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安排在劇組附近一家比較偏僻的蒼蠅小館。
錢宸整了個假的絡腮鬍,看起來像張繼鐘的那一款,非常的邋遢范。
據說,有男人一輩子都頂著這樣的鬍子拒絕刮。
他老婆為了搞清楚他長啥樣,只好通過不停生孩子的方式,從孩子的身上去推測他們老爹的樣貌。
錢宸進來的時候,江百川已經在了。
他身邊還坐著一個打扮有些古風中年人,可惜就是太胖了,而且從錢宸的角度看,他的髮型實在是掩蓋不住地中海的悲哀。
「錢宸老師來了,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沈永順沈先生。」
「沈先生好。」
「錢老師好,貿然打擾請多多包涵。」
幾個人稍微客套了一下,錢宸說道:「再等等,我一朋友也想過來看看。」
「有朋友當然要一起見見。」江百川笑道。
卻也明白錢宸對他們這夥人不那麼的放心,懷疑他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上了茶水,幾個人就聊了一下書畫。
然後李冠奇很快就來了。
他拍的戲現在還在王佐鎮這邊,所以可以隨叫隨到。
看到李冠奇,江百川和沈永順都有些驚訝,不過李冠奇跑去混了娛樂圈,這在書畫圈也不是什麼秘密。
李冠奇明顯是認識江百川和沈永順的。
他也明白錢宸為什麼喊他過來了。
都是老江湖啊。
客套完了之後,李冠奇灌了一口茶,感慨的說道:「我記得還是十多年前見過江老闆,沈老弟也得有四五年了。」
「六年,李老闆和錢老師是朋友啊?」沈永順勉強的笑了笑。
「朋友?呵呵,他是我的老闆。」李冠奇扯扯嘴角,這讓他不由得想到和錢宸認識的過程。
小蝌蚪找媽媽有木有啊。
他關掉了自己的店鋪,滿世界的尋找錢宸,足足找了兩年,多次擦肩而過,甚至合作了好幾部作品。
想想都覺得辛酸。
好在他現在也算是個腕兒了,還拿到了最佳男配角。
片酬或許比不上錢宸那些人,但是每年的收入卻也遠遠超過了以前的書畫生意。
「原來如此,李老闆書法一絕,轉行做娛樂圈的生意真是可惜了。」沈永順以前買過李冠奇的書法,但是這什麼一絕就純屬吹捧了。
「我這手,到現在都還抖著呢,算了吧,現在頂多就是還有點兒鑑賞眼光。」李冠奇看了看幾位,問道:「今天是要鑑賞什麼書畫嗎?」
錢宸不是沒和他說明情況,是他故意這麼說的,比較方便發揮。
「不是鑑賞書畫,是我想請錢老師畫一幅趙孟頫的《西園雅集圖》。」沈永順提出自己的要求。
「趙孟頫有沒有畫過《西園雅集圖》我不知道,但是流傳下來現在藏在泰北的那幅大概只是託名。」李冠奇說道。
「確實如此。」錢宸繼續喝茶。
「其實在我看來,趙孟頫的畫,還是以鞍馬畫為最上,《浴馬圖》就不錯,錢老師也很擅長畫馬,他有事沒事就泡在馬場,那叫一個嗜馬如命。」李冠奇說的這幅藏在首都故宮博物院。
元代文人畫家中,趙孟頫可謂精通各種繪畫題材的「多面手」,山水、人物、鞍馬、花鳥無所不能。儘管他鞍馬畫的作品影響不及山水畫,但也足稱翹楚,故有「元代趙孟頫、清代郎世寧、現代徐悲鴻」之說。
「一千萬,稅後,一幅畫。」沈永順只能開門見山了。
有真正的行家在這裡,而且對他的底細一清二楚,再想著糊弄就太侮辱人家錢博士智商了。
而且,人家找行家來,大概就是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狸貓換太子而已。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錢宸失笑,說道:「兩位不在娛樂圈,可能不知道,我去年投資了一部電影,大概分到手能有個兩三億,我以為沈先生是真的喜歡我的畫,原來不是。」
肯定是錢的問題,沒有錢的問題,他根本就不會見這倆人。
但是談事情嘛,虛虛實實。
「喜歡是真的喜歡,但是也有一些私心。我之前說我祖上收藏過這幅畫不是瞎說的,我祖上曾經參加京師書畫展覽會,也是響噹噹的收藏名家,只是後來戰亂不休,藏品幾乎全都典當出去了,我們家最得意的藏品就是這幅《西園雅集圖》,雖說不是趙孟頫的,但是敢往趙孟頫的名頭上托,也足以說明精良,這個李老闆可以為我作證。」
沈永順不想今天失望而歸,所以他還要努把力。
錢打不動的話,那就只能動之以情。
「京師書畫展覽會啊……王己千也去了嗎?」錢宸書讀得多,所以也了解一些。
那年直隸發大水,河以北十幾個州縣受災嚴重。
