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個笑話,你哈哈一樂。→
我摔個大馬趴,你樂得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你跟我聊天覺得很快樂。
你吃到心心念念想吃的美食,覺得爽死了。
你討厭的人倒霉,你快樂。
你喜歡的人開心,你也快樂……
人世間的快樂太多了。
但對於仙來說,這些快樂都是最低級的快樂,是很短暫的快樂,轉瞬即逝,是心魔,是紅塵亂我心。
修仙就是要摒棄掉這些低級沒有意義的情感,讓你的心保持清淨的境界。
為什麼修仙一定要摒除七情六慾呢?
要是沒有情感,豈不成了一塊石頭?
當然不是這樣,修仙一定要摒棄七情六慾,是因為無論是道家何門何派,無論你用什麼法修仙,大家對於大道的認知是一致的,統一的。
道是天地,道是長生。
而「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這段話就是修仙一定要無情的理論支持。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不長生。
你要追求大道,就必須以身合道,像大道一樣無情無私。
但無情不是說讓你修成一塊沒有情感的石頭,無情是為了摒棄低級情感和欲望,心中只有大愛、大情。
有句話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可以當做仙道無情的目的或者說效果。
仙無情,才會平等對待萬物,一視同仁。因無情而至公。
大愛世界,大愛萬物,所以不能有絲毫偏移,所以要無情。
但無情只是表象,仙道無情,只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而對世界萬物都有情,熱愛天地,而不是偏愛某人某物,這才是無情的意義。
這樣的仙,你怎麼能說她是石頭呢?
這是聖人。
當然,也有紅塵煉心的仙,嬉笑怒罵,喜樂由我。
還有遊戲人間的羅漢,說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
但這些都是學不得的,這些人看起來至情至性,反倒是最無情。他們的有情都「穿腸過」了,是不著痕跡的情,有過就忘,甚至有沒有過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般人學他們,只學個表面,著了相,可不就是「如同墮魔道」了嗎?
因此修仙還是老老實實修無情仙,別玩兒花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摒棄七情六慾是修仙最後一步才要做的事情,因為這是最難的一關。
要是一開始還沒怎麼著呢就非要摒棄七情六慾,結果只有兩個——
要麼把自己修成24k純煞筆,要麼把自己修成植物人。
蘇乙之前對謝亞理說,人和仙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並且樂此不疲,但仙不會。
謝亞理認同這句話,所以她也認為在她即將成仙的最後這段時光里,她和蘇乙之間的交談是沒有意義的。
十五天後仙機便到了,謝亞理就要開始誅殺人魈,經歷五獄,這個過程,也是她拔除七情六慾的過程,到時候無論什麼都除掉了。所以現在這十五天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也是無妨。
蘇乙因謝亞理這樣的態度,心中泛起一些複雜情感。
別看謝亞理加上前世修行了一百多年,但正如她所說,她兩輩子加起來,說過的話都沒有跟蘇乙這兩天說過的多。
你看她天真爛漫的樣子,不經人事的性子,別說是蘇乙,只怕隨便來個膚淺的渣男,都能騙她點什麼。
來之前,蘇乙做好了要經歷一場爾虞我詐、你死我活,套路和反套路,總之是會非常複雜和兇險的博弈。
但現在……
蘇乙到現在幾乎沒出什麼招,他就已經輕易得到之前自己認為最難得到的東西,而且效果更好。
這種博弈是沒有靈魂的……
謝亞理給自己找到了繼續和蘇乙聊天溝通的理由,便也放下了顧忌。
她不再局限於每天只一個小時讓蘇乙共享她的身體,她告訴蘇乙,只要蘇乙能忍受痛苦,蘇乙可以一直在那邊。
蘇乙給自己留下五個小時的自由時間,接下里的一段時間裡,每天十八個小時都共享謝亞麗的身體,共享她忍受的痛苦。
這絕對是蘇乙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的一場漫長噩夢。
極致的痛苦,永無止境的折磨。
蘇乙越是承受這些,越是對謝亞理佩服。
他甚至心中都生出不該生出的念頭——
她承受了這麼多,她就該成仙。
蘇乙因為極端的痛苦,這些日子反倒並未怎麼主動說話。
反倒是謝亞理總是挑起話題。
蘇乙原本以為絕不可能得到的帶修為轉世秘法,也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了。
這樣的事情甚至讓蘇乙有些惶恐。
太容易得到這麼珍貴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有陷阱?
