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6、釋放

  「當然聽過。」

  面對和知鷹二的問題,蘇乙不假思索地說道:「我這個津門大俠的名頭,就是因為這位龍川肥原先生才得的。說起來,我真該好好感謝他。」

  「可是大家都說,龍川肥原,就是耿桑你。」和知鷹二盯著蘇乙的眼睛,「就連貴國的政府都這麼說。」

  蘇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就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說,所以津門大俠才是我,而不是那位龍川肥原先生。至於官方……呵呵,家醜不可外揚,各種緣由,恕我不能告知了。」

  他看向和知鷹二:「津門大俠的名聲,是糊弄別人的,但和知先生是聰明人,正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跟和知先生交個實底,龍川肥原不是我,也和我耿良辰,沒有半點關係!如果你們想調查此人,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和知鷹二似乎鬆了口氣:「不是耿桑就好,如果我有這個榮幸的話,我衷心希望能和耿桑成為好朋友。華國有句古話,叫不打不相識,我希望我們也是這種不打不相識的交情。」

  蘇乙對和知鷹二笑了笑,淡淡道:「和知先生,正所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保持適當的距離,我們才能看清楚彼此的優點。離得太近,那就很容易不識廬山真面目了。」

  「有道理!」和知鷹二恍然,「就像現在,我距離耿桑這麼接近,卻突然發現,耿桑居然是一個很有文化底蘊的人,也許我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過耿桑。」

  「才第一次見面,哪兒那麼容易看清?」蘇乙笑呵呵道,「和知先生太心急了。」

  「耿桑教訓的是!」和知鷹二笑道。

  他退後兩步,對蘇乙躬身一禮:「今天多有打擾,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耿桑多多見諒。我先告辭了,很期待下次和耿桑你的見面!」

  蘇乙一抱拳:「和知先生,恕不遠送!」

  蘇乙含笑看著和知鷹二遠去。

  趙德柱走過來問道:「耿爺,小鬼子會說話算話嗎?」

  「會的。」蘇乙道,「但他們一定會再噁心噁心咱們,彰顯他們的威懾力。」

  「就知道這些小鬼子都是餵不飽的狼!」趙德柱狠狠啐了一口。

  蘇乙瞥他一眼:「把你吐的擦了!瑪德,這麼幹淨的地板,你怎麼忍心往上面吐痰?還特麼吐得這麼圓……」

  趙德柱嘿嘿傻笑,用腳來回蹭了一下,又道:「耿爺,劉爺走前兒讓我給您留話,說厲大森和賈長青兩人最近在日租界十分活躍,讓您留意著些。」

  「知道了。」蘇乙點頭,想起一人來,「你去請廖先勇來,就說我要見他。」

  「得嘞!」趙德柱應下,又苦著臉道,「耿爺,下回您可別幹這麼危險的事兒了,有句老話兒怎麼說來著?君子不上茅房……」

  「什麼亂七八糟的?」蘇乙臉一黑,「不上茅房的那叫貔貅!」

  「對,貔貅不上茅房……」趙德柱從善如流,張嘴就來。

  「你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蘇乙無語地制止他,「這樣,我交給你個任務。」

  「耿爺您說。」趙德柱精神一振,任務什麼的,他最喜歡了。

  「近期你得留意著點,給我物色一個做替身的人選。」蘇乙道,「這個人不需要跟我長得一模一樣,輪廓相仿、身高相當就可以了。別的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底子一定要乾淨,人品要經得起考驗,最好是貧苦出身,家在津門,有牽絆。」

  趙德柱認真記下,點頭道:「明白了耿爺!」

  「這事兒只能你親自辦,不能給任何人說,也不能過任何人的手。」蘇乙吩咐道,「另外,你得小心行蹤,注意別被人跟蹤了。」

  趙德柱神情嚴肅:「我辦事兒,你放心,耿爺!」

  廖先勇很快就來了,來的時候帶著重禮,一尊純金打造的彌勒佛。

  「你夠下血本兒啊。」蘇乙詫異看著廖先勇,「這尊佛像,你得多少年才能賺回來?」

  「不瞞耿爺您說,半輩子積蓄,全搭裡頭了。」廖先勇苦笑著道,「為了活命,我是什麼都豁出去了。」

  蘇乙似笑非笑,道:「我跟哲彭人都鬧翻了,你跟著我,就不怕哲彭人也跟著對付你?」

  廖先勇正色道:「耿爺,您可知道,幫里已經承諾我去日租界,也可以做警察局長嗎?您聽我口音應該也能聽出來,我是東北人,旅順人!打我爺爺那輩兒起,我家就跟哲彭人勢不兩立!我廖某人雖然有自己的計較,但絕不敢虧了自己的先人!」

