己也沒有演的很好，教她的話……」

  胡戈是魔都人，魔都人的習慣，是說話保守內斂，做事沒有百分百把握就不拍胸脯。

  「我每周請你吃一次海鮮，龍蝦帝王蟹隨你挑。」張遠見狀立馬接話。

  「定當全力以赴！」胡戈立馬態度一變。

  這貨也是海鮮愛好者。

  又和總導演吳錦源打過招呼。

  吳導見他嚴厲的關照劉詩施，心裡還挺佩服他這公事公辦的勁。

  來到自己的分劇組報到。

  先見過了《小倩》單元的導演黃偉民。

  「黃導你好。」

  「你好你好，頭一次見面，你比銀幕上更精神。」

  這位長相有些憨厚勁在，留著半長不長的頭髮，看著還帶著些宅男氣質。

  「這次《小倩》單元，還得你多關照。」

  這話是黃導和張遠說的。

  聽著應該是演員和導演說這話才對勁。

  「蔡總和吳導都說，你對劇本和鏡頭都有自己的理解，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說。」

  「我們一起創作。」

  張遠仔仔細細的瞧了眼，確定對方不是在捧自己和拍馬屁，而是真心這麼說的。

  「您……就負責我們這個單元嗎？」

  「我主要負責後期和動畫特效的指導，這不人不夠，蔡總和吳導又給了我鍛鍊的機會。」

  這位非常真誠的袒露了自己對劇集導演這活並沒有太多信心。

  「您之前，有執導過影視劇嗎？」張遠有些擔憂的問道。

  「電視劇的話，沒有。」黃偉民笑了笑：「電影的話……也沒有。」

  張遠：……

  那你分說幹啥呢？

  詳細了解後，張遠這才知道，黃導和自己一樣。

  是出來打工賺錢養手下的。

  這位是個重度漫迷，最愛《大鬧天宮》。

  長大後去了加麻大留學，修的也是藝術類，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夠自己製作動畫。

  可他的青年時代，也就是九十年代，那可是島國動漫的天下。

  《灌籃高手》，《名偵探柯南》，《神奇寶貝》，《Eva》……島國文化在此時瘋狂「入侵」華夏文化產業，成了那個年代青少年的集體回憶。

  可國產動漫卻日漸式微，甚至當年啟發了手塚治虫，宮崎駿等島國大師的上美廠都已經破落的不像樣子。

  黃偉民幾乎看不到華夏動畫的希望所在，徒留欷歔。

  但在99年，即將來到新世紀的上美廠又發了一波力，在魔都電視台的投資下，以及全國知名演員的支持下，花費1200萬巨資，製作了《寶蓮燈》這部華夏動畫的續命之作。

  寧靜，許帆，姜紋，陳佩斯，朱時茂，一眾明星齊聚為其配音，更有張信哲，劉歡，李玟為其演唱配樂。

  上美廠老了，但面子依舊夠大。

  並且版動畫中的沉香配音者還有兩個人，主要配音是楊碩，後來當過一陣帝都台的新聞播報。

  而另一人，則是胡戈！

  沉香長大時大喊的那一聲「啊！」，就是他配的，獲得酬勞50元。

  正因為看到了《寶蓮燈》的橫空出世，黃偉民覺得華夏動畫有了希望，這才毅然回國。

  很快，他就在一家動畫公司，找到了一份動畫總監的工作。

  一回國就能當總監，還挺體面。

  然而在入職後，這位人傻了。

  公司一共六個人，一個老闆加五個總監……

  黃偉民頭回體驗到了國內職場的險惡。

  「總監」的工作是每個月每人出一集動畫，從腳本，分鏡，製作，剪輯，全都自己來。

  在忙活了一年，共同做了幾十集動畫後，老闆終於……跑路了。

  這下好了，公司一共五個人，都是總監。

  黃偉民年紀最大，憑著對動漫產業的熱愛和激情，一咬牙，從總監升級成了老闆。

  然後，就有了現在這份工作。

  畫分鏡，做腳本，做後期，這位都擅長，吳競源會在每天開拍前和他一起研究具體鏡頭和走位的要點。

  收工後，還會拉著他一起看每天拍攝的鏡頭。

  中間有空也會時不時跑來關照。

  算是全程帶著他。