葉恭綽與金城、陳仲恕組織京城完顏景賢、顏世清、關冕鈞、楊蔭北等二十九位收藏家拿出家藏古代書畫精品,每日一換,在中山公園舉辦為期一周的「京師書畫展覽會」,收取參觀門票用於賑災。
當然,也別覺得收藏家都是好人。
葉恭綽確實不錯,相當一部分都還不錯,在保護藏品方面做出了貢獻。
但是其他很多人以及他們的後人,卻把不少的收藏都賣給了鍋外。
有一些是被搶走的,有一些是給賣到那邊去的。
比如王己千。
他被認為是鍋畫收藏領域的泰斗。
20世紀全世界最重要的華夏畫私人收藏家,他的收藏不僅涵蓋了明、清,而且宋、元的一些名跡幾乎都集中在他手上。
他帶著這些畫去了米鍋。
他認為,(賣)給博物館是最好的出路,也對得起古人。否則,將好東XZ在角落裡不讓人看,對不起這位畫家,因為畫家是喜歡作品有更多人欣賞的。
99年,他將包括《溪岸圖》在內的十二件藏品賣給(米鍋)大都會博物館。
之後故宮博物院有意收購王己千其餘的繪畫藏品,但因王開價過高未能達成。
之後王又一次將大量鍋寶藏品賣給米鍋大都會博物館。
有人說他為增進華夏繪畫藝術在米鍋的傳播、鑑賞和認同做出了「重大貢獻」。
有人說他是鍋賊。
這事怎麼說呢。
錢宸不予置評,你自己的東西,你想賣你就賣吧,誰出錢多你賣給誰去。
說讓直接上交的他更鄙視,腦子純屬有病。
錢宸主要是不想被牽扯進去。
大明朝多年生活的經驗告訴他,遠離那些有可能被牽連的人或者事。
不作死才能活得長久。
你去泰北博物館那邊搞狸貓換太子,萬一「太子」出現在了鍋外,然後泰北那邊發現他們的那個是咱家畫的……
咱家確實可以推脫不知情,但這事卻會讓咱家和咱家背後的家族蒙羞。
再怎麼說,灣灣那邊也是郭嘉後院,回家是早晚的事情。
只希望回來的時候,家底沒有被敗光。
「王己千那廝當時才十歲,肯定沒他的份。」沈永順連忙說道。
「王己千簡直就是個恥辱,現在他的兒女鬧著分家產,從他03年死了就開始打官司,打到現在還沒打完,死了也不安寧。」江百川也來了一句。
話語裡明顯的幸災樂禍。
錢宸看向李冠奇,這個時候李冠奇也明白了這兩個人想要搞什麼,而錢宸又為什麼喊上他。
他都驚呆了。
霧草,那邊管理這麼鬆弛了嗎,竟然能讓人完成狸貓換太子。
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得多少被掉包。
但是如果換出來的話……好像也沒多少錢,那幅畫又不是趙孟頫的,能賣個三五千萬,你都得拿出來一半去炒作。
從錢宸這裡買畫一千萬,你得找專業的人做舊,又是一大筆錢。
你操作這個狸貓換太子也得給錢——錢少了人家肯定不敢。
拿到手估計得兩千萬,再花兩千萬去炒作,然後拍出個四千萬,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麼滴。
別看動不動這個畫拍賣一個億,那個畫賣十個億,都是玩的套路。很多古畫只能賣幾百萬甚至幾十萬,比較出彩的名家作品也就幾千萬。
「我沈家世居寧波,近些年生意做的越來越大,不至於為了賣錢想去算計這幅畫。」沈永順也明白錢宸在擔心什麼。
「這麼著吧,讓我們商量一下。」錢宸拉著李冠奇出去。
他本意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做這筆生意,那幅畫他確實仿的出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幅畫應該是盛懋(mao四聲)或者其他什麼人做出來的。
但確實是實打實的趙孟頫風格。
「老闆,這種事咱們可不能參與啊。」李冠奇到了外面車裡,立刻就來了一句。
「沈永順家裡怎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錢宸問。
仿趙孟頫也不是他的專利,他不給弄的話,對方肯定會找別人。
如果讓他幫忙掉包趙孟頫《鵲華秋色圖》,那他肯定不干,那是泰北博物館的其中一個鎮館之寶。
但是《西園雅集圖》就沒啥關係了。
「沈永順家族生意大概有個六七十億的樣子,他是家裡的閒人,平時比較講義氣,大家都叫他順子,他的藏品還挺多的,有真有假,但沒有什麼特別能拿得出手的。」李冠奇想了想,根據自己的印象給了自己答案。
「那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把掉包出來的畫拿去拍賣了?」錢宸問。
