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將再過幾天就要上映，宣傳發布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比較忙，沒空跟著劇組跑之後的各地路演。

  但在帝都的主發布會還是得參加的。

  畢竟人家馮導在自己「躺醫院」的時候還特意來看過。

  雖然這位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做人論跡不論心。

  因為論心的話，那娛樂圈就沒好人了。

  發布會現場租用了一個大會議室。

  可哪怕是《天下無賊》這個級別的電影發布會，租用的場子都沒有大鬍子平時炒作用的闊氣。

  《天下無賊》是什麼級別？

  從票房上來說，這片子排在年度第三。

  在他前頭兩位的，是投資遠超其上的《十面埋伏》和《功夫》。

  若論演員，撇開張遠不說。

  劉德樺，葛憂，範圍，王保強，張涵宇，馮遠正。

  李氷氷，劉若嬰，許帆。

  這片子的演員中，總共有後來的六個影帝，三個影后。

  這還沒算上「英年早逝」的准影帝級演員傅彪老師呢。

  就這演員配置，後世鮮有影片能湊得齊了。

  即使如此，卻也沒有大鬍子那般排場浮誇，可見這位的性格了。

  「大哥！」

  一到後台休息時，剛打開房門，王保強便小跑著沖了上來。

  「你是一點沒長個啊。」張遠勾著他的肩膀，一起走向沙發位置。

  這會兒屋子裡都是熟人，大家都很自在。

  「張遠，島國一行怎麼樣啊？」華哥笑著上前，開口問道。

  他也從林建岳那邊知道了白龍王的事。

  看不透的無非是好與壞兩個未來。

  華哥更原因相信，這位努力且有天賦的年輕人，應該會擁有更美好的那個未來。

  「很好，多謝華哥照顧。」

  「好就好……」華哥便與他閒聊了起來。

  範圍老師，張涵宇，劉若嬰，許帆他們都在。

  也就傅彪老師沒來。

  「彪子做完手術，還在休養中。」沒一會兒，馮導也加入了閒聊。

  「之前影協發公告的時候，他也為你發聲的。」

  「他還說，之後有機會合作，這次雖然在同一個劇組，卻沒有對手戲，有點遺憾。」

  「不過我和他說了，這都沒啥。」

  「下次我再拍電影，給你們安排一場就是了，不是問題。」馮導齜牙樂著說道。

  「額……對，有的是機會。」張遠聽完他這話，一瞬間面露難色，但又很快掩藏了起來。

  哎，沒機會了。

  傅彪老師這會兒動完手術，看著效果不錯，甚至都已經開始安排明年的工作了。

  但要不了幾個月就會復發，接著就……沒有然後了。

  這就是命。

  可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聊了會兒，見保強有些焦慮的一直在他身邊轉悠著，張遠轉過頭去。

  「你又緊張啦？」

  「可別一會又給記者磕一個。」

  張遠說完，眾人都想起了開拍第一天他給華哥下跪的場面，紛紛露出了笑容。

  保強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大哥，我是有點緊張。」

  「不過還有其他事。」他湊上前來。

  「現在有好幾個劇組聯繫我，想找我拍戲。」保強小聲說道。

  「哦。」張遠笑容滿面的將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些劇組聯繫你這事，你程好姐知道嗎？」

  「不知道啊，我還沒告訴他……」

  嘎吱！

  張遠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掌頓時發力，狠狠的按向了他的肩膀位置的幾個大穴。

  「啊！」保強立即痛呼，可聲音才剛想鑽出嗓門，卻又被張遠的另一隻手卡住了脖子。

  兩三秒後，他才緩緩鬆開。

  保強的雙目之中充滿了驚恐之色，他不明白，張遠為何突然對他下手。

  「你現在和我的公司簽了合同。」

  「敢背著公司，尤其是你程好姐私下和劇組聯繫。」

  「那在我眼裡，就等同於要謀反。」

  「你還沒和那些劇組簽合同吧？」張遠眯起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保強趕緊用力搖搖頭。

