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抽菸喝酒燙頭

  「嘶……」

  夜,片場。

  鏡頭前,「包租婆」元楸雙唇叼著一根歪歪斜斜的香菸,雙手比在身前,用盡全力,猛的吸了一口氣。

  「啊!!!」

  一身大喝後,星爺拿著大喇叭喊停。

  元楸清了清嗓子,按照星爺的拍片風格,這已經是此鏡頭的第十二遍,她早已將嗓子喊啞。

  這場戲,當然是片中的獅吼功名場面,一擊將天殘地缺二位內家功夫高手徹底打廢。

  雖然但是……

  元楸這燙著頭,嘴裡還叼著煙的造型,張遠怎麼看怎麼像謙哥。

  況且包租婆獅吼功前搖時一口一根煙的頂級過肺狀態,那可太像余謙了。

  謙哥搬出去的第N天,想他。

  「這就是獅吼功嗎?」

  「誰人打的太極拳?」

  「獅吼功!」

  「太極拳。」

  兩位演員一衣衫襤褸,在布滿沙塵的地面上慘烈的爬過。

  剛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迷茫。

  「卡!」

  「好,這場收了,把古董車開過來。」星爺指揮到。

  早就等在一旁,提前化完妝的張遠終於來活了。

  接下來,便是他與田雞田啟文兩人的戲,既琛哥和師爺在車內被包租公和包租婆恐嚇後,倉惶逃跑。

  待到攝像大哥架完機器,張遠與田啟文兩人率先坐入了車內。

  「不好了,琛哥,快開車。」

  「開車呀!」

  一共就兩句詞,田啟文說的也沒毛病,可星爺愣是反覆拍了十七遍。

  張遠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快黏汽車的真皮座椅上了,一會下車得往下拔。

  其實這場戲對他來說,說簡單也簡單,因為一句台詞都沒有。

  可說難也難,因為沒台詞,全得靠表情和肢體語言來體現人物情緒和反應,難度不低。

  「下一鏡!」

  張遠將自己的屁股從座椅上拔下,讓開位置,使元楸坐到他和田雞兩人中間。

  元楸張開雙臂,將胳膊一左一右的搭在兩人肩頭。

  好沉……張遠在心中說到。

  元楸老姐絕對稱得上是膀大腰圓了。

  從小練功,還人到中年,這塊頭著實不小。

  想起在《仙劍奇俠傳》時李逍遙抱著趙靈兒的那場戲。

  他雙手托著劉茜茜,就跟捧著一條軟軟的羽絨被,雖有分量,但抱起來輕鬆得很。

  這便是少女和婦女的區別。

  想了想劉茜茜二十年後的樣子……估計那時候也挺壓手。

  她不拍戲時那敞開了吃的狀態,也有大胖娘們的潛質。

  「ACTION!」

  「大哥!」李小龍四代傳人丁小龍飾演的金牌打手來到車旁,將腦袋往前探去。

  他看到了張遠那張迷茫中帶著一絲驚恐的面龐。

  心說:淦!

  人家單憑眼神就演出了黑幫大佬外強中乾的軟弱本質。

  「大什麼哥啊!」

  「你有沒有公德心啊!」

  「又吵又鬧的,街坊鄰居不用睡覺啦!」

  「人家明天還要上班吶!」

  「滾開!」

  田雞大聲呵斥丁小龍的同時,張遠口唇微張,雙眼中充滿了迷茫困惑之色。

  他不明白,自己找來的高手為何會落敗。

  這個小小的豬籠城寨為何會有如此多的高手潛伏。

  就像天殘地缺所說的那樣。

  還有高手!

  「你們這些敗類!」田雞邊說著,邊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和打火機。

  監視器前,星爺發現,剛才一直保持呆愣狀態的張遠,在田雞說出「你們這些敗類」的時候,斜眼看了對方一下。

  「好。」

  「這個反應給的好!」

  「琛哥作為黑幫大佬,雖然外強中乾,但還是要面子的。」

  「這也是他這場戲一言不發的原因。」

  「而師爺竟然臨陣倒戈的如此徹底,還幫著對方罵幫派兄弟是敗類,所以琛哥應當會對這句話產生反應。」

  「這小子對表演的反應靈敏度的確比一般人更高。」

  啪!

  元楸一抬胳膊,兩人趕緊都忘旁邊躲各自倚著車門,讓身體儘量離這位一聲大吼就將兩位高手震的筋脈盡碎的「惡魔」遠一些。

  接下來,便是星爺個人夾帶的「私貨」。

  是個人都知道,星爺是李小龍的究極鐵桿粉絲。

  所以他在拍攝這段車內恐嚇的戲份時,特意讓元楸提前看了十幾遍《猛龍過江》,就為了讓她模仿李小龍在片中的那套經典動作。

  「卡!」

  可就在元楸即將模仿李小龍之際,星爺卻喊了停。

  周星持來到車輛前,看了看後排的三人。

  「剛才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有嘛,我覺得挺好啊。」元楸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說……

  又開始了!

