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鵰俠侶》劇組，影視城附近，半山腰上。

  與平日裡不同，現在的劇組，除了攝像組的機器外，周圍還架了幾十台長槍短炮。

  全都是大鬍子找來的各路媒體。

  搞宣傳，炒熱度，在那個年頭，大鬍子真沒服過誰！

  並且，他不光會對手下的演員物盡其用。

  對金老這位邀請來的「嘉賓」，他也打算「物盡其用」。

  特意讓金老前來，看劇組的拍攝，最後再給點意見。

  很說不好嗎？

  金老肯定得給面子說好話。

  到時候媒體一宣傳，便是這部劇還未播出，就受到了金庸先生的讚賞和肯定。

  都是套路。

  金老心裡也清楚，配合著。

  「噠噠噠噠……」

  張遠做準備，便聽到周圍傳來一陣異響。

  「誰把拖拉機開山上來了？」

  他回頭一瞧，拖拉機是沒有，小龍女倒是有一位的。

  此時的劉茜茜，正混身發抖。

  那怪異的聲響，便是她上下牙齒打架弄出的動靜。

  「牙齒本就是你最大的缺點，就別折騰人家了。」張遠來到她身旁，笑著說了句。

  小龍女撅起嘴瞪了他一眼。

  「怎麼了，平時拍戲不都好好地。」

  「平時哪有那麼多人呀。」

  「媒體也就算了，金先生也在場，若是表現的不好，很丟人的。」劉茜茜甩著胳膊，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涼風。

  又倔又好面，說的便是她了。

  「而且一會兒拍的還是打戲，雖然集訓練了很久，但我還是害怕自己做錯動作，打的不好看。」

  的確，一會兒拍攝的內容，全部都是打戲。

  畢竟來了那麼多媒體，拍文戲有啥意思啊，打戲鏡頭都好看呀。

  而且大鬍子的作品，又是擅長拍攝打戲的，自然要揚長避短，在金老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

  「你不用擔心的。」張遠輕聲說道。

  「嗯。」茜茜見安慰她，露出了微笑。

  「打戲和文戲沒有區別，你都不咋滴。」

  劉茜茜：……

  心裡那小火苗子騰騰的！

  呼哧呼哧呼哧……給她氣的嘴都歪了。

  「呵呵呵呵……還緊張嗎？」

  哎……劉茜茜一感受，還真不緊張了。

  氣的腎上腺素都快起來了，哪兒還會發抖呀。

  「你就不能好好安慰我嘛……」她皺著眉頭抱怨道。

  張遠瞥了她一眼，心說就你這性子，好好安慰哪有用啊。

  「其實我擔心的不光是打戲，而是和你一起拍打戲。」茜茜單手托腮，用腳尖在泥地上畫著豬頭。

  「你那麼厲害，我要是跟不上你的動作怎麼辦？」

  「你不是都贏過我一次了嘛，我怎麼可能比你厲害。」張遠抬腳就將她畫的豬頭加了道長頭髮。

  「嗯嗯。」想到這事，小龍女便瞧向他會心一笑：「可我還是緊張啊。」

  「沒事的。」張遠起身：「你不奔向我，我可以奔向你啊。」

  噔噔蹬蹬……

  聽對方突然這麼說話，劉茜茜猛然間心跳加速。

  「你，你，你……你說什麼呢？」

  這話怎麼能當眾說呢。

  這不是戀愛小說的台詞嘛。

  「你一會兒就明白了，先來套套招。」張遠卻毫不在意，將一會兒用的道具劍丟給了她。

  兩人在趙劍的指點下，將動作流程又走了一遍。

  其實昨晚已經練過幾遍了，而且之前集訓時也進行了大量的動作演練，按說難度不大。

  劉茜茜會擔心，一來是人多，二來，就是因為要與他一塊拍打戲。

  而且還不是對招，是雙劍合璧，兩人做同一套動作。

  所以她才會擔心的。

  不一會兒便到了開拍的時間。

  武戲由趙劍導演，所以是他坐在監視器後頭，不過今天人多，所以余敏也到場，站在一旁。

  「《神鵰俠侶》，第27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先拍的部分，是小龍女的「獨舞」。

  劉茜茜身著白衣，在日光下手持長劍，翩翩起舞。

  這舞劍的動作中夾雜了大量轉身，抬腿，扭腰之類的古典舞動作。

  拍出來的效果力量感稍差，但比較唯美。

  而且剛好契合劉茜茜的舞蹈底子。

  辛苦練習沒有白費的，她的動作非常流暢，沒有一招錯誤或者遺忘的。

  「不錯，不錯。」

  「進步很大。」

  「動作都做到位了，身體也舒展。」趙劍在她做完一遍後就誇獎道。

  當然是故意夸的，給她點信心。

  但有的時候，拍戲順利不順利，不光看人。

  之前在古墓內拍打戲，在夜晚拍打戲，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今天來到了山上，便出了點小問題。

