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劇組。

  仙靈島的戲份大致完成，只剩下少許需要後續補拍。

  與拍攝張遠與劉茜茜兩人戲份時不同，這幾天導演吳競源總是愁眉不展，唉聲嘆氣的。

  副導演問他，他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哪裡怪怪的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這天，拍攝林月如林家府上的戲份。

  林宅劇情中有大量的餐桌戲。

  畢竟林家是富庶的大家庭，吃穿用度都非常講究。

  相較於家主林天南，大小姐林月如和狀元郎劉晉元三人，李逍遙與趙靈兒兩人的打扮就要樸素的多。

  尤其是鏡頭前的劉品嚴，身著一席紅衣，艷麗無比，真叫是鮮衣怒馬，好一番青春年少。

  這場戲的內容，是李逍遙偶遇林月如，兩人交手後李逍遙一時鬆懈，被對方反殺。

  幸的趙靈兒施法拯救，得以存活。

  又在狀元郎劉晉元的帶領下，來到林家，正所謂冤家路窄，一桌好戲。

  這也是李逍遙與林月如這對歡喜冤家情素的初始之地。

  飾演林天南的這位老師名叫金鑫，這名字聽著就知道他名里缺啥。

  年紀不小，演技很好，濃眉大眼，一副標標準準的上一個時代正面男性形象模板。

  只不過，張遠與他是頭一次見面，卻發現這位老哥好似經常有意無意的瞟自己幾眼。

  張遠不明就裡，只得微笑回應。

  「來，各部門準備好。」吳導在現場下了指令，語氣中帶著一絲煩躁。

  「《仙劍奇俠傳》第19場，第五鏡，第一次……」

  「ACTION！」

  一張紅木腿，白玉面的桌子前，五位演員以飾演林天南的金鑫老師為主，分列左右。

  李逍遙與趙靈兒坐在右側，林月如於劉晉元坐在左側。

  如果說，趙靈兒這個人物是柔中帶剛。

  對李逍遙的愛很忠實，明白自己女媧後裔身份後，對自己的使命也格外忠實。

  一旦認定目標後，哪怕身死道消也絕不反悔。

  在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及其堅毅的內心。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純度很高的人……或者妖。

  那林月如這個人便是剛中帶柔，與趙靈兒剛好相反。

  聰慧，灑脫，叛逆……

  起初，她只是為標標準準的刁蠻大小姐。

  但其實，她卻是一位內心非常敏感細膩的少女。

  屬於是變型金剛的外表下藏著顆賢妻良母的心。

  原本在林月如在遊戲中的形象是身穿一席青紫色長裙，背負寶劍，靈動瀟灑。

  而劇組為了契合她與趙靈兒兩人一動一靜，一冰一火的性子，特意讓劇中的林月如以一襲紅衣示人。

  《仙劍奇俠傳》的故事，依舊是經典的中式「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套路。

  不過在《金粉世家》中，劉茜茜飾演的白秀珠是紅玫瑰，而到了《仙劍》中，她所飾演的趙靈兒卻成了白玫瑰，性格和人物剛好相反。

  「逍遙哥哥，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原諒林大小姐吧。」劉茜茜落座於張遠身旁，想位和事佬般勸解道。

  「好啊，大人不記小人過。」張遠目視前方，壓根不看向一旁的飾演林月如的劉品嚴，只是撇著嘴，帶著股少年郎的傲氣，刁難似的將酒杯給遞到了對方面前。

  「喂！」劉品嚴扭頭瞪了眼張遠，然後……

  「卡！」

  導演吳競源撓了撓頭，回收喊停。

  「又來了，那種違和感又來了。」

  「到底問題出現在哪裡呢？」

  吳導愁容滿面，甚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張遠，要不你調整一下狀態，再邪氣一點。」

  「沒問題。」他立馬答應下來。

  很快又來了一遍，可在同樣的位置上，導演再次喊卡。

  「劉品嚴，你稍微凶一下。」

  「啊……」劉品嚴面露難色，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兇了，門牙都快齜出來了。

  「卡！」

  「卡！」

  「卡！」

  ……

  一連七八遍，這場非常簡單的餐桌戲竟然都沒通過。

  張遠倒還好，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見到一旁飾演劉晉元的王祿江老師正在惴惴不安中，便開口安慰道。

