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武功城火車站,蘇乙、王田香、金生火和吳志國四人一起侯在月台上,等著張一挺的到來。
「白秘書,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王田香笑著問道,「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啊?」
蘇乙一開口,嚇了所有人一跳。
「著涼了。」他用沙啞的嗓音道。
感覺就像是倆鼻孔被水泥灌住了,扁桃體被粗砂紙給打磨了。
「喲!」王田香一臉關切的樣子,伸手往蘇乙的額頭試探了一下,「這麼燒?」
他驚叫一聲。
「你在發高燒啊白秘書!」王田香驚訝道,「你這可不行,你得回家去休息,不能站在冷風裡吹了。」
蘇乙勉強一笑:「我、我沒事,司令回來,我就是爬也得爬到車站來。」
其餘三人神色各異。
「白秘書對司令之心,真是日月可鑑,令人感動啊……」王田香感慨道。
「我就是想他了……」蘇乙含情脈脈地道。
「……」
王田香訕笑一聲,轉過頭去。
至於其餘二人,也一副吞了大便的樣子。
場面有些許尷尬。→
「污……褲衩褲衩褲衩……」
火車進站。
在吳志國的指揮下,兩列衛兵迅速列隊在一節車廂門前,蘇乙等四人大跨步迎上前去。
不一會兒,一個身形魁梧、禿頭小鬍子的軍人走了出來,左顧右盼之後,目光鎖定在眼前四人身上,臉上綻放出笑容。
他走過來,依次跟四人握手,每到一人跟前,便勉勵般拍拍這人的肩頭,說句「辛苦了」。
蘇乙排在最後一個。
等張一挺笑吟吟站在蘇乙面前伸出手來的時候,蘇乙就像是見了出征歸來的良人一樣,臉上又是驚喜,又是激動。
兩隻手一把抓住張一挺的雙手,一個勁兒摩挲著,眼淚汪汪道:「司令,你可回來啦!」
張一挺手抖了一下,另一隻手在蘇乙的手背上拍拍,不動聲色抽掉手,笑呵呵道:「小白,怎麼嗓子啞成這樣了?」
「感冒了!」蘇乙嬌滴滴地委屈道,「好難受啊司令!」
張一挺「哈哈」乾笑,左右看看,一副很尷尬的樣子,指指蘇乙,仿佛在說「小調皮真是拿你沒辦法」。
「白秘書還發著高燒呢,但是依然頂著風寒親自來接您,其心昭昭,司令您不可不明啊。」王田香觀察著兩人神色,笑著說道。
張一挺表情一肅,看向蘇乙,深情道:「小白,你有心了。」
「為了司令,我什麼都肯做。」蘇乙深情款款,然後使勁咳嗽起來。
「怎麼病得這麼厲害?」張一挺皺眉,伸手放在蘇乙的額頭,然後立刻驚呼起來。
「胡鬧!」他叫道,「燒得這麼厲害,還逞什麼能?」
他轉過頭對身後隨從道:「快!送白秘書去醫院,開我的專車去!」
「是!」隨從一個立正。
「我沒事……」蘇乙還要強辯,卻被張一挺打斷。
「什麼沒事?」他說,「不要拿身體開玩笑,快去快去!」
「白秘書,請吧。」隨從上前一步。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蘇乙無奈道,「司令,你可記得要來看我哦,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哈哈,當然,當然!」張一挺乾笑兩聲,急忙再擺擺手,讓隨從帶著蘇乙走了。
等蘇乙走後,張一挺略顯尷尬地圓了一句:「人一生病,腦子就糊塗,也比較脆弱,這個……」
「理解,理解。」眾人哈哈笑著點頭應和。
「這次回來,我帶來了金陵汪主席的指示。」張一挺面色一肅,突然說起了正事,「前途是光明的,但過程是困難的,各位同僚,和平救國,任重而道遠啊。」
「誓死效忠汪主席!」三人齊齊喊口號。
張一挺滿意點頭,道:「走,回去開會,我們詳細說。」
這一個會直接開到了下午四點才散場。
張一挺回到辦公室,看了眼白小年空蕩蕩的座位,略微猶豫,出門叫來了金生火。
「司令,您找我?」金生火滿臉諂媚點頭哈腰著。
「小年病得很厲害,」張一挺道,「作為他的上司,理應好好關心他才對,但我還要去哲彭憲兵部去報導,沒時間去醫院看他。這樣,你代我去,多買點東西,什麼糕點啊水果啊鮮花啊什麼的,都來點。東西送過去後,你也別忙著走,替我多陪陪他,一直到他退燒了再說。」
「啊?」金生火傻眼了,「我陪他?司令,這……不合適吧?」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張一挺笑呵呵道,「你是軍機處處長,代表我去,身份正合適。」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也知道,我和白小年因為去年那件事……」金生火為難道。
「去年哪件事?」張一挺面無表情問道。
金生火賠笑:「司令,您這不明知故問嗎?哪件事,您還能不清楚?」
張一挺展顏一笑:「都過去了,去吧,就你代表我去,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說罷,他低頭開始寫寫畫畫,重新忙碌起來。
「這……唉,好吧。」金生火無奈,唉聲嘆氣出去了。
此時的醫院裡,蘇乙正難受得要死。
高燒四十度,大夫給打了一針,又開了點藥,他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著。
感冒這東西跟你意志堅不堅定,忍耐力大不大毫無關聯,再是鐵打的漢子,在傷寒面前也是束手無策,痛苦得要死。
不過想到自己終於暫時避開了「屁股危機」,蘇乙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的,一切當然沒有那麼巧,蘇乙的感冒當然是他故意為之的。
此刻的蘇乙沒辦法去面對張一挺,也不光是因為屁股,還因為崑曲。
學一門戲曲沒那麼簡單,蘇乙雖然經過這半個月來的突擊,學得有模有樣,但那只是自娛自樂,一旦他碰到真正的行家,準保得露餡。
萬一張一挺興致來了讓蘇乙唱兩段,蘇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絕對露餡。
所以他昨晚開著窗戶,脫得光溜溜地站在窗前,含著冰塊,抽著旱菸,站到了後半夜,活活凍成狗。
今早起來,效果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