  「念在你是初犯，而且應該沒有惡意，只是之前跑單幫習慣了。」

  保強趕忙點頭表示張遠說的對。

  「所以下不為例。」他說著又恢復了往日的神色。

  王保強只覺得眼前一恍惚，好似剛才那個要吃人的大哥只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種口子不能開。

  且他還是自己經紀公司的第一個員工，若他都這麼隨便，跳過公司處理問題，那還怎麼給後來者做表率。

  他這麼幹，程好這個管理者的面子往哪兒擱？

  公司和個人不一樣，做事一定要有固定流程，不能隨便越權操作。

  也就是看在保強人性不賴的面子上，換一個人，他能讓對方「當場去世」。

  「說罷，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沒，沒，沒事……」保強被嚇的都不敢說話了。

  「別窩窩囊囊的，有屁快放，我忙著呢。」張遠一把拉過他，胡亂的捋著他的寸頭。

  「我，我，我本來想讓你幫我看看，我該接哪部戲的。」保強小心翼翼的開口。

  看來自己猜的一點沒錯，他不是故意跳過公司的。

  只不過這麼多年單幹習慣了。

  否則也不會想著讓自己做參謀。

  哪有清君側找皇帝商量進攻策略的。

  「行，那你跟我說說，都有哪些劇組找你。」張遠心平氣和的拉他坐下，慢慢說。

  王保強非常意外。

  不是……

  大哥不剛剛教訓過我嘛？

  現在又樂意幫我分析劇組的事？

  他的想法好難猜啊！

  保強詳細的講找他的劇組交待了個明白，不敢有一絲隱瞞。

  從片酬到劇組規模，劇本內容，全都仔仔細細的和他說了。

  「有兩個電影劇組，三個電視劇劇組是吧。」張遠琢磨了一下。

  心中嘆息。

  保強還真是天生好命啊！

  第一部主演電影就拿了金馬獎，現在又有馮導的大片加成，劇本自然是源源不斷的。

  張遠老神在在的聽完後，沒有給出解答，而是反問道。

  「你自己想看上了哪個劇組？」

  「那個叫《午夜追魂》的電影，和那部叫《牛魔下凡》的電視劇。」保強像往常一樣憨笑著回道。

  張遠：……

  這倆片子都不用看，聽名字就知道是小成本爛片。

  「你為什麼選這兩部？」張遠斜眼問道。

  「我喜歡這兩部戲的劇本。」

  「重說。」

  「我很喜歡這種題材。」

  「說實話！」

  「他們給的多……」

  張遠猜都猜到了，肯定是因為片酬。

  這小子著急賺錢呢。

  這種小劇組本來就沒錢，為了吸引關注，又把大部分錢都湊出來，全都換做主演片酬。

  這就會造成惡性循環，片子的製作經費更低，成片更爛。

  而且還很有可能因為沒有電視台買，劇組最終跑路，所謂的高價片酬也大概率拿不到，或者拿不全。

  保強還年輕，咋一見到「花花世界」，被迷了眼，也正常。

  「你說這這兩部，都不能接。」

  「啊……」

  「先聽我說完。」

  「首先說電影。」

  「你現在一共就主演了兩部，一部讓你拿了金馬最佳新人。」

  「而這部又是馮導這位國內頂級大導的作品。」

  「所以你在電影行內的形象，其實是一位天才草根，演技派新人。」

  「你一旦開始演爛片，就會破壞掉這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形象。」

  「所以，之後的電影，除了我讓你演的外，非頂級大導的片子，你萬萬不能接。」

  王保強撓撓頭，心想全國馮導這個級別的大導演才幾位，等他們的片子，豈不是幾年都拍不上一部。

  「而後是電視劇。」

