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一個小團體中,掌握財政大權的人物,總能擁有更多話語權。
就像在家裡,父母不光能通過獎勵或者懲罰掌控孩子,還能通過剝奪壓歲錢的方式對孩子造成半永久心靈創傷……
而在《天下無賊》劇組,此時的王中雷便是那個掌握財政大權的人物。
當然,那是因為他老哥沒在。
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全劇組最大的人,毋庸置疑。
「王總,您來這邊看。」
「王總,這是我們的列車。」
「王總,這是我們的休息區。」
馮曉剛領著王中雷,後邊還跟著一眾主演,蹓躂著看完了整個片場。
「好啦,你應該更關注拍攝,不要浪費時間招待我。」小王揮了揮手,一副我不喜歡這樣的樣子。
張遠一瞧手機,都溜了大家快兩個小時了,你現在才說別浪費時間……
就說樺宜這兩位做事「老派」吧,一副領導下鄉的模樣。
「不要搞這些形式主義。」
「我就是來隨便看看的。」
「你們忙你們的。」
「硬要我講兩句……那好吧,我就講兩句。」
張遠:……
他有理由懷疑小王來這兒就是為了過癮。
都快中午了,劇組才正式開拍。
小王在幾位劇務和執行導演的伺候下,在一旁看著大家演戲。
這一場,是葛憂和李氷氷的戲,沒有別的演員。
但因為老闆在,其他人也很識相的陪在一旁。
不打笨的,不打懶的,就打沒眼力見的。
顯然,大家都不想成為那個沒眼力見的。
演員在外風光無限,在這些老闆面前,還真就是跪著要飯的。
張遠也在列,看了眼華哥和劉若嬰這兩位巨星,又看了看在旁坐著,還有人按摩肩膀的小王。
「演員做的再大都只能站著。」
「所以要想坐著,就不能只當演員。」
張遠收回目光,投向正在演戲的葛大爺。
這場戲接的是他的第一場戲,就是挨了葛大爺一巴掌的那場。
因為胖子和四眼兩人在黎叔「這趟車不打獵」的命令下,依舊「襲擊」了傻根,並且還輸給了王薄,所以遭到了黎叔的責罰。
四眼挨了一巴掌,胖子作為骨幹,將雪茄刀遞給黎叔,作勢讓對方剪斷自己的手指。
手指是賊的命,是吃飯的傢伙,意思就是讓對方將自己廢了,以此作為處罰。
胖子這是有恃無恐,知道對方不會,否則以他色令內荏的性格,豈會幹如此「義氣規矩」的事。
鏡頭前,玩弄著雪茄刀的葛大爺來到車廂外的走廊上,一把拉開窗簾,看向車窗外……的綠幕。
車外全靠後期。
而後,留著酒紅色長髮的李氷氷也緊隨其後,來到黎叔身後,將手輕輕的,好似羽毛般柔和的攀上了對方的肩膀。
葛大爺則曖昧的也伸過手掌,疊在老李的手上。
李氷氷作勢便將腦袋倚在了對方的後背上,兩人的關係單看著就讓人覺得不同尋常。
葛大爺此時雙目怔怔,好似還在回憶剛才兩位手下私自行動的景象。
那眼神,迷茫中帶著一絲悵然,但這些都是保護色,內里,卻藏著道道被強壓下的怒火。
就這一個眼神,便能體現出葛大爺的深厚功力來!
張遠看的興致盎然,心裡很是服氣。
什麼叫高手啊!
回頭撇了眼小王,這位壓根沒反應,根本就看不懂。
此時,葛大爺口中念到。
「人心散啦。」說著,惆悵的拍了拍李氷氷的手掌。
「隊伍不好帶啊。」
剛才還面無表情的小王總,聽到這句台詞後,卻立馬臉色巨變。
那眼神,比葛大爺剛才的表演都精彩。
那表情,比吃了芥末都難受。
「哦……呵呵呵呵。」張遠見狀,面不改色,同時心中偷笑。
「聽到這句台詞,想起自己,想起樺宜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如今花姐與樺宜的合約即將到期,自己老哥大王與對方已經進行了多次談判。
可花姐給出的,全都是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條件。
更麻煩的是,樺宜經紀公司雖然是樺宜影視的附屬公司,可公司有一半的股權在王金花手中!
