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鄭山傲沒有學綜合格鬥,他是肯定打不過馬三的。閱讀
他現在學了綜合格鬥,就打得馬三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是不是能得出這樣的結論——綜合格鬥比傳統武術厲害得多?
其實並非如此。
科學來說,厲害的技術都是一代一代人不斷摸索改進、發展進步的。綜合格鬥是這樣,但傳統武術又何嘗不是呢?
布魯斯李的截拳道被譽為是綜合格鬥的先驅者,但截拳道卻汲取了詠春、太極、蔡李佛、跆拳道、合氣道、柔術等等數十門武術門派的精華。所以嚴格來說,綜合格鬥是站在傳統武術的肩膀上形成的。
再看傳統武術,各門各派也有自己淵源流傳的歷史。
只是我們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在年代久遠、生產力低下的時期,其實很難出現一種系統的格鬥體系。因為任何一種格鬥體系,都是需要至少數代人才能夠建立的。
自漢代以來尚文斥武的社會風氣和中央皇權對民間鐵器和武夫的控制、打壓,民間武術的生存步履維艱。從而導致根本不可能有專門研究格鬥的人能夠依靠格鬥而生存下去。在冷兵器時代,傳統武術唯一生存和發展的空間,只能是在軍隊。
只有在軍陣中,將領和士兵們在生死的壓迫下,才會總結並改進出各種對危機的應對方法,最終形成殺敵防禦的功夫。
但凡是厲害的軍隊,從將領到士兵,莫不是武術高手,但這些高手們崇尚的不是個人的武力,而是集體的力量,他們的武術也都是為了組合成厲害的軍陣而服務的,他們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武功,其實只是軍陣中的一個環節,就像是機器中的一枚螺絲。一旦脫離了特定的環境,這種武功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所以我們可以說,古時候的武功,其實算是「軍隊廝殺術」。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了明末清初,神州破碎,異族入侵,社會動盪,武術不光是軍人需求,民眾也需要武術來防身,還有各類反抗清廷的秘密結社也需要武術來增強自己的實力,所以華國真正的武術,基本都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流傳並開創的。
清廷三百多年的統治,反清復明的口號也喊了三百多年,這在華國五千多年的歷史中可謂是獨一份。可見在這個奇葩的朝代里,武術在民間也是有生存和發展的土壤的。
在這個時期里,搏擊和格鬥的技藝開始紛紛脫胎於軍陣,開始追求個體的強大,開發人體的極限。民間出現了很多融會義理和技藝的拳派,多稱之為「門」,或者「拳」,還有「會」,傳統武術中所謂淵源流傳的太極、通背、形意、八卦等等,其實真正開始發展都是在這段時期開始的。
所以華夏的歷史源遠流長,但華夏的武術——可能只流傳了三百多年。
按照科學發展觀來看,民間武術在創立之初,開創出的技藝一定是粗陋、簡單且低級的。
可能今天隨便一個打MMA的拳手,對上心意拳祖師姬寄可,都能把後者打得滿地找牙。因為後者是開創者,他能摸索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個人技擊方法,就已經可以稱之為偉大了。但要說這套最原始的技擊方法能打敗經過幾百年發展總結出來的先進格鬥術,那無異於痴人說夢。
古時候,可能一招仙人摘桃都能被當成一個門派壓箱底的絕學流傳。因為這招別人不會,見得人少,能防住的人不多。
但當大家都會仙人摘桃的時候,這一招就成了習武之人的標配,武術的發展就迫切需要各門各派創出新的招式來「獨領風騷」。
於是不斷有獨門絕招被創出,這些獨門絕招要麼失傳,要麼被破解,成為爛大街的大路貨。
就這樣,武術一代代發展,大路貨越來越多,武術體系的基本盤就漸漸形成了。
武術發展到民國這個年代,可以說各門各派把路基本都已經走到了極致。
這個年代,是傳統武術最後的絕響,最後的黃金時代,最後的巔峰。
因為過了這個年代,民間武學再次失去了生存和發展的土壤。
到了七八十年後的傳統武術,全成了套路和表演。
這不是為傳武開脫,而是事實。華國的武術最初被創出就是為了定生死的,現在武術不讓死人了——不讓死人的武術,還是武術嗎?