  因為山間有風。

  劉茜茜舞劍的時候，只要稍微起陣小風，她那本就輕薄的戲服立馬就會輕輕飄起，而後瞬間糊在她臉上。

  有好幾次整個裙子都蓋到頭頂了，還好穿著褲子呢。

  「呸呸，呸……」

  邊舞劍還得便往嘴外邊吐自己衣袖，你就說多煩人吧。

  好容易熬過了這一陣，給劉茜茜弄得渾身疲乏。

  「好，接下來雙劍何壁，你們兩個一起來。」

  「注意配合動作。」

  「記得之前的練習。」

  劉茜茜深呼吸了幾口後，回頭看向張遠。

  見對方神色輕鬆，她才稍稍放心些。

  「來，ACYION！」

  唰！

  原本立定的兩人一齊轉身，揮劍指向前方。

  「呦！」

  剛一個起手動作，便讓一旁的武指趙劍眼神一動。

  兩人的動作做的好嗎？

  其實一般。

  尤其是劉茜茜，剛打完一套，還因為衣服糊臉而反覆NG，體力明顯大不如前。

  這姑娘倔，也挺敬業，還是很用力的，沒有偷工減料耍滑頭，軟趴趴的亂打。

  可終究動作的速度還是比預定的稍慢了些。

  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凌厲。

  但問題不在小龍女，而是在楊過！

  趙劍到底是拍過多部大製作電視劇的專業武指。

  並且因為在《天龍八部》時與張遠合作過，並且對張遠的功夫印象深刻。

  張遠的動作特色是什麼？

  實用，簡潔，強而有力。

  而且基本功非常紮實。

  尤其是身法，腿法，拳法的發力方式和技巧，都極其標準。

  所以當余敏抱怨張遠不來集訓的時候，作為打戲負責人的趙劍卻一點不擔心。

  就他這基本功，學啥都快，來不來無所謂的。

  可今日再看，卻完全變了樣！

  「他，他這動作怎麼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呢？」

  「變得柔和飄逸了許多。」

  「而且這發力技巧也不對勁呀。」

  「手臂和腰部的發力方式，和他之前的完全不同。」

  「看著好像，像……」趙劍猶疑的看著，總覺得張遠的動作看著非常熟悉。

  而和往常一樣，時時刻刻在劇組陪伴女兒的劉曉麗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的休息區。

  這時候的她則瞪大了眼睛。

  「張遠的動作怎麼和茜茜一模一樣？」

  之前說過，《神鵰俠侶》中小龍女的武打動作，特意設計成了與古典舞結合的樣式。

  招牌的金鈴索白綢子攻擊動作，還是借鑑了水袖舞的動作的呢。

  其實影視劇中借鑑水袖舞動作的還真不少呢。

  比如最出名的就是《十面埋伏》中，章子怡以袖擊鼓的那套動作。

  正因為摻雜了許多舞蹈動作，所以劉曉麗算半個內行，還經常指點女兒。

  所以她也和趙劍一樣，立馬就看出了張遠的不同之處。

  而且更快的發現了他的動作源頭。

  楊過和小龍女一塊練劍，本來就該動作一致的。

  可張遠一致的不光是招式，還有各種肌肉使用的細節和發力技巧。

  打遠了看，劉曉麗甚至有點恍惚。

  若是當上臉的話，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散光了，有倆女兒在那裡舞劍。

  「不是……」

  「這小子到底是想泡我女兒？」

  「還是想成為我女兒？」

  「他這樣子，我都感覺茜茜好像多了個姐妹一樣。」

  不光劉曉麗看出來了，一旁飾演尹克西的修革老哥也看出來了。

  他幹過多年武替，時常要模仿主角的動作特色，模仿動作這事，他是內行。

  現在一瞧張遠的樣子，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好啊！」

  「要不他混的比我老弟強呢。」

  修革就這點好，人實在，不幫偏。

  「他明顯是模仿了那小龍女的動作細節，而且模仿的非常好。」

  「但同時卻沒有丟掉自己的剛強內核。」

  「柔中帶剛，竟結合如此曼妙。」

  他身旁一同看戲，飾演尼摩星的張振勇則露出了怪異的表情，嘴裡好似在嘀咕著什麼。

  「他的功夫是這個樣子的？」

  「那他是怎麼贏的……」

  一套動作打完，行雲流水，兩人配合的完美無瑕，好似鏡像操作一般。

  「卡！」

  「你倆來一下。」趙劍隨即喊過兩人。

  尤其是張遠，他滿肚子疑問呢。

  「導演，我們剛才打的好嗎？」劉茜茜還有些擔心的問道。

  「挺好的，有幾個細節再提升一下就行，你們配合不錯。」

  「呼……」聽到這個，小龍女鬆了口氣。

  「張遠，你這動作……為什麼和之前不一樣了？」

  正在看回放的劉茜茜也感覺到了：「是哦。」

  「和我一模一樣……呀。」

  劉茜茜突然想起來，之前張遠還說呢，會奔向自己，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才模仿自己的動作！