而樺宜旗下的演員,基本都在經紀公司名下。
並且最出名的那些位,還都是花姐的死黨。
所以無論從人情,還是法律上來說,王家兩兄弟都處於非常被動的情況下。
並且就像張遠說的那樣,這兩位還特別「老派」。
所謂的老派,還是摟著說的,說那難聽點,就是霸道!
類似香江老牌影視公司的那種霸道!
不是朋友,就是敵人,這便是霸道。
不是敵人,便是朋友,這就是王道。
樺宜這倆老闆,顯然是前一種類型。
雖然這來是軍旅世家出生,但教員的文章還是看的太少,所以不懂得一個道理。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這倆兄弟可愛翻臉搞封殺了。
如今遇到花姐這個不怕翻臉的,這兩兄弟便頭疼至極。
「嗯,這樣看來,今天來片場,多少也有視察員工,看看李氷氷這張大牌表現的意思。」
「除了她之外……」
張遠掃了眼眾人,隨後看向老愛發脾氣的張黎。
「還有他!」
張遠想起來了,花姐帶走的,除了陳道明,胡軍,夏雨,任泉,還有一眾香江大牌。
但這些都是演員,在導演方面,跟著花姐一同投向橙天的,還有張黎!
同時,從這些跳槽的演員中其實還能看出,張大鬍子雖然吃著慈文的飯,但其實一直在與樺宜暗通款曲。
胡軍,黃小明這倆慈文投資的金庸劇男一號,還都是大鬍子強行拍板,一言堂決定的男一號,後來都成了樺宜的人。
這一場戲,拍了五六遍。
小王的嘴角也抽抽了五六遍。
張遠也偷笑了五六遍。
看來這事已經成了小王心頭的一個疙瘩。
不,這都不是疙瘩,而是在胸口綁了個炸藥包,炸藥包上還有個鬧錶在滴答滴答的倒計時。
你就說多鬧心吧。
這場戲拍完,已是中午,小王還假模假式,很親民的跑來與大家一塊吃盒飯。
正所謂:領導下鄉,四菜一湯。
今天的伙食都比往日好了不少。
可小王還是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便擦擦嘴,扔到了一旁。
張遠與華哥,保強可都是吃的乾乾淨淨的。
幾位女演員和葛大爺有剩,但也只是因為胃口小和需要保持身材。
果然,當了老闆,雙腳就離地了,人也不接地氣了。
到了下午,戲還得拍。
小王竟然還在片場待著,愣是沒走。
看來王金花給他的壓力真的很大,大到他必須親自坐鎮來穩住軍心。
不過小王也不光在嘻嘻哈哈,他走訪劇組,四處和人打招呼,問話。
打聽著各位演員的情況。
李氷氷表現怎麼樣?
張黎怎麼樣啊?
華哥演戲什麼樣子。
當然,他還詢問了關於張遠的事。
「他平時工作狀態怎麼樣?」
「演技如何。」
「和其他演員關係怎麼樣?」
小王問了一圈,從場務到攝像,從道具到執行,從群演到配角。
這幫人對張遠的評價非常一致,且都是正面的。
「嚯。」小王不是傻子。
他知道,能獲得這種評價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真的表現特別好。
一種是收買了所有人。
可無論是哪種,都能說明這小子能力突出。
「華哥和劉若嬰都對他評價也不錯。」
小王想了想,找到了「自己人」。
李氷氷!