在得到轉世秘法後的連續四天,蘇乙都變得十分謹慎,甚至可以用驚弓之鳥來形容。→
他怕。
他怕謝亞理是扮豬吃虎,他怕這其中有詐。
但經過四天的觀察,蘇乙最終心情十分複雜地做出判斷,這其中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道友,或者說朋友之間最理所當然的分享。
你是准仙,你為什麼這麼天真?
「我的神魂已經大乘無漏了。」這一天謝亞理對蘇乙欣喜地說道,「沒想到這幾日跟你說話,反倒讓我的進度提前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蘇乙立刻笑道。
「我要成仙了。」謝亞理道。
「你在害怕?」蘇乙問道。
「我……我不怕,我要勇敢!」謝亞理說,「這是最後一關,過了這關,我就是仙!前世今生兩世人的努力,我一定要成功。」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蘇乙說。
「我也相信我自己!」謝亞理又開心起來,「黃火土,我本想我若是成仙,我就帶你一起離開紅塵濁世,但現在我知道你還想留在人世,我知道你也有很大的目標,所以我不會帶你走。」
蘇乙沒有說話,他在聽著。
「我借你手兵解後,我會吸你極陰少陽之氣,凝鍊仙魂。」謝亞理道,「其實,你身上的攝青之氣,也是姐姐為我準備的。你原本就是太陰少陽之體,現在因為攝青變成極陰,這對我更有好處。」
「你放心,我會留著你一點生機,幫你轉世重修。你學了轉世之法,有我幫忙,你一定會再世為人的。」謝亞理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蘇乙,「黃火土,你有大毅力,你也很聰明,我相信你一定能修出雙童,我期待你也成仙。」
「也許那時候我已經無情了,但我一定不會忘了我們之間的友情。這些天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做人這一百多年,都變得很有意義。」
蘇乙看著謝亞理,心潮起伏。
他良久才緩緩道:「我會幫你的。」
「我知道。」謝亞理笑著說道。
她不知道蘇乙這句話的份量。
沒有博弈了。
蘇乙放下了所有心結。
他問道:「我覺得你一直都在怕什麼,擔心什麼。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成仙不是請客吃飯,不能有半點不確定和差錯,你也不想兩世苦修白費吧?」蘇乙看著謝亞理,「你告訴我你在怕什麼,我對疏導心魔很有經驗和把握,我想我能幫到你的。」
在蘇乙這種人精面前,謝亞理這種小白羊有半點心思都瞞不過蘇乙的眼睛。
謝亞理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無畏、堅定、自信、執著。
在修仙這件事上,她有著母庸置疑的堅韌不拔。
但蘇乙卻看破了她心底深處的恐懼。
她似乎在怕什麼。
一直都很害怕。
原劇情中,她終於借黃火土之手兵解,但臨死前那一刻,她表現出的卻是恐懼和無措。
她在臨死前還在給自己鼓勵打氣,說:「不怕,我不怕,要勇敢……這都早就安排好了……」
一個兵解後的准仙,不應該是這樣的表現,她應該欣喜,應該意氣風發,應該有終成大道的磅礴氣勢。
而不是像個小女孩那樣不知所措,那樣恐懼茫然。
蘇乙早就發現謝亞理內心深處始終隱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恐懼。只是兩世修行成仙的執念,壓下了這抹恐懼。
蘇乙以前看破不說破,是因為他還有所圖謀。
但現在,他已經做出了任務失敗的決定。
他不知道這抹恐懼對謝亞理成仙有沒有什麼影響,但如果能消除這點恐懼,無疑是好事情,他想幫她一把。
謝亞理看著蘇乙,還在猶豫,顯然不想說出自己的恐懼。
蘇乙也不催促,只是平靜看著她。
「好,我告訴你。」謝亞理最終下定了決心,「但這也許只是我胡思亂想……不,肯定是我胡思亂想,這應該不是……這肯定不是真的。」
「說說看。」蘇乙道。
蘇乙相信自己安慰一個小姑娘還是手到擒來的,所謂心魔,其實對於凡人來說就是心結。
謝亞理對蘇乙有傳法之恩,又真情相待,蘇乙已決定無論如何,幫她去掉她的心魔。
謝亞理看著蘇乙,久久沒有開口,似乎很難啟齒。
蘇乙也只是靜靜看著她,眼中含著澹澹鼓勵。
她忐忑片刻,終於湊近趴在蘇乙耳邊,輕輕說出一句話來。
「黃火土,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姐姐,還沒有成仙……」
蘇乙臉上的表情僵住。
下一秒,他遍體生寒,毛骨悚然!