民國之前的武人比武切磋,都要簽生死狀的。上了擂台,那就是生死勿論。哪怕是講好了切磋,說要點到為止,後面也要跟一句拳腳無眼的。
為什麼?因為這個時候的武術是真的能殺人,十招有九招都是後世不讓用的KO招式,一個不好,就會死在台上。
而到了後世,因為長達七八十年的武術斷代,還有特殊時期武術資料和人才毀滅性的打擊,絕大部分武功全都失傳了,再兼之致殘致死的招數不能用了,本就沒落的傳武經此一閹割,就徹底成了花架子,只留下一些表演大師活躍於民間招搖撞騙。→
倒是還有脫胎於傳統武術的散打這種技擊項目存在,但散打到底算不算傳統武術,還要畫一個問號。
綜合格鬥之所以厲害,是因為集百家之所長,並且有科學、現代的訓練方法和格鬥理念。
可先進的不一定就是最厲害的。
如果剛才比斗的是宮寶森和鄭山傲,鄭山傲的招數再先進、再新穎,他照樣不會是宮寶森的對手,因為論及個體的強大,宮寶森超過鄭山傲十個馬三的距離。
即使是馬三,如果跟鄭山傲再打幾場,逐漸適應了鄭山傲的風格,摸索到了鄭山傲的武術特點,他也未必會再輸給鄭山傲。
馬三和鄭山傲的差距不在實力上,在見識上。
所以從這一點來說,綜合格鬥並不比傳統武術強多少。
如果抱著一招鮮吃遍天的想法來跟這些民國武術宗師們打交道,剛開始綜合格鬥也許會闖出一片天,但這些民國武術宗師們很快就會讓你明白,薑還是老的辣。
因為他們並非是固步自封,他們也在融合別派武功,汲取各門精華,接收新事物。
北拳南傳,五虎下江南,這都是這個時代的武術家們的開創與嘗試,他們已經有了傳武沒落的危機感,迫切地想要給武術尋找出一個新的出路來。
當他們發現綜合格鬥的先進理念和風格後,他們憑藉豐富的經驗和武學思維,很快就能把綜合格鬥研究透徹,甚至更勝一籌。
就比如鄭山傲本人,鄭山傲把八卦掌改進後融入綜合格鬥之中,形成他獨有的格鬥風格,即使蘇乙都為之驚艷。
鄭山傲都如此,那宮寶森呢?
絕對更強!
綜合格鬥和這個時代的傳統武術在擂台上想要分高下,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一個不好就要馬失前蹄。
況且,綜合格鬥在這個時代的核心賣點在威力上嗎?在誰更能打的比較上嗎?
綜合格鬥真正的顛覆在於,傳統武術需要數年、十多年甚至幾十年才能訓練出來的武術人才,而現代綜合格鬥,短則數月,長則兩三年,就能練出來了!
