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得饒人處且饒人

  第148章 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遠與朱燕兩人立在一位黑漢子面前。

  此人樣貌的普通,身材普通,氣質普通,瞧不出一絲特別來。

  「草上飛,你怎麼到大理來了?」

  這位抬起腦袋來,隨後無力的坐到地上,竟流下了兩行熱淚。

  「我已經改過了,改過了……」

  說起這位,還得細細道來。

  新中國歷史上,罪犯無數,小偷更是無計其數。

  但要說起賊中之王,便只有一人。

  此人名叫黃庭利,1986年,他成為了共和國歷史上,第一位被判處死刑的小偷。

  這位黃庭利曾被稱為小偷之王,組建了「鬼隊」,「南下支隊」,「北上支隊」等數支盜竊團隊。

  常年沿著鐵路線作案,自稱「鐵道游擊隊」,在整個華夏北方犯事無數。

  因其早年受傷,被火車壓斷了一條腿,所以江湖呵號「黃瘸子」。

  當年在粵省還有一位賊王,得知東北出了位赫赫揚名的同行後,便起了比試之意。

  兩人相約一個從東北出發,一個從粵省出發,一同來到魔都這個國際大都市一較高下。

  魔都:我真是日了狗了……

  最終兩位賊王在魔都行竊無數,難分伯仲。

  但黃瘸子終是技高一籌,在粵省賊王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對方帶在腕子上的手錶收入囊中。

  粵省賊王嘆服。

  從此,黃瘸子成為上海賊王……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位最終還是被盯上了。

  84年,他的團伙90餘人被捕,黃瘸子本人逃往山東濰坊,並在那裡隱姓埋名,娶妻生活。

  而張遠和朱燕面前這位中年漢子,便是黃瘸子的小舅子!

  到86年被捕前,黃瘸子在兩年時間內將一身「能耐」全都教給了這位姻親。

  這位本名曹飛的山東漢子,在姐夫被槍斃後繼續作案,得了個「草上飛」的諢號。

  而朱燕在當演員之前,正是山東刑警。

  曾在參觀看守所時,見過被所長眉飛色舞,隆重介紹的「草上飛」。

  賊王的關門弟子,的確「有身份」。

  那為啥說這位與影視圈有緣呢?

  因為黃瘸子的故事,曾被一位名導改編後搬上大銀幕。

  那便是現在還未拍攝,日後成為經典的大片《天下無賊》!

  其主角黎叔的原型,便是黃瘸子。

  甚至片子裡非常精彩的火車偷盜對決,都由這位賊王的親身經歷所改編。

  「他兩年前就放出來了,之後便沒了消息。」朱燕一字一句的與張遠說道:「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讓碰到了。」

  「你可算咱們廊坊的名人嘞。」朱燕翻了個白眼,嘲諷道。

  那中年漢子一直低著頭,低的頸骨都鼓出了一個包。

  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不語。

  「怎麼,關了十多年,換地方展現才藝來啦?」

  「我早不幹了。」那漢子沉聲說道。

  朱燕搖搖頭:「那你來大理幹嘛呢?」

  「我就想換個環境,找份工作混口飯吃。」漢子有氣無力的吐露著。

  「放屁!」

  此時的朱燕一改往日溫柔大姐姐的模樣,神色嚴肅,身姿挺拔,英氣爆發。

  這哪是陰月太后,分明是窈窕警花。

  別看有年頭不幹了,可一旦對面犯罪分子,這位老姐的氣勢可一點不比在職時弱。

  「別跟我胡羅羅,老實交代!」朱燕一急眼,都帶出了老家口音。

  「我真是來幹活的,別處找不到工作,就能幹個群演。」漢子低聲下氣的回答道。

  這話朱燕不信,但張遠是信的。

  畢竟劇組裡魚龍混雜,且不會做背調,啥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伱別我和扯……」

  朱燕還想繼續「審問」,便被張遠打斷道。

  「姐,他判了多少年?」

  「15年,但減刑兩年,提前出來了。」朱燕如數家珍,很快報出了這位當地「名人」的履歷。

  「他刑期服滿了,對嗎?」

  「是。」

  「那咱們劇組有出現過貴重物品丟失的現象嗎?」

  朱燕想了想,輕輕搖頭:「好像沒有。」

  「那便是了。」張遠笑著上前,距離那漢子不到一米。

  「該受的懲罰也受了,也沒再犯事。」

  「大家都混口飯吃嘛,何必較真呢。」

  聽張遠這麼說,漢子才抬起腦袋,眼中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朱燕皺眉回道。

  「還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呢。」張遠也不甘示弱。

  「若他是通緝犯,那便兩說。」

  「現在的他,不過是個混飯吃的小群演,我們假裝沒看見就是了。」

  張遠邊說,邊輕輕推著朱燕的後背,拉她離開。

  「可是……」

  朱燕抬眼看著他,幾秒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別人也就算了,既然他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朱燕想著,前幾天晚上,若沒有張遠出手搭救,自己還不知會如何慘烈。

