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6、身份暴露的威脅

  「和知鷹二啊……」

  聽到趙德柱提起這個名字,蘇乙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這個臭名昭著的老特務絕對是個難纏角色,蘇乙明顯能感覺到這個人比之前的三野百吉和松室孝良更難對付。

  關鍵是蘇乙不能這麼輕易弄死這個人。

  有些事不是靠殺戮就能解決的,比如戰爭,比如哲彭人對他這個腳行龍頭的關注。

  如果蘇乙殺了和知鷹二,會發生什麼?

  連續三任津門特高科科長死於非命,這事兒還能用意外解釋過去嗎?

  根本不可能了!

  到時候哲彭人一定會仔細調查,蘇乙能保證自己不浮出水面嗎?

  並不能。

  哪怕到時候哲彭人只是懷疑是津門腳行龍頭耿良辰殺了三任津門特高科科長,並未掌握實際證據,哲彭人也會寧殺錯,不放過的。

  蘇乙現在還沒有做好以明面身份徹底和哲彭人撕破臉皮的準備。

  所以,他不能殺了和知鷹二。

  他只能小心應對這個人,和這個人虛以委蛇。

  好的一點是和知鷹二似乎打算對蘇乙採取懷柔政策,想要拉攏蘇乙為哲彭所用,這就給蘇乙留下了和他斡旋的空間。

  「把跟和知鷹二見面的過程再跟我詳細說一遍,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蘇乙道。

  趙德柱見蘇乙面色嚴肅,也認真起來,仔細回想了一下,又講述一遍。

  聽他講完後,蘇乙陷入沉思,從趙德柱的話里,他聽不出有什麼問題,看樣子和知鷹二應該是被應付過去了,如果和知鷹二懷疑的話,他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強闖進來,仔細探查留在耿府的耿良辰是不是替身。

  但和知鷹二在被王二牛應付過去後,選擇送禮道歉,並沒有進一步查證的意思,看樣子是被應付過去了。

  「耿爺,有問題嗎?」趙德柱有些忐忑地問道。

  蘇乙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回答他,繼續問道:「還發生什麼事了?」

  「再就沒人來拜訪您了,不過腳行里出了一點事。」趙德柱道,「袁文輝突然放出話來,說不打算交份子錢了。我讓寬哥代表您親自去問他話,卻吃了閉門羹。寬哥雖然生氣也沒辦法,說這事兒就只能先這麼著了,等您回來再拿主意。」

  蘇乙聽完這件事,臉色頓時就變得有些無奈,忍不住嘆了口氣。

  趙德柱道:「耿爺您別生氣,袁文輝這孫子不敢跟您叫板,只要您放出話,這孫子一準兒服軟。→」

  「我不是生氣,袁文輝算什麼東西?他也值當我生回氣?」蘇乙揉了揉太陽穴道,「袁文輝一直都在我這兒夾著尾巴做人,為什麼他突然就敢放話不交錢了呢?」

  趙德柱一怔,道:「對呀,寬哥也說這孫子是不是大煙抽多了,失心瘋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乙道,「讓我猜猜,袁文輝放話說不交錢,是在和知鷹二拜訪我之後發生的事情,對嗎?」

  趙德柱臉色變了:「耿爺,您的意思是,是這個小鬼子指使袁文輝作妖的?他這麼幹是不是還是為了試探您在不在?」

  蘇乙點點頭:「八九不離十,如果我在,他敢這麼說話,你覺得我會是什麼反應?」

  「您要是在,袁文輝活不了!」趙德柱懊惱一拍腦門,「他麻麻個大麻花,還是上當了,早知道就直接找人弄死袁文輝個死雜碎!這小鬼子也心眼兒也太毒了吧?怎麼滿腦門子都是算計人的招?防不勝防啊……」

  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疑惑道:「不對呀耿爺,您的意思是小鬼子還是懷疑您?那上次他來的時候,怎麼沒把二牛拆穿啊?他要是真懷疑您,犯不著這麼拐彎抹角吧?鬼子在津門可是橫著走呢,就您乾的那些事兒,鬼子要是真懷疑您,絕對不能跟您客氣啊!那還不把您趕緊弄死,留著你過年吶?」