  蘇乙不可置否,問道:「按照你之前告訴我的說法,你的頂頭上司法布爾對我意見很大。你現在來投靠我,豈非也是自絕前程?」

  「法布爾早就慫了!」廖先勇忍不住笑了,「耿爺您宣布對付哲彭人的那三條一公布,法布爾當場就認慫了。」

  「佛朗西和哲彭人不一樣,佛朗西的商人,影響力特別大,如果您真給法租界也來這麼一手,法布爾不死也得脫層皮,所以他現在絕對不敢得罪您,而且他還要盡力彌補和您的關係,免得您停了腳行之前分潤給他的那部分錢。」

  「如果法布爾知道我和您搭上了線,他只會高興,不會有半點不開心。至於那個商人布朗尼,他現在最希望的是耿爺您什麼都不知道,壓根兒沒注意過他。」

  蘇乙笑呵呵道:「廖總,你之前給我通風報信,這情,我得領。您今天帶著重禮來見我,誠意,我也看到了。」

  「但一尊金佛,一句話的順水人情就想讓我幫你扛下整個青幫的反撲,還不夠。」

  廖先勇正色道:「先勇以後唯耿爺馬首是瞻!」

  蘇乙伸手止住他:「這是必然會發生的的事情,不是你和我談判的籌碼。」

  「厲大森和賈長青,挑一個吧!」蘇乙道,「我不管你怎麼解決,只要我聽到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死訊,你的事兒,我扛了。今後青幫的任何人敢來找你,都得先過我這關。對外你可以宣稱,你是我耿良辰的兄弟。」

  廖先勇臉色陰晴不定,半響才道:「耿爺,這是要我欺師滅祖啊……」

  「誰讓厲大森他們先背祖忘宗呢?」蘇乙悠悠地道。

  廖先勇最終長長嘆了口氣道:「厲老爺子交給我吧。至於我師父……耿爺,希望您能給他個痛快。其實他這個人,就是對老頭子太言聽計從了。他是被老頭子害了呀……」

  「三天時間,過期不候。」蘇乙道,「廖總,上了我這條船,風險大,但好處也多。而且我這船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上的,我挑人。」

  他看著廖先勇:「如果我只為還你人情,我會把厲大森和賈長青請到我面前來,替你說話,讓你和青幫和離,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不給你這個機會。」

  「但你有句話打動了我,所以我給你多設了一層考驗。過了這關,我拿你當自己人。知道什麼話嗎?」

  「請耿爺您明言。」廖先勇肅然道。

  「你是個旅順人。」蘇乙笑道,「你說你不敢虧了先人,就是這句話。」

  廖先勇有些動容,良久才道:「耿爺,我明白了!您放心,三天之內,先勇必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蘇乙笑呵呵端起了茶杯。

  廖先勇起身:「耿爺,那我就不打擾了,您歇著,我先告辭了。」

  「柱子,送送廖總。」蘇乙吩咐道。

  「得嘞!」

  趙德柱送完廖先勇回來後,就打算跟蘇乙告辭,去辦蘇乙交代給他的事情,蘇乙卻隨手把剛才廖先勇送的那個金佛拋給他。

  趙德柱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接過,心有餘悸抱怨多啊:「耿爺,您要嚇死我呀?這東西多金貴?一個登瀛樓都換不來吧?萬一摔壞了怎麼辦?」