他幾乎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他腦子裡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他在顫慄,他在恐懼,他幾乎被壓迫到窒息!
蘇乙從未想過這一點!
這幾乎不可能!
但如果這是真的,這意味著什麼?
蘇乙強壓所有心緒,不讓自己表露出半分真實想法來。
他看向謝亞理,道:「她輕而易舉制服了攝青,把攝青封印在我的心臟里。」
「那只是一隻有缺陷的攝青,我也能做到的呀。」謝亞理道,「清淨法門中有一法叫畫地為牢,我讓他們拿給你的經書里沒有,這法只有成道有望的真人才有能力施展。唔……反正這一百多年,世上只有我和姐姐會這法。原本它是困不住真正的攝青的,但你遇到的那隻,不是真的攝青。」
蘇乙的表情已變得更加平靜,道:「妹妹被救下來,你能做到嗎?」
謝亞理想了想,搖頭道:「我能救下她,但做不到這種辦法。」
蘇乙笑道:「你都做不到,想必只有仙才能做到。還有,你也許能用畫地為牢困住攝青,但你能一下就制服它嗎?」
謝亞理認真想了想,繼續搖頭,她看向蘇乙:「我知道你也很厲害,我都不一定打得過你哦。」
「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我是花架子嘛……」蘇乙自嘲笑道,「我現在的樣子,也是你姐姐造就的。」
「你現在的樣子,沒人能造就,是你自己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的。」謝亞理道,「我想姐姐對你也很意外哦。」
蘇乙笑道:「你害怕的就是你姐姐沒有成仙這件事?」
「我……可能真的是我亂想。」謝亞理道。
「你姐姐聽到你說這話,一定會覺得很好笑。」蘇乙道,「怎麼你沒親口去問問她,這樣你也不會胡思亂想了。」
謝亞理吐吐舌頭:「我哪裡敢?這一世出生後,我都沒跟她說過話,也沒見過她的樣子,所以我才胡思亂想。不過可能是仙凡有別吧。」
蘇乙道:「她是仙,你所有的事情她都會看在眼裡,你只要開口,她就會給你答桉。」
「仙又不是天道,你以為仙無所不知嗎?」謝亞理笑著搖頭,「姐姐關注我這邊的話,我會感應到的。她很少關注我這邊的,有時候來了也只是神識掃一掃就走,都不停留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這麼多事?」蘇乙挑眉問道。
「因為我一直在關注你呀。」謝亞理對蘇乙道。
蘇乙默默點頭,認可了這個理所當然的回答。
一個準仙要關注你,有的是辦法,而且絕不會讓你發現她的存在。
這就像是蘇乙入李國強的夢一樣,李國強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蘇乙會用這種手段篡改他的夢,掌握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和他的秘密。
對李國強來說,蘇乙的手段是不可想像,不可理解的。
對蘇乙來說,謝亞麗的手段又何嘗不是?
又何況是她?