  「別的都不用看了，你就接這部叫《暗算》的片子就好。」

  「為什麼呀，這部戲的戲份最少，片酬也最少啊！」保強不解。

  「你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張遠拍了下他的後腦勺。

  「接戲，不能只看劇本，還得看演員陣容，製作團隊，出品公司，投資方！」

  「這片子的原作是麥家，知道嗎？」

  王保強搖搖頭。

  張遠看著就來氣，都想給他一套少林拳嘗嘗了。

  光看錢是吧！

  「麥家是小說家，他的小說大部分都已經賣了版權，那就說明，他的作品很有市場價值。」

  「而且這部原著還是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

  「這樣的原著，翻車概率比較小。」

  「第二，你看看主要演員，陳數，高明，柳雲龍，都是前輩高人，本身就有觀眾基礎在。」

  「你去演戲，還能蹭這些位的熱度呢。」

  「再看出品公司。」

  「四川電視台，四川有線電視公司，八一製片廠……」

  「有這幾家在，你還用擔心片子賣不出去，播不了嗎？」

  「不光能播，而且很大概率首播就能上星！」

  張遠語重心長的和他說著：「你演戲，不能光看片酬，還得看片子播出後，這個角色，這部戲能給你帶來什麼。」

  「如果片子播不了，那拍了等於白拍，只會浪費時間和人氣。」

  「連續幾部戲都播不了，說不定你就查無此人了！」

  後世的網絡時代，湧現出了不少專門做明星背調的公司。

  為啥會有這種公司出現呢？

  還不是為了防著「爽子」，「吳簽」這種大雷！

  辛辛苦苦拍了大半年，前後投資幾千萬上億，因為一個演員的關係，片子直接禁播，誰遇到這事不得罵街！

  有幾部戲，幾個投資方會像《捉妖記》那般一咬牙一跺腳，狠心重拍的。

  相反的，一位演員，只要有一個角色被觀眾銘記，那他就是明星。

  六老師，陸樹銘老師，鮑國安老師……他們雖然出演過不少其他角色，但觀眾只記得最出名的那個，便也足夠了。

  而若有幾個角色能給觀眾銘記，那就是大明星，能躺著吃一輩子的那種。

  典型的就是劉茜茜，從王語嫣到，趙靈兒，再到小龍女，這三個就夠了。

  她在18歲前，就做到了大部分演員一輩子都難以做到的事。

  張遠不等保強想明白，便為他拍板。

  「一會兒發布會結束，你就拿著劇本去找你程好姐，讓她幫你安排，和劇組商談檔期和片酬。」

  「然後給我老老實實研究角色去，先把人家的原著給我看三遍！」

  「知道嘞……」保強委委屈屈的跑到了角落去面壁糾結。

  其實剛才張遠和保強說話的時候，旁邊那幾位都聽著呢。

  「他的思想境界的確比同齡人強多了。」馮曉剛聽完他給保強做的分析，也覺得很有道理。

  雙手抱胸的李氷氷更是饒有興致的看向了他。

  「怪不得能把張衛劍搞成那個樣子……」

  她和張衛劍合作過好幾次，有《機靈小不懂》和《少年張三丰》，深知這位很不好搞。

  可如今卻在張遠面前碰了個狗血淋頭。

  「有意思，小王好像對他非常有興趣，我得再爭取爭取，省的被拉到那個騷狐狸那邊。」

  而劉若嬰則來到了保強身邊。

  「弟弟，你怎麼啦？」

  「我大哥揍我。」保強摸著自己肩膀，到現在還疼著呢。

  「那是他不應該，怎麼能揍你呢。」奶茶姐姐笑著安慰他。

  「是吧。」保強覺得，自己找到組織了，還是奶茶姐姐好。

  「你這麼做事，在我們寶島，一般不揍，都是直接挨槍子的。」奶茶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頰。