速成,這才是綜合格鬥最強大的地方。
當然,現在的鄭家演武場上,宮家的人還沒接觸到綜合格鬥術的速成魔力,但他們已經被這種新穎、獨特的格鬥風格給顛覆了。
宮寶森叫停後,鄭山傲立刻鬆開了馬三,兩人同時翻身而起。前者對後者一抱拳,微微一笑道:「三兒,承讓了。」
馬三失魂落魄,兩眼茫然。
這邊,宮寶森面色凝重地站起來了。
宮二和老薑自然不能再繼續坐著,兩人目送宮寶森走到了場中,走到了鄭山傲面前。
「師叔……」鄭山傲眼中很好隱藏著些許得色,微微喘息著向宮寶森打招呼。
但下一刻,宮寶森就出手了,用的是八卦掌中最簡單的青龍探爪。
宮寶森的速度不快,所以鄭山傲很快就反應過來做出應對,他側身躲閃的同時欺身上前,就要使出一招野馬分鬃來,迫使宮寶森後退。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幾乎在他做出反應的同時,宮寶森原本不徐不疾的速度突然加快,在鄭山傲反應之前,一掌拍在其左肩上,鄭山傲頓時趔趄著倒退,什麼招都使不出來了。
宮寶森面無表情,上前兩步繼續進招,又是一招樸實無華的進步挑打。
連續兩招,宮寶森使的都是八卦掌中最基礎的招數。
鄭山傲面色變化,他晃動身體,想要擺脫宮寶森的攻擊,讓其失去目標。
但他的腳剛動,宮寶森的速度再次陡然加快,一拳打在其胸腔和腹腔之間。
「嘔!」鄭山傲打出一個響嗝,捂著挨打的部位連連倒退,面露痛苦之色,臉漲得通紅。
宮寶森沒有再趁勝追擊,而是若有所思地停手,看著鄭山傲。
鄭山傲眼中難掩震驚、沮喪、不信等等複雜的情緒,他不敢相信,他寄希望於大展宏圖的新武功,居然在宮寶森這裡連一招都走不過。
宮寶森只是用了最簡單的快慢變化,就破了他所有的招。
「你不必難過。」宮寶森對鄭山傲緩緩道,「你的功夫尚有滯澀,未臻至爐火純青,銜接不暢,想來是修習時日尚短所致。假以時日,等你融會貫通,徹底純熟了這門技藝,我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鄭山傲面色稍緩,急忙拱手道:「師叔言重了。」
「這不是一門功夫,而是一個理念啊……」宮寶森嘆了口氣,「怪不得你要辦武校,而不是開武館。」
「師叔目光如炬,」鄭山傲道,「但理念難以推廣,只能以此理念創出一門全新的功夫,來闡述武理。我這門新功夫,核心在於一個『融』字,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天下武功,皆可化為我用。」
「野心不小。」宮寶森眯了眯眼睛,「這個理念,你是怎麼發現的?願意說說嗎?」
「師叔問起,自無不言。」鄭山傲笑呵呵道,「這事兒啊,還是落在耿良辰的身上。」
鄭山傲開始講述之前他和蘇乙核對好的那個故事。
因為和耿良辰的父母有舊,所以在耿良辰的父母走後鄭山傲收了耿良辰為義子,並開始教導他武功。
但耿良辰是個力巴,白天還要扛大包幹活兒,根本沒時間習武,所以鄭山傲便琢磨出了一套適合力巴習武的鍛鍊方法,並不斷完善。
這過程中耿良辰認識了一個外國的武術家,在這個武術家手裡學了西洋拳、泰拳、柔術等等武學,鄭山傲就突發奇想,能不能把這些武術融會貫通,化為一爐?
於是他開始不斷完善這個理念,並以耿良辰為實驗,最終,他成功了。
宮寶森聽罷緩緩點頭,道:「倒是一段佳話。聽說這個耿良辰,現如今成了腳行的龍頭?一個小小力巴,幾個月就成了龍頭,這個戲法是怎麼變的?」
「這孩子頗有些心計,這卻是他自己的本事了。」鄭山傲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頗有些說自己孩子的自豪感,把他眼中的蘇乙講述了一遍。
從一開始怎麼在腳行立足,說到幾天前蘇乙一通操作讓他的敵人心甘情願把他送上了腳行龍頭的寶座。
宮寶森四人聽的是嘖嘖稱奇,平胸而論,蘇乙這段故事怎麼看也算是一段傳奇了。
傳奇的意思就是,旁人根本不可能再複製他的經歷。
鄭山傲講述完之後,宮寶森沒有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說很久沒來津門,想要到處走走看看。
鄭山傲提出要陪同,卻被宮寶森拒絕,他說只想自己隨便走走。
等一行四人收拾好出門後,宮二突然湊到宮寶森跟前問道:「爹,您是不是想私下裡見見那個耿良辰?」
「你還真是爹肚子裡的響聲蟲啊。」宮寶森笑呵呵道,「不錯,我是想見見這個耿良辰。我想試試他的身手。」
「有這個必要嗎爹?」宮二有些摸不清宮寶森這麼做的目的。
「有沒有必要,試過就知道了。」宮寶森眼神幽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