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9、攘外安內

  你給我這個面子?

  你們哲彭人在賽場上掏槍被制止,我不追究你們,反而要你們給我個面子來息事寧人?

  蘇乙深深看著前田光世,這個後世被很多MMA拳手崇拜的人,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身為一個華國人,永遠不要去尊崇戰爭年代的哲彭人,不管這個哲彭人做出你認為多麼偉大的事情,也別管這個哲彭人所做的事情讓你得到多大的好處。

  個人小恩小義在民族的大是大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蘇乙為什麼不追究到底?明明占著理,為什麼卻連懲罰野口修都要放棄?

  第一,蘇乙很清楚追究到底的後果,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弱國無外交,更何況蘇乙還不是外交官。他這邊要追究,果府那邊已經給哲彭人道歉了,再發動輿論罵蘇乙破壞「兩國邦交」,扣個不識大體的帽子……

  別說果府了,就算是宗師們也不會追究到底的,老一輩的人求穩,他們的思維模式不是分是非對錯,而是解決麻煩。一旦把事情本身看成是一個麻煩去解決,通常的做法就是息事寧人或者和稀泥。

  所以追究到最後就只會剩下蘇乙和他的簇擁者追究,連自己人都會反對他,毫無意義,也毫無作用。

  第二,這場賽事的主辦發雖說變成了「聯合主辦」,但歸根結底是華國人發起並主辦的。

  如果哲彭人大鬧賽場,攪和得比賽進行不下去,甚至煽動其他國家罷賽,最終讓這場比賽成了笑話,誰損失最大?

  還有第三,對於蘇乙來說,現在比賽才是最重要的,一切爭端矛盾都可以在賽場上解決。野口修會是個個例嗎?

  只怕不見得,以哲彭人對華國人的蔑視和一貫的囂張跋扈,只怕野口修這樣的例子還會發生。

  所以應付這類事情,快刀斬亂麻最好,讓比賽的先回歸比賽。

  當然,還有一些不追究的前置條件,比如野口修的槍沒有開保險,卻也就不必提了。

  口舌之爭徒勞無益,蘇乙沒有和前田光世再爭辯。

  前田光世身邊的桀驁中年似乎很不忿,但他對前田光世似乎有些忌憚,最終什麼都沒說,惡狠狠瞪著蘇乙也退下了。

  一場衝突就此化解。

  「良辰,這件事情處理得很好。」宮寶森拍拍蘇乙的肩膀,「有理有據,不卑不亢,關鍵是分寸剛剛好。」

  「良辰做事,真讓人放心啊。」南方三老的董師傅也感慨道,看向蘇乙的眼神中滿是善意。

  「咱們國術界,也算是後繼有人啦。」李書文笑道。

  這評價不可謂不高,蘇乙忙拱手說前輩謬讚,不敢不敢。

  「良辰,孫次長剛才突然離席走了,走之前言語間對你……不是很滿意,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點不愉快?」楊成普突然開口。

  這話一出,所有宗師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蘇乙身上。

  蘇乙笑了笑:「各位前輩放心,內部團結我會搞好的,孫次長那邊,我會去說服他的。」

  「這個人陰邪,不可小覷。」宮寶森沉聲道,「良辰,如果有事不要衝動,你放心,咱們國術界都跟你站在一起,斷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沒錯!良辰,別亂來就沒事,有我們一群老傢伙替你出面!」馬應塗告誡道。

  「離姓孫的遠點兒。」榮師傅道。

  前輩們的關心讓蘇乙心暖,當下拱手一一謝過。

  等他們離開後,一邊的姜鐵山這才走了過來,拱手感激道:「師父,您救了我一命。」

  「他又不敢開槍,談不上救命。」蘇乙搖頭,「最多是幫你出口氣。」

  頓了頓,蘇乙笑道:「打得不錯。」

  姜鐵山靦腆一笑:「是師父教得好。」

  「最近別單獨出去,小心鬼子玩兒陰的。」蘇乙吩咐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明白嗎?」

  「知道了師父!」見蘇乙說得認真,姜鐵山心中一凜,急忙道。

  短暫鬧劇之後,台上的比賽繼續進行。

  這次對陣的是一個哲彭人和一個意國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上一場的影響,這個哲彭武士全程跟夢遊一樣,不到三分鐘就被意國人給打成死狗,暈死過去。

  意國人興奮狂吼著,而在場的哲彭人各個臉面無光。

  啪!

