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蘇乙的擔憂並沒有變成現實,直到托尼退走,馬軍也沒有去追他。
雙方就這樣對峙了一分多鐘後,蘇乙漸漸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對講機里傳來阿虎的聲音:「大哥,海警到了,我看到三艘海警船,他們派出了快艇!」
這一點在意料中。
蘇乙直接道:「托尼,去找阿虎,你們先走,我拖住馬軍!」
在蘇乙看來,只要馬軍沒有去追托尼和阿虎,他的兩個便宜弟弟就有機會活下去。
但如果他沒拖住馬軍,讓馬軍咬住托尼和阿虎,那他們兩個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一個馬軍,比整個港島警隊加起來都要危險!
這說法雖然極端,卻也足夠說明問題。
馬軍也收到了海警的消息,說是看到有一個人開著快艇沿海岸線逃竄,已經組織人手去追擊攔截了。
他直接打給飛虎隊的隊長,讓他們也立刻加入那邊的追捕。
掛掉電話,馬軍繼續死死盯著前方,和蘇乙對峙。
他不知道前面和他對峙的就是蘇乙本人,但他卻打定主意要幹掉這個人!
馬軍之所以沒有去管離開的托尼,也沒有管獨自開著快艇的阿虎,一是因為他不願意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二是他決定就死死咬住眼前和他對峙的這個人,盯死他!
十個對手,幹掉一個少一個,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他很有耐心,因為他知道,該著急的是對方。
馬軍猜對了。
三分鐘沉寂的對峙,讓蘇乙意識到了馬軍的意圖。
原本還打算為托尼和阿虎拖延一點時間的他,這時候徹底放棄了所有計劃,決定果斷撤離。
但什麼叫對峙?
對峙就是雙方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僵局!
蘇乙在用大狙瞄著對手的同時,至少有六七個槍口同時瞄準著他的藏身之處,
雙方當真是誰動誰死。
如果托尼還在,倒是還能替蘇乙轉移注意力,打破僵局,但現在托尼走了。
所以現在蘇乙面臨一個不敢動的尷尬局面。
可如果不動的話,馬軍拖得起,蘇乙拖不起。
馬軍有大隊人馬可以來支援他,但蘇乙呢?
唯二能幫到他的托尼和阿虎尚且自顧不暇,他根本是孤立無援。
事實上,馬軍這時候穩如泰山,也正是打著用人海戰術的主意。
他已經通知了PTU和反恐部隊剩下的隊員來聯合執法,並且有刑事行動科的幾百警察也在趕來。
只要再拖住蘇乙一會兒,這些警察就會把這裡團團圍住,到時候蘇乙插翅也難逃了。
砰!
蘇乙試探性開槍,結果對面毫無動靜。
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軍警,根本不會這麼輕易露出破綻給蘇乙。
轟!
突然不遠處發生爆炸,這是蘇乙觸發了另一邊之前沒被引爆的那枚炸彈。
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轉移敵人注意力,給自己製造逃走的機會。
在爆炸的同時,蘇乙同時丟出一顆手雷。
煙塵激盪間,蘇乙趁亂後竄。
砰砰砰!
儘管蘇乙的動作已然足夠快,也足夠謹慎了,但還是有一顆子彈叮在他的左臂上。
他中彈了。
但付出這樣的代價,蘇乙總算成功逃了出來。
他撒足往不遠處的密林狂奔,同時連續向後面丟出兩顆手雷去。
身後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崩飛的碎屑和洶湧氣浪狠狠拍在蘇乙的後背上,他五內巨震,甚至感覺道自己的背部似乎被彈片劃破了,也不敢回頭,不敢停留。
在臨近密林的時候,蘇乙猛地一個滑鏟,身子一矮竄進了樹林之中。
咄咄咄……
幾乎是在他躲開的同時,幾發子彈從他原來的位置穿過,打得樹木碎屑崩飛。
蘇乙身形翻滾,同時舉槍向追兵射擊。
第一槍有點偏,打傷了一個,第二槍就直接把一個隊員一槍爆頭。
他沒來得及開第三槍,因為馬軍也狼奔豕突般衝來,對著蘇乙連連開槍。
蘇乙翻滾身體躲過,又扔出一枚手雷。
轟!