  「摔壞了就讓廖先勇再送一個。」蘇乙笑呵呵道。

  這當然是開玩笑。

  「把這玩意兒給海清送過去,他用得著。」蘇乙吩咐道,「放我這兒就是個擺設。」

  趙德柱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耿爺,這是金的,不是個鐵疙瘩!」

  「我知道。」蘇乙有些啼笑皆非,「讓你送你就送!」

  趙德柱沖他豎起大拇指:「要麼說我就服您呢?耿爺您是樣樣都這個,敗家都是這個!您介似不打算過啦?」

  「滾!」

  「得嘞!」

  日租界。

  和知鷹二向中村孝太郎匯報了和蘇乙見面的結果,最後總結道:「耿良辰此人,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比于學忠還難對付,因為對付于學忠我們的辦法多得是,但對付耿良辰,其實我們沒多少辦法。」

  「不過這個人很不簡單,絕對是個人才,他的能力和名聲如果能為我大哲彭帝國所用的話,對於我們統治平津地區,絕對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你想招降他?」中村孝太郎皺眉,「只怕,沒那麼容易。」

  「當然不容易。」和知鷹二笑呵呵道,「正是因為不容易,如果他真的棄暗投明的話,造成的轟動絕對不亞於張敬堯。而且他一定是一把比張敬堯更好用的刀。」

  「但是耿良辰對我們哲彭人明顯沒什麼好感,」中村孝太郎道,「而且他現在有錢有勢,桀驁不馴,壓迫他的話……」

  「當然不能一昧地壓迫他。」和知鷹二道,「我打算先驕其心,墮其意,軟其態,恩威並施。」

  看著和知鷹二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中村孝太郎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曾幾何時,三野百吉、松室孝良都在他面前用這般自信的語氣說過要對付耿良辰,可現在呢?

  他們都死了,但耿良辰卻還活得好好的。

  這些玩情報的,都是這麼盲目自信嗎?

  「既然你有想法,那這件事,我就全權交給你了。」中村孝太郎道,「我以後的重心,會放在熱河那邊,津門的情報工作,也全部由你接手,我會徹底放權,希望你能夠做出一番成績來。」

  和知鷹二有些激動,急忙恭敬道:「我一定不會辜負將軍的厚望!多謝將軍栽培!」

  頓了頓,和知鷹二略帶猶豫道:「我聽說,厲大森一直想要見您,不知道……」

  「我不會見這個人了。」中村孝太郎道,「津門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再插手了。如果你覺得他有用,這個人就交給你了。」

  「多謝將軍閣下!」

  中午的時候,兩百四十六個力巴從海光寺軍營的牢房裡放了出來,他們誰都沒想到自己還能有機會重見天日,如今各個喜極而泣。

  寬哥代表蘇乙,帶著數百弟兄親自來迎接他們,現場還有記者拍照。

  場面非常宏大,非常感人。

  「弟兄們,你們受苦了!你們放心,你們的苦不會白受,你們的家小,耿爺也早給你們安頓好了。現在大家都跟我來,我先帶你們去去晦氣,然後大魚大肉,好菜好酒,管夠!」

  「耿爺萬歲!」

  「耿爺仁義呀!」

  眾力巴們都非常感動,跟著寬哥離去了。

  他們沒有直接回法租界,而是去了老城區一處河灘邊,那裡搭好了帳篷,用圍欄圈出了一片空地,架起了大鍋,擺好了桌椅,很多人都在這裡忙碌著。

  「兄弟們,河裡的水很乾淨,你們先洗洗!帳篷里有給你們準備好的新衣服,等你們洗完了澡換好了衣服,咱們就開席!」

  寬哥安排妥當後,又去感謝了那些來跟拍的記者們,給了他們車馬費和潤筆費。

  「各位,都是下里巴人,待會兒喝酒吃飯難免粗鄙,我就不留各位了,辛苦各位跑來一趟。」寬哥笑呵呵地說道,「還有件事兒,是耿爺特意交代的。他說各位記者乃是國家和人民的耳目與喉舌,也是不戴冠冕的、沒有頭銜的參政者。他對各位非常地尊重,也很感謝各位一直以來對他的報導,無論是讚賞還是批評。」

  「為了感謝各位記者先生,以後各位記者去登瀛樓吃飯,一律免費。具體怎麼個免法我還不太清楚,勞煩各位移步去登瀛樓親自去問問蘇老闆。總之呢,你們也不用簽名,不用掛帳,去了就吃,吃了就走,完全不用擔心吃人嘴軟的問題。這只是耿爺對各位公正報導新聞事實的尊敬和感謝。」

  還有這好事兒?

  各位記者聞言不禁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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