  張遠這就明白了。

  特意把他和自己安排在一起，是蔡老闆知道自己能力強，不容易出錯，能彌補一些導演經驗上的不足。

  「行，那我們一起研究。」

  「好好好，一起研究。」

  「對了，這是第一天的分集劇本，你先看一下。」

  「OK。」

  讓助理把自己的行李拿去酒店，再幫忙準備後休息椅和保溫杯後，這就去化妝室，打算邊看劇本邊化妝。

  一進屋，便發現幾天未見的楊密穿上了一套點綴著不少亮片的白色紗衣。

  同樣穿白衣，這劇組的置裝明顯不如《神鵰俠侶》，楊密的打扮也比劉茜茜差了一大截。

  她的髮型是那種全都往後梳理，在耳後留出兩縷長發，身後則如瀑披肩的類型，其實和小龍女有點像。

  但楊密的髮際線……就很睿智。

  不像茜茜，發量巨多，前額還有一堆細碎的，絨毛似的頭髮，更顯發量充盈。

  張遠瞧了幾眼，楊密注意到他的目光後，撅著嘴問道。

  「你看什麼？」

  「挺漂亮的，很適合你。」他只得夸道。

  「嗯。」這話讓她露出了一絲笑容。

  但面容又很快愁苦下去。

  「怎麼了？」張遠心說這妞平時可會做表情了，人前一直是副樂呵微笑的模樣，就為了討人喜歡。

  可今天的神色卻有些反常。

  「我……今天的劇本你看了嗎？」

  「還沒呢，剛打算看。」

  「裡邊有吻戲……」楊密皺著臉說道。

  張遠一皺眉。

  又是吻戲！

  你們糖人是都哮喘嘛，老要人工呼吸的。

  他趕忙翻了翻劇本。

  擦，還真是人工呼吸！

  自打張國榮拍了《倩女幽魂》後，所有類似故事，都會模仿起經典橋段。

  水中渡氣！

  「嘖。」張遠冷冷的一撇嘴，這黃偉民還真是新導演，哪有第一天就給男女主角安排吻戲的。

  不得先培養一段時間感情嘛。

  他和楊密算是認識的，若是陌生人更尷尬……當然，太熟了拍吻戲也尷尬。

  「你有什麼想法？」他轉頭問向楊密。

  「我沒拍過吻戲。」楊密有些為難道。

  張遠非常不滿的搖搖頭。

  一個兩個都這樣！

  這幫十七八的年輕女孩怎麼都這麼不專業呢。

  吻戲就吻戲唄，我又不是張鐵淋，不會刻意占你們便宜。

  而且和劉詩施那場不同。

  他這場是水下渡氣，沒法借位，只能實拍。

  並且這段還不能刪，因為是致敬經典。

  「你是不是一個專業演員。」

  「我……是吧。」楊密見他突然嚴肅，被嚇了一跳。

  「是專業演員，就得照著劇本來，吻戲，打戲，文戲，吃戲，都是戲，都一樣。」

  「你要是想做專業演員，就得擺出專業態度來。」張遠剛被劉詩施鬧了通，本就不太痛快。

  但小獅子是自家人，只能寵著。

  楊密是我塞進劇組的，她做的不好，丟的是我的人。

  到時候還得被蔡怡濃戳脊梁骨，他自然得嚴厲對待。

  「丹丹，去準備兩套牙刷牙膏。」

  助理拿來了牙具，張遠遞給楊密一套。

  「刷吧，做好準備，至少口中不能有異味，對對戲演員要尊重。」

  「嗯，知道了……」楊密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

  不久後，片場。

  劇組準備了一個充氣游泳池。

  「一會兒小倩主動，為寧采臣渡氣，你要拉過張遠的脖子，用力親上去，知道嗎？」

  楊密依舊有些糾結的微微頷首。

  張遠心說，現在的她，完全看不出後世那種奔放的模樣。

  時光究竟會給人帶來什麼呢？

  嘩啦！

  他和楊密二人一同跨到了水池中。

  做好防水保護的攝像機已經就位。

  「來，走！」

  黃導一聲令下，兩人便一齊沉入水中。

  用力劃拉幾下，張遠做出想要上浮的動作後，在鏡頭外踢了楊密一腳，示意她來活了。

  楊密一咬牙，拳頭緊握，便伸手拽過他的脖子，猛的朝他吻了過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