  沒完了……

  星爺老這樣,拍了拍著,就用手指托著下巴,看哪兒都不順眼,然後就是反覆調整。

  甭說,今晚又得熬夜了。

  他一旦覺得哪裡怪怪的,沒有個幾十遍是不可能收工的。

  說不定今天加完班,明天他一拍腦袋,又多出個創意,把辛苦拍了幾十遍的鏡頭全部推翻,又重頭再來一遍。

  就像作家一樣,大抵有兩種。

  最簡單直白的例子,便是金庸和古龍。

  金老喜歡規劃籌謀,寫數前便會列好大綱,仔細推敲一遍。

  而古龍呢?

  打牌的休息時間寫幾句,喝醉後寫幾句,睡醒了寫幾句,編輯拿著刀上門催稿了,趕緊胡謅一點充數。

  所以金老的東西大多大氣磅礴,環環相扣。

  而古龍的作品則飄逸瀟灑,人物性格詭譎。

  才剛中年就把自己給喝死了,就說古龍這人多浪吧。

  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浪滔天。

  不過葬禮上好友齊聚,用48瓶XO陪葬一事,也算的上人間頂浪漫的事了。

  星爺這人呢,倒是沒有那麼浪,但他非常聰明,聰明到都有點自閉傾向了。

  典型的一會兒一個想法,他但凡不說話的時候,就都是在想事,你喊他他都未必聽得到。

  吳孟達就說過,很多人說星仔沒禮貌,不理人,其實他是在想事,太專注了。

  就說《功夫》的劇本,四個編劇伺候星爺一個人,全憑他口述,就這,還修修改改了一年多。

  那四位編劇個個都累的跟孫子似得,差點沒死過去。

  可還沒完呢,四個編劇一同進組跟著,時常還得邊拍邊改。

  要不怎麼很多人與星爺合作過一兩次後就不再聯繫了,事多,錢少,脾氣大,誰受得了。

  元楸和田啟文一臉想死的表情,知道今晚肯定好不了。

  不光他倆,就連攝像大哥都開始撓頭了,個個頂著熊貓眼。

  就在這時,同樣心累的張遠撇了眼田啟文,又看了看元楸,隨口開口道。

  「星爺,我想,我大概知道問題在哪裡了。」

  「嗯?」星爺正在默默思考,聽他這麼說,便轉過頭來。

  「問題應該出在反應。」他跨過元楸,指了指田雞:「是田老師的反應。」

  「他扮演的師爺,是一個標準的小人,牆頭草,誰贏幫誰。」

  「尤其結合剛才的台詞,他為了保命,都能罵自己兄弟是敗類,可見其性格。」

  「但在剛才的鏡頭時,元楸姐一動身,我倆給出的反應都是身體向後靠,躲在一旁。」

  「兩個性格不同的人,對同一件事怎麼可能會出現同樣的反應呢?」

  「對啊!」星爺一拍巴掌:「有道理。」

  「田雞,你應該更害怕,害怕到發抖才對嘛。」

  「否則你和琛哥的反應一樣,那就不能突出你這個人物的性格,拍出來也不好看。」

  「你調整一下,重來一遍試試。」

  說罷,星爺回到了監視器前。

  而身旁的兩人則看了眼張遠,滿是疑惑。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再次開拍!

  元楸一抬胳膊,張遠身子向後都,而田雞則一抬手,抱住腦袋後瑟瑟發抖。

  咔噠!

  包租婆用力握了握雙拳,隨後伸出右手食指,在張遠面前來回擺了擺。

  最後用拇指瀟灑的一蹭鼻翼。

  「卡!」

  星爺再次跑了過來,只不過,這回換上了笑臉。

  見他這表情,元楸和田雞全都鬆了口氣。

  逃過一劫!

  這時再看向身旁的張遠,倆人微笑示意。

  【收到來自元楸的感謝,身體柔韌性+1,京劇基礎+1!】

  【收到來自田啟文的感謝,演技+1,喜劇天賦+1!】

  經過張遠的提醒,好賴是沒有重複拍攝幾十遍,大概在第十八遍的時候終於通過了……

  元楸退出了車輛,留著張遠與田啟文兩人拍下一鏡。

  「一會你拿著這個打火機。」道具師交代道。

  「我們把火焰調的比較大,你們兩個當心。」

  這一場的內容更簡單,倆人都沒有台詞,接的便是上一場戲。

  包租婆離開後,琛哥和師爺兩人在車裡點菸,結果打火機引燃了琛哥的頭髮。

  而慌忙中的師爺則將烈酒澆到了老大頭上,燒的更旺。

  總結來說,這場戲的內容就是:抽菸,倒酒,燙頭……

  幸好星爺不是諾蘭那種「實拍擁躉」,火燒頭髮的戲份早就計劃好了,要用特效做火苗。

  否則真把他頭髮點了,或者帶著假頭套點火,張遠膽子再大,心裡也發虛。

  給臉燒壞了,老子可就廢了!