  他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同時轉念一想,自己早改行了,此時並非刑警,不摻和這事也罷。

  「好吧。」身上的英武之氣逐漸消散,朱燕恢復了往日的溫柔形象,微笑著朝他搖搖頭:「便聽你的吧。」

  「謝謝燕姐。」張遠謝道,同時朝著那位揮揮手。

  【收到來自曹飛的感謝,偷盜技巧+3,手部靈活度+5,心理素質+3!】

  張遠倒也不是純做好人。

  在明白對方已經改過之後,薅些沒見過的屬性是其一,這種江湖人怪才不知哪天便能派上用處是其二。

  就像那桌葦,他不過是留了手,沒想到不久後便用上了。

  再說了,這種「社會人才」回流返聘都不算鮮見。

  不少考古團隊中的「民間顧問」都是從哪兒來的?

  往小了說,不少警局外聘的「開鎖王」,那幫老哥也有過風雲過去。

  有「山西賊王」之稱的王彥青,就曾在被判處死刑後,用自己神奇的保險柜開鎖技巧,向公安部門換取了減刑。

  當然,這位被改判死緩後,開鎖越獄,連環殺人,最後還是給斃了。

  相較於草上飛,山西賊王這種才算是無藥可救。

  與朱燕回到劇組繼續拍攝,至於那手藝活老哥,張遠便沒再多管。

  是去是留,他自便即可。

  晚間,如往常一般,天天有夜戲。

  不過,今天的夜戲有些特別,劇組終於租來了馬匹,拍攝馬戲。

  頭一場,便是張遠。

  其實他在劇組的第一場戲,也就是施展「斬天拔劍術」,一刀擊殺黑山老妖的那一場,便應當有馬戲。

  可劇組摳的很,租馬匹的錢可不便宜,便想著找家便宜的,同時將戲份集中起來拍攝,能省點租金。

  「我再確認一遍。」片場,馬玉陳反覆向張遠確認道:「你確定自己上,不用替身。」

  「騎馬可不比打戲,這是兩回事。」

  「沒問題的,我在《天龍八部》劇組練過,也拍過馬戲。」張遠自信道。

  老馬點點頭,心說幾個月不見,這小子到底學了多少新技能。

  馬隊牽過五匹馬來,四匹棕色,一匹黑色。

  作為七夜魔君,他當然得騎黑馬啦,這樣不光能凸顯特別,還與服飾搭配。

  輕撫馬頭,馬兒打了個響鼻,不斷喘著粗氣。

  就連雙眼都血紅血紅,在夜色下看起來頗為滲人。

  「吸溜溜!」

  馬兒怪叫一聲,顯得格外興奮。

  「這馬能行嗎?」張遠疑惑的看向老馬。

  這馬匹質量明顯不及桃花島馬場的那些駿馬。

  「便宜嘛,將就下啦。」老馬尷尬的笑了笑。

  這場戲的內容,是張遠飾演的七夜帶領部下在密林間飛馳,前去拯救小倩。

  劇組需要拍攝數個騎馬奔騰的場面,著實不輕鬆。

  「張遠,做好準備。」導演李慧珠因為長期熬夜,那眼中的血絲不比黑馬少多少。

  他點點頭,右腳輕抬才上馬鐙,隨後腰部用力,左腿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轉瞬間已翻身上馬。

  「呼……」馬玉陳見他上馬的動作極為熟練,最後一絲擔心也放下了。

  他回憶著,好似張遠從未在這類事上吹過牛,說行,便是行的。

  「各部門準備……ACTION!」

  一聲令下,張遠策馬,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這匹渾身漆黑,毛色烏亮的馬兒便如離弦之箭,嗖的一聲便沖了出去。