爆炸聲中,蘇乙的身影消失在濃密樹林深處。
老話說逢林莫入,但還有老話說藝高人膽大。
當兩句老話互相衝突的時候,就當老話啥也沒說。
馬軍毫不猶豫追了上去,他已認出了前方奔逃的人就是蘇乙,他內心充滿振奮,有種「網住一條大魚」的興奮感。
他一邊追,一邊循跡開槍。
但蘇乙很有經驗,他跑得很有經驗,根本不給馬軍瞄準的機會。
兩人一追一逃,已經把其他警察甩在了身後。
而與此同時,馬軍呼叫的警察大部隊已經趕到了,現場總指揮官是警隊刑事部的總警司,他搞清楚情況後,立刻指揮手下兵分兩路,一路封鎖蘇乙逃走的這片密林,另一路協助海警抓捕托尼和阿虎。→
數百個警察開始了浩浩蕩蕩的行動,而坐鎮警察總部的警隊一哥聽說這次的行動目標是打劫了港島金庫的越南三兄弟後,頓時大為激動,開始調動大批大批警察,往這邊趕來。
他下達了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價,活捉越南三兄弟!
此時馬軍正在蘇乙身後緊追不捨,渾然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越搞越大,不受他控制了。
誠然,警隊高層的重視,大隊人馬的層層封鎖,會加大越南三兄弟落網的概率。
但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
警方的大動作瞞不過媒體,各大媒體幾乎都得到了警方正在追捕金庫劫案主謀的消息,全都聞風而動,像是聞到血腥的鯊魚一般,向這邊聚攏而來。
甚至有報紙已經出了號外,宣稱「第一賊王」即將落網,八十六噸黃金即將追回。
輿情沸騰。
這要是依然讓越南三兄弟跑了的話,只怕警隊將要面臨難以預估的輿論壓力。
在海面上,一場警匪大戰也正爐火正酣。
阿虎駕駛快艇沿海岸線逃竄,身後十多艘快艇緊追不捨。
更遠的地方,幾艘海警船打著探照燈,不斷追蹤阿虎的行動軌跡,讓他無所遁形。
最終,阿虎不得不靠岸,上了碼頭。
托尼正好趕到,兩人成功會師。
然後一人扛起一管火箭筒,對著海里開始發射榴彈。
嗖嗖兩道流星激射而出,下一刻兩艘快艇如煙花般在海面上綻放開來。
其餘的快艇呈鳥獸散,驚慌逃竄開來。
阿虎還要再裝彈,卻被托尼攔住:「快走!」
托尼已經感受到了危機。
「大哥呢?」阿虎焦急問道。
「我們不走,大哥就不會走!」托尼一邊扔給阿虎一把AK,一邊背起裝滿軍火的背包。
阿虎不再多話,兄弟兩人匆匆離開碼頭,臨走前,托尼在這裡扔了三顆炸彈。
三分鐘後——轟!
這個碼頭化為一片火海。
另一邊,蘇乙已經跑到了密林邊緣,卻依然甩不掉身後如跗骨之蛆的馬軍。
馬軍槍里的子彈都打光了,卻連裝彈的時間都沒有,只是埋頭苦追。
同樣,蘇乙也不敢停下來回頭開槍,因為他一慢下來,就有被馬軍纏住的風險。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被馬軍纏住,否則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他跟馬軍同歸於盡。
眼看就要衝出密林,突然前方警笛聲大作,伴隨著急促剎車聲。
馬軍頓時心中大喜。
後有追兵,前有攔截,蘇乙似乎陷入了絕路。
透過影影綽綽的枝葉,他看到密林外面兩輛衝鋒車停在路邊,十幾個警察正在跳下車來。
他們是奉命到這裡設卡的一支小隊,遇到蘇乙,完全是一場意外。
這一刻蘇乙反倒格外冷靜,他速度不減,衝出密林,向那些警察衝去。
然後,他毫無意外被發現了。
好在此刻天色已暗,警察們看不清楚蘇乙的臉,只看到人影。
「站住!」有警察吃驚大喝,就要從腰間摸槍。
蘇乙不但沒有搶先舉槍射擊,反倒扔掉手槍高舉雙手,依然速度不減往這邊跑,同時嘴裡大喊:「自己人!我是O記探員羅繼,奉命臥底百越幫的,後面是冼偉查在追殺我!」
警察們驚疑不定間,蘇乙已經一溜煙跑到了跟前。
這時馬軍也剛好追出了密林。