  我還想靠著顏值嚯嚯小姑娘呢。

  「你一會裝作頭髮著火。」

  「你用衣服幫他滅火,結果自己衣服也被燒到了。」

  「兩個人就在一起撲火,知道嗎?」

  星爺只給兩人講了一遍戲就放心離開。

  田雞跟著星爺好些年了,張遠的表現又一直很穩定,所以星爺非常放心。

  他覺得給這倆拍戲簡直太輕鬆了,尤其是對比自己簽下的那位黃小姐……

  哎,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吶。

  「來,各部門準備……ACTION!」

  鏡頭一開,張遠便顫抖著雙手,從自己西裝的內側袋裡,掏出了一隻雪茄。

  他的手是抖的。

  他的唇是抖的。

  他的眼神是抖的。

  他的心是抖的。

  就連最簡單的,將雪茄放到嘴邊這事,他都調整了好幾回才將將做到。

  一旁的帶著金絲邊眼鏡的田雞也和他一樣。

  手抖,嘴抖,心抖。

  掏出拿只道具師準備好的仿古打火機,田雞遞到了張遠的面前。

  啪!

  沒火。

  啪!

  幾絲火星。

  啪!

  轟!!!

  一道小火苗……或者說,用小火苗來形容都太過委屈它了。

  一道細細的火柱從打火機內猛的噴射而出。

  饒是張遠反應再快,猛的向後一縮腦袋,也只僥倖保住了眉毛。

  可本就塗滿髮油和定型水的頭髮卻還是被點燃了一縷。

  砰!

  他趕忙伸手,朝著頭頂猛的一拍一握,就將這剛剛燃起的小火苗扼死在了襁褓中。

  張開手掌一塊,半撮頭髮,以及一小捧燃盡的黑灰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中。

  「這尼瑪……還是差點毀容!」

  他吐了口氣,穩定心神後,卻發現余光中有道道橙黃色的亮閃正在雀躍著。

  側目觀察。

  嚯!

  不光他差點倒霉,田雞的衣服也被拿到火柱給點著了。

  可張遠發現,這位愣是沒動沒喊,依舊推進著劇情。

  正從口袋裡掏那隻道具酒壺呢,絲毫沒管自己身上的火星。

  「卡卡卡!」

  星爺發現事情不對,連續三聲喊停。

  此時田啟文才扔下酒壺,開始用力拍打自己衣服上的火苗。

  張遠也趕緊幫忙,幾掌拍滅了大部分火焰。

  「別噴!」

  看到執行導演拿著滅火器趕來,張遠趕忙抬手喊叫。

  「火已經滅了,你一噴,等會兒光清理就得好久,今晚就沒法拍了。」

  「哦……」執行導演這才放下傢伙。

  「啟文哥,你沒事吧。」

  「還好啦,你怎麼樣。」

  「也還好。」

  「你手好快啊,幾下就滅了。」田雞笑著說道。

  【收到來自田啟文的感謝,喜劇天賦+1!】

  「你剛才為什麼自己不滅火呢。」張遠清了清手掌上的菸灰。

  「導演沒喊卡,不能停嘛。」田雞語氣淡然的說道。

  張遠重新打量了一番這位其貌不揚,收入也不高的「甘草」演員。

  當年星爺的《喜劇之王》中,有這麼一段。

  片場導演忘記喊停,結果星爺被一頓暴打,卻依舊一動不動。

  莫文蔚飾演的大姐大問他,你為什麼不動?

  尹天仇回答:導演沒喊卡,我就是條死屍,當然不能動。

  片中,大姐大因此看上了尹天仇這個「死跑龍套」的,給了他更多表演機會。

  而這一段是有現實原型的。

  其原型,就是張遠身邊這位外號田雞的田啟文。

  在拍攝《白面包青天》,也就是大陸翻譯為《九品芝麻官》的那部喜劇時。

  田啟文扮演戚秦氏的丈夫。

  在停屍房驗屍那場戲份中,星爺和達叔兩人不斷擺弄他的「屍體」,並且還在他身上夾上了大量夾子。

  等拍攝結束後,這位的身上都紅的發紫了。

  達叔問他你疼不疼。

  他說疼。

  那你為什麼不喊吶。

  他說導演沒喊卡,我就是屍體,不能動。

  同《喜劇之王》中一樣,就因為這件事,星爺帶著田啟文,先讓他做助理,後來又讓他在自己的片中不斷出境。

  努力和專業,是會有回報的。

  「啟文哥,敬業啊。」張遠朝著對方比了個大拇指。

  「你也不錯嘛。」田雞咧嘴笑著。

  剛剛被燒過,卻怕車子被污染不讓執行導演噴泡沫。

  按說明他根本沒拿剛才的事故當問題,還打算接著拍。

  他也好猛!

  此刻,出身,背景完全不同的兩人,竟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們都沒事吧?」星爺從車窗外伸進腦袋來。

  「沒事。」倆人異口同聲,相視一笑。

  從底層龍套摸爬滾打,一路晉升的星爺看了眼田雞,又看了眼張遠。

  「這個大陸仔好不一樣,竟然和田雞差不多頂。」

  不過換做是他自己,恐怕也不會當回事吧。

  「和我是同類型的人……」星爺如此想到。

  「那行,繼續拍吧。」

  片場,忙碌。

  仿佛剛才的那一切從未發生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