  「太快了!」

  馬兒一動,他便發現,胯下的這匹黑馬速度遠比剩下幾匹棕馬要快。

  這不是賽馬,是拍戲。

  跑得快不光沒用,還會影響鏡頭所需的整齊劃一。

  他趕忙勒緊韁繩,嘗試著讓馬匹安定減速。

  以他如今的能力,正常騎馬並無大礙,可要想制服一匹受驚或者發狂的駿馬,那便危險了。

  況且這可不是在馬場訓練,而是在山林間實拍。

  被樹枝掛到一下便是輕傷,若是撞到樹上,筋斷骨折都是輕的。

  連續NG數次,雖然張遠並未遭遇危險,可這馬兒始終不聽話,跑起來橫衝直撞。

  一個來小時,楞是沒有完成一組有效鏡頭。

  「卡!」李慧珠雙眉高抬:「歸位,再來一遍。」

  她心裡想著,看來張遠也並非樣樣精通。

  騎馬這事還是逞能了。

  「這遍再不行,還是換替身吧。」李導轉頭與陳十三說道。

  「嗯,不能浪費時間,每一秒都是錢。」

  成本這事對香江影視從業者來說,可比天大。

  張遠勒著韁繩,用手安撫著黑馬,卻覺得對方渾身打顫。

  「這麼激動嗎?」

  心中有疑,但來不及深究,導演那頭已經開始打板。

  呱嗒,呱嗒,呱嗒……

  馬蹄落地聲聲響,激起塵土飛揚。

  幾遍下來,張遠已經熟悉了這匹馬兒,在竭盡全力的控制的情況下,能夠面前與身邊幾位陰月王朝的部眾保持相同節奏,並頭相前。

  「這遍還行。」李導露出了寬慰之色。

  「這小子還是有能力,磨合幾回便好了。」陳十三也在旁附和道。

  「還真別說,這馬一跑起來,帶動風聲,他身上的戲服也飄揚起來,倒是意氣風發。」

  「邊騎馬還能邊穩住表情,已經很不錯了。」

  兩位導演邊拍邊聊,眼見五馬五人由遠及近,這組鏡頭即將完成,他倆都鬆了口氣。

  可一旁的馬玉陳卻在此時輕咦一聲,隨後面目猙獰,放聲大喝。

  「小心!」

  他這話,是對張遠說的。

  馬玉陳作為專業武指,若論功夫,他打不過吳驚。

  但論片場經驗,他卻是個行家裡手。

  拍過的馬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馬匹的狀況他一眼便知。

  此時他發現,張遠胯下那匹黑馬嘴歪眼斜,口唇旁掛著雪白的沫子。

  四條馬蹄各走各的,已然亂了!

  張遠聽到了他的喊叫,立馬加了小心,可已來不及了。

  只見那馬匹突然前蹄一軟,雙腿打彎,崴在了泥地中,不到一秒變從疾馳變為了向前跪伏狀。

  它這一跪不要緊,背上的張遠可倒了大霉。

  摩托車行駛中突然剎車,還只按前剎是什麼效果,他現在就什麼效果。

  整個人被顛到了半空中,直直的朝前飛去。

  張遠只覺得上一秒還在馬背上有節奏的來回顛簸。

  下一秒便感到身子一輕,身旁景物上下顛倒,旋轉,快速後退。

  「不好!」

  他心中大喊一聲。

  得虧老馬提前提醒,讓他有了警覺,在飛出去後快速反應過來。

  趕忙渾身一縮,捲成了一團,雙手護住頭顱。

  同時腰部發力,讓原本直直往前飛的自己借著慣性在空中翻轉起來。

  不出兩秒,他便覺得右臂一沉,觸碰到了一團韌中帶硬的物體。

  心中瞭然,這是接觸地面了,

  腰部趕忙再次發力,順勢向前翻滾,在黑紅色的泥土上連滾了足足十多圈才緩緩停下。

  而那摔倒後帶來的巨大衝擊力,也在這連續翻滾中被化去了九成。

  「來人!」

  「醫療!」

  「快,快!」

  馬玉陳第一個衝上前去,隨後便是同一場戲的其餘演員。

  而兩位導演則慌張的站在原地,臉色白的像是清明用的紙人。

  「張遠,你……」

  「我……應該沒事。」他不敢大動,緩緩翻過身來,撐起雙腿,像八十歲老頭般慢慢直起腰來。

  未覺出疼痛,便又扭了扭手腳,關節。

  「沒事。」張遠確認,自己並無大礙,至少骨頭都是囫圇的。

  「呼……」老馬長舒一口氣,身子發虛。

  還好還好,沒大事就好。

  馬玉陳心想,張遠這反應速度和功夫底子到底厲害。

  換一個人,恐怕現在已經半死不活,頭破血流了。

  他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調動身形泄去勁道,當真是後生可謂。

  這會兒兩位導演才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上下大量後,開口。

  「真的沒事?」

  「要不還是去醫院做個渾身檢查吧。」

  「先不著急。」張遠抬手回絕道。

  「哎,我們知道你敬業,可拍戲隨時都能拍,還是身體要緊。」老馬到底是自己人,趕忙勸說道。

  「不,我說不著急,不是因為拍戲。」張遠指向不遠處:「而是咱們還有別的麻煩。」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裡倒著一匹黑馬,正是剛才將他甩下馬背的那匹。

  此時這黑馬有進氣,沒出氣,渾身顫抖,四條馬腿凌空抽搐。

  原本就帶著白沫的嘴角,如今更是雪白一片,一對馬眼也向上翻著。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馬鼻的吸氣聲逐漸虛弱,間隔越拉越長。

  最終,那粗獷的鼻息聲隨風消散,微不可聞,那馬兒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馬玉陳壯著膽子走上前去,稍加檢查後,面色灰敗,神情凝重。

  馬,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