「張遠表現很好,演戲有天賦,每天來得早,走的晚。」
「之前還在華哥受傷時幫忙替身。」
「就連替身時表現的都格外好。」
李氷氷說這話時,滿腦子都是那段貼身熱舞。
「哦……」小王心說,李氷氷算是樺宜的王牌,應當不會瞎說,也不會騙自己。
這麼說來,那小子是真有兩把刷子。
下午,張遠依舊閒著。
他也很鬱悶。
「老闆來了,卻沒有我表現的機會。」
這不,沒過多久,他表現的機會便來了。
「我現在,倒是有心試試那對鴛鴦的成色。」
鏡頭前,還是葛大爺和李氷氷。
這場戲在張遠挨打那場之前,是黎叔團伙剛上火車時的戲份。
胖子與小葉剛剛「內鬥」了一通,被黎叔制止。
轟走胖子後,黎叔便和小葉膩歪了起來。
這會兒,李氷氷正給葛大爺揉肩呢。
這動作,這架勢,熟練的很,一看就沒少給人按。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葛大爺雙目緊閉,緩緩說道:「高手!」
「卡!」
馮導面露難色,喊了停。
「優子,感覺不太對,你再調整一下語序,或者狀態。」
「好。」沒喝酒的葛大爺就像《大話西遊》結尾時的唐僧一樣,說話那叫一個言簡意賅。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重要,」
「高手。」
這次他的語氣平和了許多,好似一位老道在為孩童講課。
「卡!」
「還是不對。」
馮導撓撓頭。
又連拍了幾次,愣是沒有一條能用的。
「小剛,我盡力了。」葛大爺無奈道。
「嘶……我想想。」
「我覺得可能是詞不好,我讀著也彆扭。」
「有可能,那怎麼改?」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珍貴,技術!」葛大爺提議道。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寶貴,高手。」
「不對,不對……」
倆人又研究了半晌,連小王都覺得奇怪,咋停機了?
便走上前查看。
「哎,小剛,還記得《手機》片場嗎?」
「什麼事?」馮導沒反應過來。
「那小子來的第一天,就幫我們改了句詞。」葛大爺回憶道:「好像是國利的詞。」
「做人要厚道!」
兩人異口同聲道。
馮導立馬朝著張遠招手。
「遠,你來!」
張遠指了指自己後,小跑著上前。
「啥事?」
「有句詞,有點小問題,你來看看。」
在旁湊熱鬧的小王頗為驚訝。
改詞,還是改別人的詞,卻把這小子找來?
有點意思。
這位饒有興致的豎起耳朵。
「什麼詞?」
導演將台本遞給他,張遠掃了眼後,心頭一動。
隨後眯起眼睛,悄無聲息的看了眼附近的王中雷。
「要不這樣。」
「索性簡單點。」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
「人才。」
「嗯……可以試試。」馮導看向葛憂後,微微點頭。
「葛叔,您試試看,把重音放到最後兩個字上。」
「人才!」
「人才!」葛憂連續試了幾遍,大致心中有數。
「您剛才說詞時一直閉著眼。」張遠又提議道:「要不重音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睜眼試試。」
「表示加重和區別情緒!」葛大爺不愧是高手,頂級演員,立馬反應過來。
攝像機再次開啟。
李氷氷依舊給葛大爺揉著肩膀。
「我現在,倒是有心試試那對鴛鴦的成色。」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葛大爺之前一直氣定神閒的閉眼享受著,可到了這會兒,卻猛地睜開雙目,霸氣外露。
「人才!」
「好!」馮曉剛都沒來得及喊「卡」,便先喊起了好。
隨後轉頭看向張遠。
「還得是你頂事。」
「這麼一改就順了。」
「優子,調整一下,再來一遍。」
小王對拍戲不怎麼懂,可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葛憂的表現明顯比剛才好了不少。
再加上周圍工作人員和馮曉剛的反應,他便明白,張遠進行的小小改動,的確對劇組有幫助。
「他還會改詞呢。」
小王瞥了張遠一眼,又看向再次開機後的葛憂。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
「人才。」
這句詞好似養豬場的藍印章一般,深深的敲在了王中雷的心頭,抹都抹不掉。
「什麼最貴……人才啊!」
他在心裡反覆念叨著。
他又看向張遠。
「能演,能改。」
「劇組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很好。」
「看來,他就是個人才!」
現在樺宜正在事業的上升期,缺的,便是人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