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飯秦淮茹不關心,說真的她心裡反而還有些暗喜,因為她表達了請客的心意,是你蘇援朝的原因沒成,我這心意等於已經表達過了,而且還沒花錢……
讓秦淮茹心驚的是趙秘書對蘇乙的態度。
她之前為自己轉正的事情沒少去找兩位廠長,但李廠長話里話外要她陪睡才肯給他轉正,楊廠長這邊乾脆連人家的面都見不到,就是因為有趙秘書這個鐵將軍把門。
每次見了這趙秘書,人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麼十分冷漠,要麼態度極差,開口就呵斥罵人
秦淮茹一度以為這人就是這樣的惡劣性格,可剛才看到趙秘書對蘇乙那麼溫聲細語一口一個「您」的,她簡直傻眼了。
原來人家不是不會好好說話,而是分對誰……
恍然大悟的秦淮茹先是憤怒,甚至想跟蘇乙吐槽趙秘書這人居然有兩副面孔,但隨即她腦子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這念頭讓她顧不上再跟蘇乙多說一句話,匆匆告了個別就急忙追了出去。
「又漏尿啦?」蘇乙滴咕著搖頭。
他不是秦淮茹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能完全猜到這女人心裡在想什麼,他只看到秦淮茹臉色一變就跑了。
至於漏尿這事兒……是有的,掉剛才漏沒漏就不知道了,畢竟蘇乙不可能隨時盯著人家褲襠里那點事兒。
秦淮茹在半路上追上了趙秘書,氣喘吁吁陪笑道:「趙秘書,您走路可真快,差點沒追上您。」
趙秘書詫異看著她:「秦淮茹,你找我有事兒?」
雖然語氣依然高高在上,但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秦淮茹心裡一喜,心說有戲,急忙道:「就還是我那點事兒,趙秘書,您看能不能給通融通融,讓我轉正了吧?援朝叫我一聲姐呢,我們兩家關係特別好,真的,您看……」
趙秘書上下打量一下秦淮茹,似笑非笑:「秦淮茹,既然你有這層關係,那我就給你指條明路。你去找蘇主任說這事兒,他都不用去找楊廠長,讓他跟我說一聲,這事兒都能給你辦了。行了,去吧。」
說著趙秘書轉身就要走。
秦淮茹急忙叫住他賠笑道:「這……趙秘書,您幫我把這事兒辦了,我回頭再跟援朝說,到時候一起吃個飯什麼的,您……」
趙秘書不等她說完就笑呵呵打斷她:「秦淮茹,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我不能答應你,因為就算我答應了你也沒用,廠長那兒也不同意。但我能答應蘇主任,因為廠長一聽是他,你這點事他肯定會同意。我說得夠明白了吧?」
他指指秦淮茹道:「再說句不客氣的,你的面子要是真好用,你這事兒還能拖到今天?呵呵……」
趙秘書帶著似是譏諷的笑容離開了。
這回秦淮茹沒再追上去,人家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她也沒必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原本她想狐假虎威,利用蘇乙的名頭幫自己辦好這件事兒,但沒想到誰都不是傻子,趙秘書就差點破她心思了。
「什麼東西,兩面派,卑鄙小人!」秦淮茹忿忿瞪著找秘書的背影咒罵著,臉色陰晴不定。
這回她感覺自己真是血虧,心此時都在滴血。
一想起自己提前從大禮堂跑了,錯失進學習班的機會,秦淮茹就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其實學習班最適合秦淮茹這種想要摸魚,但又想那高工資的工人。所以她才如此迫切。
可現在,人家把機會幾乎餵到了自己嘴裡,就因為自己沉不住氣,這機會錯過了。
這會兒想要狐假虎威謀利也沒成,她真是感覺自己幹什麼都不順。
還得去求蘇援朝……趙秘書不是說了嗎?這事兒就是蘇援朝一句話的事情……這麼簡單就能給自己辦了,他沒理由拒絕自己吧?