大部分警察對蘇乙的話是半信半疑的,但畢竟先入為主的印象,而且蘇乙主動扔掉手槍高舉雙手的動作很有迷惑性。
所以有看到真的有人追出來,大多警察立刻調轉槍口對準馬軍。
還有幾個攔住蘇乙,想要把他先控制住。
「我是馬軍!」另一邊的馬軍顯然意識到蘇乙猥瑣的想法,立刻大叫表明身份。
但這時已經遲了。
蘇乙猛地躍起,雙肘狠狠打在向自己合圍而來的兩個警員的頭上。
兩人咕咚一聲直接栽倒在地。
蘇乙腳步不停,借力直接竄到一輛衝鋒車裡,一拳狠狠印在驚慌失措的司機臉上,司機的腦袋狠狠撞在車玻璃上,嘩啦一聲撞了個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蘇乙摸出一枚手雷扔到了車外,然後一把拽下昏迷的司機坐在駕駛位。
「手雷!」有警察悽厲大吼著提醒。
衝鋒車剛到這裡連火都沒來得及熄滅,倒是給蘇乙節省了時間,提供了便利。
隨著發動機一聲咆哮,車子猛地竄了出去。
未關的車門受到慣性牽引重重甩著關上,後方一聲爆炸。車玻璃嘩啦一聲全被震碎了。
驚慌四竄的警員們全部趴在地上,倒是沒人受傷。
只是被震得腦袋嗡嗡作響。
等他們爬起來的時候,蘇乙的車子已經竄出去幾百米遠了。
嗖!
馬軍如電般竄到了另一輛衝鋒車上,把驚叫的司機推下車,一腳油門,追了上去。
被炸得七葷八素的警員們這才反應過來,驚慌通過對講機向上面匯報剛發生的事情。
現場總指揮立刻做出指示,在所有路口設置關卡,鋪設釘帶,務必攔截住這個窮途末路的賊王!
早就封鎖了這片區域的警察們立刻行動起來。
同樣的衝鋒車,同樣瘋狂的司機,同向而行,自然是很難追得上。
更別提蘇乙沿途又用最後一顆手雷,炸毀了一座公路橋。
等馬軍從一邊的荒灘里繞過來,蘇乙的車子早就不見了蹤跡。
四架直升機升空,開始用探照燈搜索這片區域。
十分鐘後,在一處廢棄的院子裡,警察找到了被蘇乙開走的那輛衝鋒車,衝鋒車上還有一個被扒光的司機。
趕到現場的馬軍見狀,立刻向一哥匯報:「冼偉查可能穿著警服,偽裝成自己人逃走了!」
這一猜測讓警察們大為緊張,此刻天色已晚,數千警員參與了這次抓捕行動,拉網式搜查,倉促之間,難免有組織混亂之處。
如果蘇乙真的穿警服混出去,是極有可能的。
現場指揮在馬軍的建議下立刻做出指令,讓所有警察全部原地待命,不准有任何動作。
這個時候發現有任何一個亂動的同事,警員一次警告未果後,都有權直接開槍!
這個命令震懾住了所有警員,警員們原地待命,果真不敢亂動,而馬軍則開始帶人沿途檢查所有同事,看蘇乙有沒有混在其中。
所有被檢查過的警察則不受限制,也綁著馬軍分散開來檢查別的同事。
如是自查了半個小時,卻依舊一無所獲。
蘇乙就像是變成了煙霧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繼續保持封鎖,挨家挨戶,地毯式搜索!」一哥發了狠,不惜勞民傷財,也要找到蘇乙。
警察們都憋著一股勁,覺得蘇乙已是瓮中之鱉,插翅難逃。
他們認為找到蘇乙是遲早的事情。
唯有馬軍,此刻已經失去了希望,他不相信他的對手在脫離他的視線近一個小時後,還會被他抓到。
如果蘇乙真的這麼蠢,也就不配做他的對手了。
他敢確定,蘇乙這個時候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過既然一哥要繼續搜查,馬軍也沒理由去提醒一哥不要做無用功了。
他強行壓制內心失望,把注意力放在了托尼和阿虎身上。
他從被炸毀的碼頭開始追查,很快查到了托尼他們開的那輛車。
車子被丟棄在另一個碼頭上,托尼和阿虎上岸繞過了水警的封鎖,從另一個碼頭依然走海路,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馬軍站在海邊,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敗了!
又一次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