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
兩頭威武的石獅子一左一右盤踞在高大的朱紅大門前,十餘層階梯兩邊整齊站立著數十孔武有力的武士,各個眼神犀利,太陽穴鼓起,儼然都是內功修煉有成的武林高手。
但這些放出去便可稱霸一方的高手現在卻在給墨府看門,由此可見驚蛟會雖然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底蘊依然非凡。
韓立給自己貼上隱身符,大搖大擺從墨府大門走了進去,而兩邊的高手們毫無察覺。
他毫無得意,甚至有些感慨。人都說仙凡有別,便是體現在這裡了。
凡人一生苦練武功,但在他這個修行數年的毛頭小子面前毫無用處,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不過繼而又想到厲飛雨這個憑武功逆斬修士的異類後,韓立這種感慨便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小子壓根就不認可仙凡有別這話,整天嚷嚷著要逆天伐仙。
最可氣的他還真做到過……
想到這裡韓立不由撇撇嘴,不就是走狗屎運碰到個好師父嗎?要不然憑什麼這麼狂?
墨府這種深宅大院,一般前堂往往修建得最為宏偉華麗,因為這裡通常都是接待賓客的地方。
此時這會客堂燈火通明,所有的侍衛和下人全部遠離此建築數十米,各個神色凝重的樣子。
韓立見狀立刻嗅到了非比尋常的氣息。都傍晚了居然還有客上門,支開所有下人,顯然是在商討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無意探聽墨府的秘密,仗著隱身符大搖大擺越過外圍防衛,來到了會客堂門外。還沒進門,他就聽到一陣爽朗大笑。
「哈哈哈……既然幾位弟妹和侄女如此大方,那這暖陽寶玉和這些珍貴藥材,唐某人就笑納了!」
暖陽寶玉!
韓立心裡驟然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剛來墨府就聽到暖陽寶玉的消息!
而且聽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墨府要把這暖陽寶玉送人?
這可不行,他還等著用暖陽寶玉去救家人的。
韓立緊張起來,他剛要仗著隱身符就這樣大咧咧進入會客堂,但即將邁步進入時突然心中微動,又轉變念頭一閃身來到了窗邊,從窗戶縫隙中窺視堂中情形。
但見堂中主位上坐著一個滿臉煞氣的壯漢,正是唐坤!
唐坤修煉的武功是煉煞之法,體內蘊含一定靈氣,韓立作為貨真價實的修行人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忍不住再次吃了一驚,怎麼又遇到修行人?
他有些慶幸自己下意識的謹慎,因為他的隱身符只是練氣期最低階的靈符,這種靈符只能瞞過凡人耳目,卻瞞不過修行人的感應。→
雖然唐坤體內的靈氣非常稀薄微弱的樣子,但其濃厚的煞氣讓韓立不敢有半點小覷。他下意識再次施法屏蔽自己的氣息,這才繼續往堂中看去。
哪知這第二眼差點讓他再次破防。
他正好看到一個端莊溫婉的年輕女子端著一個木質托盤,盈盈走向唐坤。托盤中放著一些十分名貴的藥草,以韓立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這些藥草全都是非常罕見珍貴的劇毒之藥!
除了藥草,其中還放著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碧玉,剔透晶瑩,散發著溫潤光彩。
暖陽寶玉,這一定就是暖陽寶玉!
韓立心幾乎跳出來,他眼睜睜看著唐坤用一個布袋將那些藥草小心裝進去,然後又拿起暖陽寶玉放在自己懷中貼身處。
這一刻韓立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把它搶過來!
