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楠呢?」
「我沒見到他,他沒來過這裡。」
「你什麼時候來的?」
「半個小時前。」
「為什麼私自行動?」
「一時衝動。」
「平仔,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呂sir。」
呂明哲看著一臉平靜的蘇乙,心裡有種很彆扭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他一直看中的這位警界天才,跟過去變得不一樣了。
「羅傑死的時候你在不在場?」呂明哲問道。
「在。」
蘇乙點頭承認。
「該不會是你殺了他吧?」呂明哲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蘇乙呲牙一笑:「我只是見死不救而已,呂sir。」
呂明哲突然心生寒意,只感覺後心發涼。
他知道心底的那股彆扭是什麼了。
那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感。
陌生,是因為蘇乙的氣質變了。
這種改變對於呂明哲這種資深警官來說十分明顯。
原先的蘇乙就像是個充滿幹勁的牛犢子,陽光朝氣。
而現在,蘇乙像是快要長大的虎崽子,冰冷銳利。
前者無害,後者卻是吃人的猛獸。
熟悉,是因為蘇乙改變後的這種氣質,呂明哲在別人身上見過——
曹楠。
曹楠就是這樣子。
「平仔,」呂明哲認真看著蘇乙,「如果你做了錯事,現在還來得及。跟我講,我一定幫你,好嗎?」
「我沒有做錯事。」蘇乙道。
想了想,他又肯定地重複一遍:「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呂明哲盯著蘇乙看了會兒,道:「最好是這樣。平仔,羅傑死的時候只有你在場,現在你是唯一的嫌疑人,規矩你懂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我懂。」蘇乙很坦然掏出槍和證件,交給呂明哲。
呂明哲沒有接,而是對小Q道:「小Q,帶平仔先回車上,羅傑的案子我們O記要避嫌,聯繫警監會的同事跟進。」
「這……」眾人面面相覷,就連蘇乙也怔了怔。
警監會全名叫投訴警方獨立監察委員會,一旦蘇乙被這個部門的人接手,他一定會被查個底朝天。
一般O記內部的事情內部消化,有問題也會內部處理,呂明哲突然要把蘇乙交給警監會,這個決定不但突兀,也顯得很不近人情。
「頭兒,這樣會不會……」小Q為難道。
「會不會什麼?」呂明哲瞪眼道,「規矩就是規矩!我們做警察的自己都不守規矩,還怎麼維護治安,保護市民?」
蘇乙覺得,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呂明哲的反應是他沒有想到的,不過無所謂,事情都做了,他不後悔,無論有什麼樣的後果,他都承擔。
蘇乙現在最關心的也並不是這個身份的前程和處境,而是他殺了曹楠和阿啪,為什麼導演沒有半點反應?
既沒有喊咔,也沒有任何通知發出。
劇組對他做的事情,沒有半點反應。
這就很奇怪了。
蘇乙一臉平靜跟著小Q走了。
呂明哲目送蘇乙遠去,頭也不回地對司徒道:「查附近監控,看看他是幾點來的,除了他,還有誰來過這裡。」
「Yes,sir!」
呂明哲再次走進別墅,四處查看起來。
不一會兒,司徒回來了,滿臉無奈道:「這棟房子在半山腰,前後都是荒山,太偏了,除了山腳路口有監控,附近都沒有。」
「有拍到什麼嗎?」呂明哲問道。
「已經讓信息科的同事去看錄像了。」司徒道,他使勁抽抽鼻子,皺眉道:「什麼味道?」
「漂白劑。」呂明哲道,「味道很濃,整個房子都被人用大量的漂白劑清理過。」
司徒愣了好一會兒,驚疑不定地道:「打掃房間,用不著這麼多漂白劑吧?」
「如果是清理血跡呢?」呂明哲幽幽地道。
司徒眉頭皺得更緊,道:「真是這樣的話,做魯米諾就完全沒用了。」
所謂魯米諾,就是可以顯現出微量血跡形態的一種化學試劑,專門用來偵查犯罪現場裡肉眼無法觀察到的血液。
這種試劑對血液的檢測十分靈敏,無論是幾年前的血跡,還是經過了很多次沖洗的血跡,哪怕是被稀釋了一萬倍的血跡,也能被魯米諾顯現出來。
而且用水沖洗現場,洗滌劑洗刷,甚至是對濺有血跡的牆面重新粉刷,都無濟於事,魯米諾試劑一噴,立刻就會顯出原形。
但魯米諾試劑也並非是萬能的,如果犯罪現場受到了漂白粉、高錳酸鉀等強氧化劑的徹底處理,那就會干擾魯米諾試劑的螢光反應,使得血跡檢測這一項偵測工作無法進行。
「要請刑偵科的同事進場查查DNA嗎?」司徒問道。
呂明哲嘆了口氣道:「查查吧。」
兩人看著乾淨整潔的別墅,久久無語,心情都十分沉重。
他們都知道,蘇乙在說謊。
因為按照李麗的供詞,是曹楠給她打電話,讓她來別墅見他,這足以證明曹楠就躲在這棟別墅里。
另外……
「曹楠的手機定位到了嗎?」呂明哲問道。
他說的是曹楠給李麗打過的那個號碼。
「信號最後消失的位置就在這棟別墅,大約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司徒道,「如果那個號碼的確是曹楠的,那就證明曹楠一個半小時之前,就在這裡。」
「平仔說他半個小時前才到這兒。」呂明哲道,「司徒,我應該相信他嗎?」
司徒沉默。
呂明哲看了看時間,道:「還有半個小時就十二點,過了十二點,我的撤職令就正式生效。司徒,我幫不了平仔了。」
「頭兒,如果你真的想幫他,就應該什麼也不做。」司徒忍不住道。
「現在平仔擺明了就是有問題!」呂明哲突然發脾氣,音量猛地提高,指著司徒,「我如果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他知法犯法,那才是害了他!」
「如果最後什麼問題也查不出來呢?」司徒問道。
呂明哲怔了怔,道:「那問題就大了。」
蘇乙一回到警局,立刻就被警監會的人帶走了。
調查、監禁、審訊。
蘇乙度過了最漫長的四十八小時。
這也是警監會能扣留他的時長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