秦淮茹想到這一層,心裡的憋氣才總算順了點兒。再一想,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收穫。
「花姐答應的一斤瓜子兒,說什麼也得要回來!」
她握著拳頭,急匆匆向車間走去。
人都說當你成功的時候,身邊就沒壞人了,都是好人。
這是因為古往今來成事都不易,一旦一件事情做成了,受益的也肯定不止做事的一人,不管你願不願意,甚至不管你知不知情,很多人都會搭上你這艘順風船往前挪一挪。
既然大家同坐一條船,暫時就是一路人,那自然就都是好人了。
秦淮茹沒能搭上蘇乙這艘船,怪就怪她只有小聰明,眼光太淺,太急功近利了。
其實她真想借蘇乙的勢辦自己的事,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不能把趙秘書當傻子,而且她自己也得多動動腦子。
她得換個角度想——趙秘書為什麼對蘇乙這麼客氣?
要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再加以利用,她這事兒不難辦成。
要是真成了,蘇乙就算知道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畢竟很多人都在借這件事為自己謀利,多秦淮茹一個不多。
比如李新民,區裡的胡領導對蘇乙十分欣賞,特意打電話給李新民,要讓李新民好好栽培蘇乙,要是再有工人學習基地這種好項目,胡領導希望能牽頭掛名的是他。
領導有需求,對李新民來說就是大好事,他順勢提了幾個要求,果然全部被滿足,這讓李新民心花怒放。
楊寶瑞自不用說,除了大領導,他是這件事上最獲益的。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憑藉這個政績他完全可以再進一步的。
但可惜意外已經越來越近了……
除了和工人理論學習實驗基地相關的人,有人只借著蘇乙的名便成了事兒。
蘇乙果然沒看錯尤娟娟這個女人。這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燈。
她先是利用蘇乙的名頭,為自家解決了債務問題;跟著趁熱打鐵,用蘇乙的名頭替刀片兒出頭,幫刀片兒解決了跟另一個頑主幫之間的矛盾。
經過這件事,尤娟娟坐實了「蘇大嫂」的名頭,震動了整個頑主圈!
有了這個名頭,當天就有頑主幫重金邀請尤小勇去當「二當家」的,還有送禮結個善緣的,或者想跟蘇乙見面的。
尤娟娟名利雙收,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開始在她心裡蓬勃而生。
還有個人,也對蘇乙由衷心懷感激。
今早傻柱沒去上班,昨晚被賈張氏開了瓢,傷口就在額頭處,那麼大一個疤瘌除非戴帽子才能遮住點,但無緣無故戴個帽子又太奇怪了。
被寡婦家的婆婆開了瓢,這事兒可不是什麼光彩事情,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傳瞎話呢。
要是以前,傻柱才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但現在,傻柱感覺自己見到的每個人都對自己指指點點,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嘲諷和不懷好意。
別說別人,就連他自己也看不起現在的自己。
一個臭挑糞的臨時工,這輩子都沒再轉正的希望,沒前途,沒名聲,什麼都沒有了。
然而這都不是讓他最難過的,讓他心徹底被傷透的是秦淮茹一家對他的態度。
賈張氏那個老虔婆就不說了,他對棒梗那麼好,棒梗也視他為仇敵。
還有小當和槐花,這兩個小姑娘他平時也沒少照顧,可他出了事後,連他家門都沒邁進去過。
沒良心的,一窩子白眼狼!
還有秦淮茹……
傻柱這個人其實很矛盾,有的時候他在感情上的反應極其遲鈍,但有的時候又極其敏感和敏銳。
秦淮茹雖然表面似乎一如往昔,但傻柱卻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
這兩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要是換了以前,就算秦淮茹自己不來,也會打發小當來給自己擦擦臉,倒杯水,蓋好被子。
可這兩天有嗎?