  「怎麼說話呢?」蘇乙沒好氣瞥他一眼。

  「不過這事兒的確有些棘手……」蘇乙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現在可以確定,袁文輝突然整么蛾子肯定是和知鷹二在後面指使,目的就是通過腳行的反應,判斷自己在不在。

  這個小鬼子似乎十分了解自己,他算準了自己絕對不可能對腳行內部膽敢忤逆自己的人客氣,所以袁文輝一旦沒什麼事兒發生,或者說腳行沒有拿出雷霆手段對付袁文輝,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腳行暫時的實際決策者不是自己。

  再想深一點,和知鷹二為什麼要試探蘇乙在不在呢?

  也許他已經懷疑蘇乙就是二踢腳了。

  蘇乙懂得,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如果有心人肯付出代價查證,總是會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發現端倪的。

  蘇乙化身二踢腳這件事雖然隱秘,但如果有人從結果去推導過程,是很容易查實這一點的。

  比如和知鷹二,他如果懷疑蘇乙是二踢腳,他現在通過這些試探,就確定了蘇乙的行蹤的確成謎,十分可疑。→

  到這一步的時候,以哲彭人的囂張和蠻橫,他們第一件事就是先抓人。

  沒證據不要緊,先把蘇乙抓起來,再查他到底是不是二踢腳。

  如果抓對了他們就賺大了,抓錯了,他們照樣也賺了,根本是包賺不賠的買賣。

  因此,和知鷹二試探清楚了自己不在後,會不會已經等著要抓人了?

  哲彭人是不是已經給自己布下天羅地網了?

  想到這裡,蘇乙已經警惕到了極點。

  如果他所想真不差,那他現在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

  但他一路回到家裡,並沒有發現外面有什麼異動。

  而且為了避免人多眼雜,蘇乙並沒有把一線天他們帶到耿公館來,但是他把小夥伴們安頓到了周圍的住所里。

  這樣一來,以一線天他們的機警,耿公館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想辦法第一時間給蘇乙發出警示。

  「日租界有沒有什麼異動?」蘇乙問趙德柱。

  趙德柱搖頭:「按您的吩咐,咱們在日租界養了些耳目,但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就是前天的時候,他們去機場迎接一個大人物,陣仗很大,除此之外再沒什麼了……」

  蘇乙臉色凝重,心裡的警惕並沒有放鬆半點。

  也許現在沒什麼異常,只是和知鷹二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

  也許和知鷹二正等著自己自以為是地公開露面,以為瞞過了全世界,然後他就會在自己最放鬆的時候出手,將自己捕獲。

  殺了他?

  蘇乙心中泛起殺機。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那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能先下手為強,除掉和知鷹二這個威脅。

  這個人的存在對蘇乙來說太危險了!

  也許殺了他,是個好主意?

  但殺了這個人……後患無窮啊……

  不殺這個人,眼下的危機……

  等等,冷靜、冷靜……

  也許事情還沒那麼糟。

  蘇乙對趙德柱擺擺手:「你去沿著圍牆走一圈,檢查檢查有什麼異常。」

  「是,耿爺。」趙德柱領命而去。

  趙德柱的行為會被隨時注意耿公館的一線天他們發現,然後他們就會明白,這是蘇乙再給他們發信號,讓他們提高警惕。

  而打發走了趙德柱,蘇乙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讓心態放緩和,開始重新梳理整件事情。

  和知鷹二會懷疑自己就是二踢腳嗎?

  這個問題基本不需要質疑了,否則和知鷹二的試探動作怎麼解釋?

  那和知鷹二通過袁文輝試探出蘇乙很可能不在津門,他會秉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決定對蘇乙實施抓捕或者擊斃嗎?

  很大概率會的。

  但有沒有可能他不會這麼做?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所以既然還有別的可能,自己為什麼要做最極端的選擇,殺掉和知鷹二呢?

  他現在的危險表面來自和知鷹二,但和知鷹二隻是哲彭這台戰爭機器上的一環而已。

  他所面臨威脅的本質,是整個哲彭帝國。

  殺掉和知鷹二隻能是最壞的打算,現在也許自己更應該試探出,這次自己面臨的危機,還有沒有向別的方向發展的可能?