  「混帳,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把我們松本武館的臉都丟盡了!你應該剖腹自盡!」

  輸掉的哲彭武士被喚醒後剛下台,就有一個中年人衝上來就給他一巴掌,對他破口大罵。

  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比了八場,其中哲彭人出戰四人,三人都輸了,只有對陣暹羅人的那場,暹羅人有意相讓,才讓哲彭人躺贏一場。

  這樣的戰績實在談不上光彩。

  就連前田光世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當下站起身來,竟提前離席了。

  幾乎所有哲彭人都「嘩啦啦」站起來,跟隨前田光世退場了。

  接下來還有兩場比賽都跟哲彭人無關,他們提前退場倒也未嘗不可。

  只不過這麼做顯得有些輸不起的小家子氣,而且對其他選手來說不是那麼尊重。

  哲彭人的退場,倒是讓華國武人這邊十分開心,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舒爽。

  今天的第九場比賽是哲彭人對陣不列顛人。

  比爾安德伍德和這個對戰的不列顛人認識,到了場邊為自己的朋友打氣。

  兩人的技術都是軍隊的路數,不列顛人的招式裡面有巴頓術的影子,顯然是受到比爾安德伍德的影響。

  最終不列顛人旗勝一招,贏得了這場比賽。

  比賽的最後一場是一個北方武人對陣暹羅拳手。

  這場比賽儘管蘇乙做了臨場指導,但北方武人還是輸掉了比賽。

  技術上的差距,不是靠幾句指點就能完全彌補的。

  華國武人對暹羅武人的慘敗史上又增添一筆。

  至此,第一天的比賽就此全部結束了。

  今日的比賽國人出戰八人,淘汰三人,有五人晉級,分別是鄧龍、李元智、馬成志、張孝才、姜鐵山。

  哲彭人出戰四人,三人淘汰,一人晉級。晉級者的名字叫小西康裕。

  其餘洋人出戰八人,四人晉級,四人淘汰,晉級者分別是不列顛人、意國人、白俄人和暹羅人。

  第一天的賽事結束後,各大報社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到了全國各地,當晚,熱乎新鮮的號外就出爐了!