  王保強：……

  劉若嬰一點都沒瞎說，在寶島，尤其是吳墩，楊登魁這些人黑道起家的公司。

  你敢背著我接活，還瞞著公司？

  那我們就要進行一些物理碰撞了。

  「你大哥下手已經很輕了，沒有背地裡搞你，以此殺雞儆猴就不錯了。」

  「還幫你分析規劃，多好啊。」

  奶茶姐姐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他那麼聰明，你跟著他混，不會吃虧的。」

  「哦……」保強見劉若嬰都這麼說，便也逐漸冷靜下來。

  又想著大哥的確真心扶持著自己，心中的怨氣便也消了九分。

  劉若嬰回頭看了眼張遠。

  「恩威並施玩的很溜嘛。」

  許久後發布會開啟。

  演員們挨個發言，介紹自己的角色以及在劇組的經歷後，便到了記者提問環節。

  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事，記者們紛紛「湧向」了身為配角的張遠。

  「請問之前在《小魚兒與花無缺》劇組，您和張衛劍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個劇組的事情已經開過發布會，我個人不會再回答了。」他從容的拒絕了對方。

  「那麼在與李氷氷與范氷氷分別合作過後，您覺得哪個冰冰更加優秀呢？」

  張遠：！！！

  這TM是誰找來的記者！

  問這種要命的問題。

  你咋不問我她倆掉水裡我先救誰呢！

  記者也就算了，關鍵還有起鬨的。

  「對啊，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李氷氷拿起話筒，看向他開口道。

  那年頭的明星可都是很敢說的，本主起鬨這種事，後世絕不會有。

  張遠轉了轉眼珠子，反問道：「甜豆腐腦和咸豆腐腦，哪個更好吃？」

  「甜的。」

  「隔壁那位記者朋友怎麼覺得？」

  「我愛吃鹹的。」

  「那你倆先打一架吧。」張遠笑著回道。

  「反正就和甜鹹豆腐腦一樣，我個人都很喜歡，且分不出高低來。」

  「兩位冰冰老師也一樣。」

  「下一個問題！」

  華仔聽完，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小子反應夠快的，而且很成熟。」

  「知道這種問題不能跟著對方的節奏回答。」

  其實對付這種難題，一般只有兩種解決辦法。

  絕對的真誠，或者直接推翻對方的問題。

  保強就是前者，而張遠則是後者。

  「張遠先生，我想問一下，你認為《天下無賊》的票房有可能超過《英雄》嗎？」

  要不來個人殺了我吧。

  這都是什麼死亡陷阱。

  他想了想，然後答道：「據我所知，《英雄》的成本是3000萬美金。」

  「而我們這部片子的成本是3000萬人民幣。」

  「現在人民幣對美金匯率是八比一。」

  「《英雄》的票房是2.6億。」

  「按照這麼算，我們的票房只要達到3250萬就能獲得和《英雄》一樣的成本收益比。」

  「我想3000萬出頭的票房，對我們這個劇組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馮曉剛低頭大笑著。

  其實他也怕這問題。

  2.6億票房的記錄實在很有壓力。

  說能超過，做不到就很難看。

  說到不了，又顯得沒自信，有可能會影響票房。

  這小子直接偷換概念，從成本來推算。

  小成本高回報正是馮曉剛的特長，從這個角度來論，他肯定輸不了。

  「好好好，以後我也這麼說。」馮曉剛覺得張遠給他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尖銳問題連連，張遠一一化解，給他累的夠嗆。

  而原本身邊那些人還覺得記者的注意力都在一個後輩身上，面子有點掛不住。

  可現在聽到這些問題，他們都開始慶幸，幸好有張遠這個熱門的「活靶子」在。

  一般人可無法像他這般處理的如此完美。

  問答完畢後，眾人起身，在大型海報前合影。

  華哥他們幾個發現張遠自覺地跑到了角落落位置上，還把範圍老師往裡推了推。

  「現在比以前紅多了，眼裡也還有前輩，不錯。」

  後來還是馮曉剛親自把他拉到了身邊，這才又拍了幾張。

  發布會結束後，他匆匆與這些朋友道別，隨即便匆匆趕往帝都機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