  等趙德柱回來的時候,他看到蘇乙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我沒記錯的話,距離交錢的日子是不是超過三天了?」蘇乙問道。

  趙德柱點點頭:「今天是第四天,袁文輝一點動靜都沒有。」

  「放出話去,讓袁文輝拿一千萬美金出來,然後滾出津門。」蘇乙道,「今晚之前不回話,這一千萬就是懸賞他人頭的花紅。」

  趙德柱頓時精神一振:「得嘞!我這就去放話!」

  「不急,你還要做兩件事情。」蘇乙擺擺手,「第一找個人去日租界三同會的地盤,告訴三同會的幾個頭目,讓他們重新選一個人,當腳行日租界的大把頭,這個人必須要我認可才行。」

  「明白!」

  「第二,告訴日租界的弟兄們,」蘇乙微眯起眼睛,「日租界大把頭重新選出來之前,誰也不准幹活!他們的損失我來出,每個人一天兩個大洋。但要是有人敢給袁文輝幹活兒……津門腳行,就容不下他了!」

  「知道了,耿爺!」

  趙德柱領命而去。

  他剛走一線天就來了。

  一線天是從秘密地道來的。

  「發生什麼事了耿爺?」一線天嚴肅問道。

  「和知鷹二可能懷疑我了。」蘇乙沒有瞞他。

  一線天臉色立馬變了:「那耿爺您現在豈不是很危險?哲彭人要真是懷疑您就是二踢腳,那他們可不會顧忌這裡是不是法租界了!」

  「他也不見得會動手。」蘇乙道。

  「寧殺錯不放過啊耿爺,他們怎麼可能不會?」一線天急促道,「您可不能僥倖。」

  「現在這些都是我的猜測,都還沒肯定。」蘇乙看著他道,「我不能自己把自己嚇跑吧?津門這攤子搞得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你覺得我甘心就這麼放棄嗎?」

  「那就先下手為強,殺了和知鷹二!」一線天面露猙獰,「總不能幹等著,什麼都不做吧?」

  「該做的我已經做了,」蘇乙吐出一口氣,「現在就看哲彭人是什麼反應了。」

  「如果和知鷹二真帶著人來抓我,我也只能暫避鋒芒,然後把輿論鬧大,再做出一些布置,證明我不是二踢腳……」蘇乙道,「我得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鬼子對付過去,混過這一關。」

  「如果哲彭人沒來這兒抓您呢?」一線天問道,「是不是就證明他們沒懷疑您?」

  蘇乙搖頭,目露奇異之色:「如果和知鷹二沒來……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的確是我自己嚇唬自己,袁文輝的作妖,可能是他另有目的;要麼,就是和知鷹二的確懷疑我是二踢腳,但他仍沒放棄想要拉攏我的可能。」

  一線天瞠目結舌:「耿爺,您這……是不是有些太異想天開了?如果他真懷疑你是二踢腳,您連武藤老賊都給宰了,他還敢拉攏您?」

  「如果他真懷疑我,那他也會懷疑咱們在金陵做的事情。」蘇乙看著一線天,「相比起金陵的事情,武藤易信的死算什麼?」

  「如果和知鷹二用金陵的事情來威脅我,你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如果你是和知鷹二,會不會覺得我有可能就範,跟他合作?」

  一線天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有些不夠用了。

  他搖搖頭道:「要是我,才不會搞這麼複雜呢,說句不好聽的話,他要是跟您合作,那是與虎謀皮。」

  蘇乙呵呵一笑:「這個和知鷹二我雖接觸得少,但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相當自負的人,甚至是有些自以為是。這種人一向都很自信,覺得自己能駕馭任何人和事情。」

  「如果他真的覺得握住了天大的把柄,他會覺得他能控制我這把危險的刀子;如果他這個人再自私一點,野心大一點,他未必就不會做出讓我們驚訝的事情。」

  二踢腳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蘇乙道:「我已經出招了,現在就看和知鷹二是什麼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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