暖陽寶玉他勢在必得,這事關他父母和弟弟妹妹等至親的性命,絕不容有失。
雖然唐坤的煞氣很濃,這有些讓韓立拿捏不透,但他覺得此人應該不是自己對手。
韓立心中漸漸發狠,心中的天秤也開始緩緩傾斜。
如果說暖陽寶玉還在墨家手裡,他還真不好意思做出強搶的事情。但現在墨家已經把暖陽寶玉交給別人了,那……
就在韓立幾乎已經做出決定時,裡面接下來的一番談話讓他剛強硬起來的念頭再一次煙消雲散。
收起暖陽寶玉和藥材的唐坤心情大好,笑呵呵道:「弟妹,關於尋人之事,還是要拜託你們驚蛟會,動靜不妨鬧得大一些。」
回他話的是陪坐之位一個中年美婦,此女溫聲道:「唐師兄找的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居然讓我們嘉元城三大幫會同時尋人,還用八臂猿前輩的看家武功作為懸賞?」
「告訴你也無妨,免得你們貪功冒進,反而誤了自己性命。」唐坤道,「以弟妹的見識,想必聽說過仙師吧?」
「仙師?」中年美婦動容,「唐師兄要找的人居然是仙師?」
會客堂中,除了這中年美婦之外,還有兩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中年婦人,再就是之前那個溫婉端莊的年輕女子了。
韓立猜測這些中年婦人都是墨居仁的妻妾,其中主事說話的這位應該是四夫人嚴氏,那位眉眼間略顯潑辣的,應該是三夫人劉氏,沉默寡言看起來比前兩位都要年輕的,應該是五夫人王氏。
墨居仁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墨玉珠據說是習武之人,武藝頗為高強,而眼前這個溫婉年輕女子沒有任何武藝傍身,顯然不是墨玉珠。
小女兒墨彩環聽說才十五歲,而眼前此女明顯要大一些,且眉眼和莫居然沒有絲毫相像。應該是墨居仁所認的義女墨鳳舞。
聽說此女繼承了墨居仁的醫術,其身上飄散的淡淡藥香也佐證了她的身份。
聽到唐坤要她們找的人居然是仙師,這四個女人各個面色大變。
嚴氏面色陰晴不定道:「唐師兄,我們區區凡俗之人,怎麼敢得罪高高在上的仙師?您讓我們出動所有幫眾大張旗鼓去找他們的行蹤,豈不是讓我們找死?」
「要真是讓你們找死,我豈會據實相告?」唐坤呵呵一笑,「弟妹,哪怕沒有墨師弟這層關係,就憑你們如此配合贈我藥草和暖陽寶玉,我也不會害你們的。呵呵,這些仙師現在如同過街老鼠一樣躲起來,你覺得他們是在怕誰?」
四個女人面面相覷,就聽唐坤繼續道:「他們怕的當然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人。」
「莫非唐師兄身後站著的……也是一位仙師?」嚴氏強忍激動問道。
「不是一位,而是一群!」唐坤傲然道。
門外的韓立聞言心中頓時如同澆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識想到了之前在城外遇到的那些修士,此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在卷進一件非同小可的麻煩之中。
若非暖陽寶玉實在無法捨棄,以他的性子只怕此刻便已扭頭就走了。
韓立表情陰晴不定,猶豫著繼續聽裡面說話。
「總之,這次你們三大幫派就算把整個嘉元城掘地三尺,也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人!」唐坤道,「至於你們求我滅掉五色門和天霸門的事情……我也不怕告訴你們,五色門的不死閻王已經死了,他創立的門派自然也就不足為懼……」
「不死閻王死了?」問這話的是五夫人王氏,她表情驚訝,「敢問唐師兄,此人死於誰手?」
「怎麼?看你的樣子,你好像知道些什麼?」唐坤心細如髮,看出了五夫人表情有異。
五夫人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回唐師兄的話,小妹掌管驚蛟會秘諜情報,知道的自然多一些。我聽聞,今日廣貴城中似乎鬧出很大動靜,此城有個叫和合圖的勢力,人數雖少,卻連廣貴城城主都奉其為上賓。和合圖今日似乎覆滅了廣貴城中的鐵錘幫和驚世堂,之前五色門也得罪過和合圖,莫非……」