  「沒事吧。」

  王祿江非常焦慮，他只在《倩女幽魂》中演過古裝戲，還是客串，《仙劍》是他的第二部古裝。

  再加上他本來也不是演員出身，而是與何炯老師一樣，是一位專業主持人。

  而導演也只是一直喊卡，讓大家不斷調整，沒個定數，便讓王祿江非常焦躁，生怕是自己演的不好影響大家。

  「你演的不錯，保持住就好，沒問題的。」張遠低聲說到。

  「真的？」

  「放心吧，問題是有的，但不在你身上。」張遠和他關係還不錯，便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具體問題在哪裡……他當然知道。

  笑著看了眼一旁的劉品嚴，她也和王祿江老師一樣，嘟著嘴心裡難受，一副壓力巨大的表情。

  而劉茜茜則在旁玩她的辮子。

  茜茜與劉品嚴的關係格外好，而且還是她主動找人家玩的。

  理由也非常簡單。

  蒼天呀，大地呀，終於劇組裡冒出個比我還小的人啦，哇咔咔咔咔……

  在之前的幾個劇組中，劉茜茜每回都是片場年齡最小的演員。

  所以，別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拿她當孩子看。

  其實她老不樂意了，

  這回終於有了比自己還小的，可算能當回長輩了！

  「茜茜姐姐，是我演的不好嗎，怎麼演才好？」劉品嚴蹙眉問道。

  「嘿嘿嘿……」茜茜偷笑，終於也有人向我請教演技啦！

  小孩子才想長大，等長大後，便又會開始回憶年少。

  一旁獨自惆悵的吳導掏出根萬寶路來抽了抽，看了眼金鑫老師，朝他揮了揮手。

  導演在劇組的地位的確很高，但也並不是萬能的，甚至不少年輕導演還得經常向老演員請教，獲取靈感。

  要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經驗這個東西有時候能救命。

  「金老師，您經驗豐富，我能向您請教件事嗎？」

  「您說。」金老師非常和善。

  這位是魔都的老演員了，從81年便開始出演電影。

  94年還出演了知青背景電視劇《孽債》的男主角。

  這部片子95年在魔都電視台首播的時候，收視率達到了42.6%。

  沒錯，不是4.26，是42.6%。

  08年在東方衛視重播的時候依舊拿下年度收視冠軍。

  並且這部片子還是晚間電視劇兩集聯播模式的開創者。

  還拿下了飛天獎和五個一工程獎。

  所以吳導明白，人家金老師什麼場面沒見過，可是位老法師，人家當主演的時候，自己還在TVB當場記打板呢。

  「這兩天的部分戲份我總覺得拍著不對勁，明明演員表現都符合要求，可就是覺得怪怪的。」

  「包括剛才您那場戲也一樣。」

  「您有這感覺嗎？」

  面對這種高人，吳導也是和盤托出，絲毫沒有藏著掖著。

  金老師見對方這麼坦誠，便笑著回道。

  「幾位年輕人的表現都很好……」他說到這裡時，稍微頓了頓，不動聲色的瞥了張遠一眼後，再次開口。

  「尤其是那位叫張遠的年輕人，他的台詞，表演都很到位，尤其是對人物的把握很成熟。」

  「哦……」吳導點了點頭。

  對方這麼一說，他也感覺到了。

  「的確，他平時是個非常和善和八面玲瓏的人，飾演李逍遙這個愣頭青時卻沒有一點違和感，戲裡戲外分的很開。」

  金鑫老師故意提這一嘴，明顯是在誇張遠。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金老師是八一製片廠的老員工了，也是在八一廠，他認識了自己的妻子，黃梅影老師。