「這個可能性倒是不大,他和江百川這類有錢人,基本上都是買的多,出的少,如果是好東西,估計更捨不得,」李冠奇連忙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但是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拿出來炫耀,畢竟手裡有了好東西卻不能讓人知道,這滋味也不好受。」
「我明白了,多謝李兄。」錢宸瞭然。
兩人回來,錢宸就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相信沈老闆,也願意交沈老闆這個朋友,但是這狸貓換太子的事情,對我來說非常具有挑戰性,我也不敢保證我畫出來的畫能撐得過什麼樣的眼睛。」
「我可以提供拓本,還有各種角度的拍照。」沈永順連忙說道。
「哈哈,沈老闆是搞收藏鑑賞的,應該也能明白,這天底下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畫作也一樣,不止是形態的一致,還有神韻方面的東西……」錢宸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給下絆子。
算是一種變相的拒絕。
沈永順和江百川對望一眼,都有些失望。
「而且,我在書法方面確實師法趙孟頫,但是畫作學得就有些雜,學趙孟頫的畫,可能在神韻上有些差別。」錢宸又補充了一個理由。
「這樣啊……」沈永順知道怎麼操作,但是也不敢隨便弄個什麼扔到那邊狸貓換太子。
「來,喝茶。」錢宸給他思考的時間。
「錢老師,我還打算再要兩幅字,一副要趙孟頫的,一副要錢老師您自己的。」江百川這次來不僅是要當中間人介紹沈永順,也有自己的訴求。
「我的字?」錢宸還蠻驚訝的。
江百川這老小子很明顯是趙孟頫的腦殘粉,為啥會想要自己的字。
「當然是欣賞錢老師的菜花。」江百川苦笑。
這狸貓換太子,弄得大家彼此之間都短缺了信任感,搞點啥都像是有特殊目的一樣。
「江老闆如果真喜歡,那我自然不會推辭。」錢宸點點頭。
「趙孟頫的要《湖州妙嚴寺記》,錢宸老師自己寫的,要《滕王閣序》,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江百川很果斷的就下了單。
他之前從錢宸手裡買的幾幅畫,讓他在收藏圈聲名鵲起。
倍兒有面子。
「沒問題,可以。」錢宸自無不可。
《湖州妙嚴寺記》藏在普林斯頓大學博物館,你要有本事能弄出來,你們就去弄吧。
「大概多少錢?」江百川小心翼翼的問。
之前三百萬一幅字,這會可不要漲價太多啊,他也就是個人愛好(狂熱粉),不然才不像大王總那樣當冤大頭呢。
「五百萬,稅後。」錢宸沒有多收什麼錢。
這五百萬,不僅可以拿來氪金,更是能夠拿來給員工開工資,還有平時的一些開銷。
「我決定了,」沈永順經過一番糾結,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說道:「我還是想買這幅畫。」
「行,一千五百萬,稅後,如果你真想要的話。」
眼瞅著「質次」都阻止不了對方,那就只能價高了。
如果非得給他送錢,那他也不會拒絕。
他畫出來的東西,肯定會留後門,讓沈永順知難而退。
唉,這事弄得錢宸也有些心癢,如果真有這樣的門路,他倒是很想讓沈永順把泰北博物館的那幅《俗塵帖》給弄出來。
這東西,曾經在他手上有過短暫的停留。
那東西和他有緣啊。
「要,坦白的來說,我是打算把錢老師這幅畫好好收藏了,也算是我收藏里不可多得的精品。」沈永順慨然說道。
「哎呀,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壓力很大。」錢宸呵呵。
我信你個鬼。
不過有李冠奇、江百川這兩個行業內的人在,即便以後出了什麼事,也和他錢老二沒關係。
鍋是肯定不背的,那邊咱也不是沒有人脈。
雙方約定了交畫的時間,然後就各奔東西了,連個飯都沒有一起吃。
錢宸和李冠奇都是臨時請假出來的。
但吃飯也耽誤不了多少事。
真就是有點兒「道不同不相與謀」的架勢。
錢宸回去繼續拍戲,拍完了當天的戲,夜戲和他沒關係,他就直接坐車回家了。
安茜的複試是十六號到十九號,她請了幾天的假。
這期間都會住在四合院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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