  華國武人取得的驕人戰績讓每個國人都十分自豪,尤其是在津門,姜鐵山這個名字讓腳行的人十分興奮,姜鐵山的父親高興之下包了登瀛樓大擺宴席,宴請親朋賓客。

  外國的報紙也紛紛刊登了今天比賽的消息,雖然不是頭版頭條,但在西方,已經有不少武術愛好者,或者對搏擊感興趣的人,開始關注這場比賽了。

  離開賽場的時候,一個果府工作人員通知華國所有參賽選手去金樓開會,說是孫次長要訓話。

  這時候宗師們都先離開了,在場的只有參賽的選手們。

  「他給我們訓的哪門子話?不去!」有人直接不給面子,當場拒絕。

  「就是,我們又不是他的手下,他管得著我們嗎?」

  「真把自己當根兒蔥了!」

  俠以武犯禁,武人多半桀驁,尤其是好面子義氣,這種同行聚集的場合,誰都不慫。

  「你們敢拒絕孫次長?他是外交部次長!你們好大的膽子!」工作人員又驚又怒,不敢相信這些泥腿子居然膽敢拒絕。

  「我管他什麼次長,就算是總統來,我也不尿他!」李元智不耐煩道,「快滾!別打擾我們自己人聚會!」

  「就是,走走走!什麼東西!」

  「快滾!」

  工作人員灰溜溜地走了,武人們發出勝利的歡呼聲。

  「耿師傅,走走走,咱們還是按咱們約好的,一起去吃飯!」一個南方武人大叫道,「諸位北方同道,這頓飯我們南方武人請了,大家一定要給面子啊!」

  「哈哈,當然要給面子啦!」

  「就是,南北是一家,咱們就應該多親近親近!」

  「耿師傅,您說句話!您是領隊,您不開口,沒人敢動啊!」

  蘇乙笑呵呵道:「各位言重了,大家多親近親近是好事,不過酒就不能多喝了,免得酒後誤事。這樣,我定個量,沒人最多三杯,如何?」

  「三杯?好,三杯就三杯!但您可沒說多大的杯!」有人狡黠道。

  「去你的!你要是拿個缸當酒杯我也得認嗎?」蘇乙笑罵道。

  眾人頓時鬨笑。

  「最多三碗!」蘇乙一擺手,「就這麼定了!」

  「耿大俠萬歲!」

  武人們發出歡呼,一起興高采烈地簇擁著向約定的地方而去。

  蘇乙特意留在最後。

  葉問到他跟前擔憂問道:「耿師弟,不理那個孫次長,真的沒事嗎?他畢竟是官府的人,而且是高官。」

  「天塌下來有我頂著,怕什麼?」蘇乙笑呵呵道。

  「這種人也許不能成事,但卻能壞事,不能不防。」葉問耐心勸道,「耿師弟,我覺得你不能大意。」

  蘇乙笑了笑:「葉師兄,放心吧,我有應對之法的。」

  葉問怔了怔,道:「那就好。」

  「師兄,明日器械賽有我的比賽,我要備戰,你代我充當臨場教練,可好?」蘇乙突然提議道。

  「我?」葉問沒想到蘇乙會提出這個建議,下意識就要拒絕,「我不……」

  「就這麼定了!」蘇乙卻不由分說,「今天跟師兄聊了各國的武術特點,以師兄的天賦,針對性的制定戰術當不在話下。」

  「我知道你不喜歡出風頭,不過這不是出風頭,而是幫大家贏得比賽,是為國出力。」

  葉問微微沉吟,最終慎重點頭:「那我試試。」

  葉問今天主動找蘇乙溝通,問東問西,十分積極的樣子,顯然是已經「認命」,做好了北上傳藝的準備。

  這是個好現象,蘇乙便順水推舟,讓他擔起更多的責任來。

  其實葉問不是沒有擔當,只是他的擔當要避無可避才行。

  一路到了佛山一家很出名的酒樓,眾武人立刻吆五喝六熱鬧起來,蘇乙卻走到了後堂,在廚房邊的走道里,見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瘦削中年。

  「耿爺!」瘦削中年對蘇乙很恭敬。

  「叫我名字就行,不必如此。」蘇乙道。

  「局座特意交代要對您尊重,卑職不敢造次。」瘦削中年恭敬道。

  他是三青團駐佛山情報站的站長,叫劉旭文。

  「是不是姓孫的搞事?」見劉旭文堅持,蘇乙也就不說了,直入正題。

  「耿爺您料事如神!」劉旭文恭維一句,緊跟著便詳細說道:「孫次長對您很是不滿,決定給您一個教訓。他在您房間裡放了**的宣傳資料,還有一本地下黨宣言,想要污衊您。他已經跟陳伯南打電話調了一個連的兵力,想要直接對您實施抓捕。」

  「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蘇乙冷笑,「就因為我讓他滾,他就要置我於死地?」

  劉旭文苦笑:「耿爺,您可是一直沒把這位外交部次長放在眼裡。從他一來,你給過他好臉嗎?他提議讓您帶著咱們華國參賽者去外交晚宴表演武術,您說的話可不好聽,也原封不動傳到人家耳朵里了。打那時候起,您就把他給得罪了。」

  「我們是為國出戰的戰士,不是博人一笑的戲子!」蘇乙冷冷道,「讓我們去給洋鬼子表演?虧他想得出來!我罵他是酒囊飯袋都算是輕的!」

  「您是罵舒坦了,但人家可是次長,平日裡誰建了不是對他百般恭迎奉承?您這麼罵他,人家能饒過您才怪。」劉旭文接著苦笑,「大人物都有大人物的尊嚴,您做了初一,就別怪人家做十五了。」

  「聽你這意思,我該讓著他?」蘇乙眯起眼睛。

  「沒有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劉旭文急忙擺手,「耿爺,我絕對站在您這頭兒,不然姓孫的乾的那些勾當,我也不會透漏給您呀,您說對不對?」

  「我就是覺得您要是對他客氣點兒,其實事情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麼僵。」

  「一個屁都不懂的人一來就要對這場比賽指手畫腳,還想要拿走決策權,你覺得這是客氣客氣就能解決的事情?」蘇乙道,「我知道要對付一個次長的風險有多大,你和弟兄們都擔著責任,這事兒,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哎呦,耿爺,您這話,可就戳我心窩子了。」劉旭文感動道,「有您這話,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