  「是這樣子的。」張遠緩緩開口，解釋道。

  「根據原著，楊過在進入古墓之前，只從歐陽鋒處學到了蛤蟆功。」

  「除此之外，並沒有學到其他功夫。」

  「黃蓉忌憚他，便只教了四書五經。」

  「全真教針對他，就只讓他記了全真心法，卻沒有教導如何修習。」

  「所以在拜入古墓派之前，楊過並不會使用任何劍法。」

  「他的劍法，完全是從師傅小龍女處學得的玉女劍法。」

  「在沒有別的劍法基礎下，又是在12歲這個年齡開始修習。」

  「他的劍法動作，理當與師傅一樣，少了幾分陽剛，多出幾分陰柔。」

  「畢竟他的模仿對方，只有一介女流，而玉女劍法更本就是女人所創，女人所練。」

  「那招式名稱亦沒有任何陽剛之氣。」

  「木蘭回射，分花拂柳，彩筆畫眉，舉案齊眉，小園藝菊，皓腕玉鐲，冷月窺人……」

  一旁的金老爺子也在悄悄聽著，見張遠輕鬆背出了自己設計的《玉女劍法》招式，心說這位新楊過至少挺認真，沒少做功課。

  而且他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

  楊過沒有劍法基礎，都是和小龍女學的，應當動作和師傅想像，這一點符合邏輯情理。

  「還有，楊過這個人物，其實在這個故事中成長和變化都很大。」

  「從少時頑劣，到成年後放蕩不羈，再到終成大俠，深明大義，人物是有一個轉變過程的。」

  「所以我覺得，這種轉變，也應該在動作上有所體現。

  畢竟肉體是心靈的載體，內心發生變化時，肉體理當一同變化。」

  「所以我想著，一開始，他動作柔和偏陰，靈活輕巧。」

  「而越到後來，則應該變得越陽剛大氣，尤其是獲得玄鐵重劍之後。」

  「這是我給人物設計的，在動作戲上的遞進。」

  「這樣拍出來，前後人物的打戲也好有對比。」

  趙劍用力點頭。

  這小子不光心思細膩，還考慮到了人物變化的拍攝效果。

  這點劇組在動作設計上也有考慮，但沒有他那麼細緻認真，深入到了人物經歷上。

  「原來如此，你費心了。」趙劍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所以你提前和小龍女練習了？」

  畢竟他已經看出來，張遠的動作略微偏陰柔。

  「不是，我找了扮演洪凌波的趙玬玬陪練，之前讓她每天晚上陪我練劍。」

  每晚和女生練劍……劉茜茜本在旁聽著，默不作聲。

  還時常投來崇拜的目光。

  哇，他好厲害呀。

  不光打的好，還能自己設計動作。

  可聽到趙玬玬的名字後，卻一瞪眼。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我。」

  「你都學我了。」

  「呃……」張遠一愣，總不能說實話吧。

  你的水平太次了，我怕練著練著，把我自己給練毀了。

  「你白天集訓挺辛苦，我怕累著你。」

  「哦，嘿嘿。」這個解釋得到了對方的認可，小龍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位倒是好哄的。

  他找趙玬玬練習，一來對方水平夠，二來趙玬玬就是劉茜茜的陪練，最清楚她的動作。

  張遠來集訓的頭一天就發現了，劉茜茜舞劍時，發力技巧其實來源於舞蹈而非武術。

  所以他特意在這方面進行了模仿，讓動作看上去和她跟相似，更配套。

  所以剛才兩人一塊舞劍，動作看著非常和諧。

  所以，剛才劉曉麗才會恍惚，以為自己多了個閨女。

  武指趙劍對張遠的態度和下的功夫很滿意，自然是誇讚不斷的。

  觀眾可能看不出這麼深入的內容，但演員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不能因為人家看不出來就瞎搞，專業態度還是要有的。

  一旁的余敏直嘬牙。

  這小子老不聽話，但偏偏卻總能琢磨出合適的方案……真煩人！

  「行，那就照著這個來。」

  「茜茜，你的動作在快一些。」

  「張遠，你配合她就好。」

  「明白。」

  「你放心來，我跟著你的節奏便好。」張遠單手背劍，認真的說到。

  「嗯，好。」

  劉茜茜笑著側目看向楊過，升起了一股濃濃的安心感。

  「金老，你覺得怎麼樣啊？」

  這會兒，大鬍子帶著記者媒體來到了老頭身旁。

  「我們這位楊過，挺聰明，挺認真的。」

  「他能在原作人物的基礎上加以合理的創造，非常難得。」

  金老半場面，半真心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你能認可就好。」

  大鬍子喜笑顏看。

  「這小子雖然難搞，但真給我長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