什麼都沒有。
他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可以說完全是為了秦淮茹。
之前他一直都覺得「我樂意,我心甘情願」,但現在……
他後悔了。
他心中頭一次泛出「不值得」的想法來,然後就一發而不可收拾。
快到十點鐘的時候,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的傻柱稍微拾掇拾掇,找了個帽子戴著出了門。
街上人很少,因為這時候都在上班。
一個大男人這時候在大街上熘達,只有一個可能——他沒工作。
通常這種沒工作大白天瞎熘達的男人還有個稱呼,叫做街熘子。
傻柱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街熘子。
一路所過,凡是見了他的人無不投來異樣目光,這目光讓傻柱臊得慌,臉都紅透了。
他狼狽低著頭,像是過街老鼠異樣灰熘熘鑽進小巷裡,再不敢去大街上轉悠。
他渾渾噩噩穿插在巷子之中,想著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間,竟發現自己到了冉秋葉所在的學校。
他抬頭看著學校的招牌,聽著學校里朗朗讀書聲,腦子裡卻不斷回想起那天自己和冉秋葉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他想著冉秋葉的一顰一笑,想著因為自己的真誠而留給對方的好印象,想著那天自己是那麼開心……
恍若隔世。
傻柱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要是能重來……
「何雨柱?」身後傳來一個訝然的聲音。
傻柱下意識回頭,看到的卻是那張魂牽夢縈的臉。
冉秋葉!
傻柱淚眼迷濛,呆呆看著冉秋葉。
幾秒後,他轉過頭一邊慌亂抹著眼淚,一邊狼狽疾走。
他不想讓冉秋葉看到自己最狼狽的這一面。
「何雨柱……你別走,你站住!」冉秋葉急忙叫道。
「你認錯人了!」傻柱走得更快了。
冉秋葉緊追不捨:「你站住何雨柱,你要是現在走,這輩子我也不理你了!」
這句話讓傻柱駐足,他心如刀絞,悶聲道:「冉老師,你就不應該再搭理我,您就當從來都沒認識過我,我、我祝你幸福!」
說罷他就要邁步再走,但就在這時一個冰涼又柔軟的小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傻柱渾身一震。
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有女人主動拉住他的手。
之前他只拉過秦淮茹的手,還被秦淮茹一頓錘。
他想要掙脫,但只覺渾身都軟了,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冉秋葉走到了他面前,他侷促地躲閃著目光,頭都不敢抬。
他突然十分後悔今早沒拾掇拾掇自己的尊榮就出門了,站在光鮮靚麗的冉秋葉面前,他自慚形穢,愈發自卑。
「何雨柱同志,我們談一談,好嗎?」冉秋葉看著傻柱,一臉認真地道。
傻柱還是不敢看她,踢著腳,渾身都僵著:「談、談唄。」
冉秋葉這才鬆開了傻柱的手,傻柱頓時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何雨柱同志,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冉秋葉開口道。
「是三大爺告訴你的吧?」傻柱自嘲一笑,「他嘴裡准沒好話,指不定把我罵成什麼了。」
「那你還真冤枉閆老師了。」冉秋葉道,「閆老師只是說你這事兒辦的湖塗。我也同意他的觀點,覺得你在這件事上有些拎不清。而且這事兒不是閆老師告訴我的,而是蘇援朝。」
「誰?」
傻柱錯愕抬頭,第一次跟冉秋葉對視:「你剛說蘇援朝?」
「是他。」冉秋葉點頭,「他……來找過我,他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讓我對你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告訴我,其實你是一個很憨厚的人,你是有一些缺點,但你也有很多優點,瑕不掩瑜。其實你就算不來找我,我也在考慮這兩天去見見你,我覺得……你人挺好的。」
說到後來,冉秋葉其有些羞澀,語氣也輕了許多。
傻柱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立半響都沒反應過來,良久他才雙眼帶著希冀之色,又企盼又忐忑地顫聲急促道:「冉、冉老師,這可不能開玩笑……我、我不好!我真的不好,我現在就是臭狗屎,誰沾我誰倒霉……我、我謝謝您還能看得起我,但我……嗨!我別把你給害了!有您剛才那句話,我什麼都值了,真的,騙你我是你孫子!」
他語無倫次,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