「你知道的倒還真不少,」唐坤道,「不過這件事跟我們無關,不必去管它!你們只要好好找人辦事就好了。事成之後,無論結果如何,我會幫你們殺了天霸門門主。」
「那就多謝唐師兄了!」嚴氏急忙道。
唐坤滿意點頭,起身道:「墨師兄既然閉關未歸,我也不便打擾他的女眷。這些日子我住在城東外的臥牛觀中,你們若是有了消息,可以去那裡找我,就此告辭了!」
說罷,唐坤起身便要走,眾女急忙起身相送。
韓立眼神一閃躲在一邊,下意識又給自己上了幾道屏蔽法術。
這唐坤果然毫無所覺,大搖大擺走出門去。
韓立表情陰晴不定,最終放棄了跟蹤唐坤的念頭。
墨家眾女送走唐坤後,立刻返回會客堂,依然嚴令下人侍衛不得靠近。
嚴氏冷冷開口道:「唐坤沒安好心,他根本沒有誠意,只怕答應我們的事,也根本沒想幫我們去做。」
「我也看出來了。」五夫人眉頭緊皺,「我們提的要求他想都不想便隨口應下,據夫君所描述,唐坤生性謹慎狡詐,自私涼薄,無利不起早,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如此豪爽大方?我們讓他幫忙殺人他答應,讓他傳我們唐門毒功他也答應,他答應得太爽快,反倒漏了破綻。」
「哼,連我都看得出,他剛來時來勢洶洶,張口就要那些劇毒藥草和暖陽寶玉,大有我們只要拒絕便不惜動手的架勢!」三夫人冷哼道,「要不是四妹早早服軟和他講條件,他豈會對咱們這麼客氣?」
「還有,玉珠回來跟咱們說過,廣貴城事敗,是因為鐵錘幫冒失得罪了仙師,和合圖的人就是仙師,若非玉珠聰慧,謊稱咱們夫君也是仙師,她又的確和鐵錘幫還沒牽扯太深,她豈能全身而退?」五夫人道,「唐坤說他讓咱們找的那些仙師之前偽裝成凡人隱藏在廣貴城中的時候,我就懷疑他要找的人和和合圖有關,但我剛才提到和合圖的時候,他又立刻轉移話題,根本不提此事。」
嚴氏嘆息道:「我們墨家本就在風雨飄搖之際,沒想到又捲入仙師之間的麻煩之中,仙師的事,豈是我們能參與的?只怕一個不慎,就是滿門覆滅……唉,最讓我擔憂的還是玉珠帶回來的那句話,韓立……此人到底是誰?和咱們墨家,又有什麼關係?」
門外的韓立此刻目瞪口呆,驚得忘了思考,不知不覺連隱身符都忘了繼續維持,顯出真身來!
好在此刻天色已晚,再加上所有侍衛下人都不敢靠近這裡,才沒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怎麼也想不到,墨家幾個夫人居然提到他的名字!
這簡直匪夷所思!
就在韓立滿心驚駭之時,一個紅衣女子風風火火穿過迴廊向會客堂走來,抬頭一看,正好看到站在窗外的韓立,此女先是一怔,繼而柳眉一豎,張嘴就要喊出聲來。
好在韓立反應更快,隨手打出一道靈力沒入此女體內,後者渾身一僵,頓時渾身無力倒下去,韓立飛身上前一把環抱住其肩膀,只覺溫香軟玉在手,讓他心中不禁一盪。
但很快他便摒棄雜念,心中自我反省了下自己的不小心,然後趁著還無人注意,迅速摸出兩道隱身符貼在自己和這紅衣女孩身上,然後拎起此女離開。
出了墨府,韓立拐進後巷後現身,從一邊牆頭下輕飄飄飛下來一人,正是厲飛雨。
「好你個韓二愣子,你居然還是個採花大盜!」厲飛雨眼見這紅衣女孩容貌不禁眼睛一亮,立刻指著韓立叱道。
「少亂說,她發現我行蹤了。」韓立無語道。
「你少來,你是修行人,你藏起來我都發現不了,就憑她一個小姑娘?」厲飛雨翻了個白眼,「撒謊也撒個像樣的好吧?不過也能理解,你這麼大了都沒碰過女人,但這事兒你不能偷啊二愣子,咱得有底線……」
眼看厲飛雨越說越離譜,韓立老臉有些掛不住,把紅衣女子往厲飛雨懷裡一推,惱羞道:「懶得跟你說,你愛信不信!你帶著她走,咱們得找個地方先問她話!」
「這個巷子最裡面的院子沒人,我之前查探過了。」厲飛雨抱住紅衣女子,使勁抽了抽鼻子,低頭看了看此女的容貌,眼睛又是一亮。
「那就去那兒!」
兩人帶著紅衣女子來到那處無人住宅後,韓立將此女弄醒,他心中滿是疑惑,急需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