  就是在《金粉世家》中飾演女主母親的那位，後來還與徐山爭合作，扮演囧媽。

  而在剛才提到過的那部，在魔都拿下逆天收視率的電視劇《孽債》中，他結識了同劇組的女演員吳競，並成為好友。

  就是《金粉世家》中扮演男主母親的那位。

  那天，作為好友，吳競去黃梅影家裡打牌，打著打著，兩人就聊起來《金粉世家》時的牌局。

  她倆公認，那是這輩子打的最痛快的時候。

  這麼說也對，畢竟張遠天天表演「大搬運」，把從陳琨那裡贏來的錢再往她倆那兒送，能不爽嘛。

  「也不知道張遠這小子怎麼樣嘍。」

  「是啊，都好久沒見他了。」

  兩位說著呢，正在摸牌的金老師想了想，隨後起身從桌子抽屜里拿出了一份劇本大綱，看向上邊的主演名單。

  在頭一個位置上，便看到了張遠的名字。

  「你們說的是他嗎？」

  給那兩位一看，吳競和黃梅影都是一驚。

  「才一年多沒見，他都演上主角啦！」

  「我記得在《金粉世家》時，他只是個男三男四的位置吧。」

  這進步速度，著實讓兩位老演員都嚇了一跳。

  就這麼地，帶著老婆和多年好友的囑託……如果他在表演上有困難，你幫著指點一下。

  金老師還挺謹慎，沒有率先表明自己的態度，而是默默觀察了一陣。

  這一看他便覺得。

  張遠沒啥需要他指點的地方。

  他甚至覺得，這片子的劇情和風格壓根就無法發揮這小子的全部實力，他在表演時明顯很輕鬆，遊刃有餘的樣子。

  金老師回過神來，回答導演的問題。

  「吳導，演員的表現是一方面，角色的適配度也是一方面。」

  「我曾經就參與過一部電影的拍攝，女主演技不錯，可演起來就是別捏。」

  「哦……」

  對方雖然說的很隱晦，明顯不想得罪人，但吳導卻瞬間明白了。

  「哎！」

  「我想著蔡老闆是選角出身，她最擅長的便是這行，所以從沒有懷疑過她對演員的選擇。」

  「現在一往這方面想，便豁然開朗了！」

  吳導看向劉品嚴。

  這女生才15歲剛出頭，生的一張肉嘟嘟的臉蛋，說起話來是那種標準台妹嗲嗲的腔調。

  整個人活潑可愛，眼神動作也很靈動。

  但是！

  偏偏沒有林月如這位大小姐身上的嬌氣和傲氣。

  就像戲曲中的青衣和旦角。

  一個需要大氣優雅，一個需要靈動俏皮，顯然，劉品嚴屬於後者。

  吳競源抖腿思考了一陣，最終掏出手機，想了想，打給了李國利。

  「喂，競源，片場還順利嗎？」

  李國利這幾天在香江處理其他事務，剛好不在片場。

  「李導，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見對方語氣嚴肅，李國利直了直身子。

  「你說吧，是劇組出了什麼問題嗎？」

  「一點點小麻煩，我覺得咱們這片子女演員的選角有點小問題。」

  李導聽到這個後，心裡咯噔一下。

  「哪位演員有問題？」李國利猶猶豫豫的問道。

  「林月如的演員劉品嚴，雖然工作很認真，但她的性格不太適合角色。」

  李國利：……

  嘶……李導抽了口涼氣。

  剛才吳競源提出女演員的選角有問題時，他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試鏡那天，在蔡怡濃辦公室遇到張遠時，對方說過的話。

  「我覺得她倆的角色掉過來可能更合適……」

  當時自己還言辭激烈的給他頂了回去。

  可怕什麼來什麼，吳導說出林月如三個字時，李導比吃了蒼蠅都難受。

  「完蛋！」

  「被他給說中了！」

  吳競源是想著，選角這事一般都是蔡怡濃管著，不想直接下她面子，這才聯繫的李國利。

  哪知道李國利剛好被戳中要害。

  「哎，那如果不讓劉品嚴出演林月如的話，我們該找誰來呢？」

  吳導突然想起，若是臨陣換角，不光容易得罪寶島投資人，還得停機花時間找演員，損失巨大。

  「要不，你讓安怡軒試試……」李國立有氣無力的回道。

  「對啊！」

  吳導一拍巴掌，雙眼直冒金光。

  「我也覺得安怡軒演的阿奴不夠可愛靈動。」

  「這倆剛好都缺了角色需要的氣質。」

  「而且同組換人，損失最小。」

  「不愧是李導啊，腦子就是好使，顧全大局。」

  「我這就去換人試試！」

  李國利：……

  吳競源還誇我呢……

  吳導都不知道，他的馬屁都拍到了馬腳上。

  越夸，李國立就越難受，感覺渾身上下有兩百多個張遠在爬。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不久後，他打給了蔡怡濃。

  「怡濃，吳競源說劇組那邊的選角有點小問題……」

  他還得硬著頭皮將這事和自己的合伙人蔡老闆交代一遍。

  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打算讓安怡軒和劉品言互換一下試試，對吧。」蔡老闆抬頭想了想。

  「這事聽著有點耳熟啊。」

  李國利：別想起來，別想起來……

  「啊，之前張遠是不是提過這事！」蔡老闆到底是女強人，記性不錯。

  「當時你還懟了他呢，他客客氣氣的說只是他個人的小建議，沒想到讓她給說准了。」

  蔡老闆嘖了嘖嘴，抱怨道。

  「知道這樣，早聽他的不就好了。」

  李國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